三日后。

“小姐。”寧寒將手中的一張小紙條遞給挽今，挽今接過打開一看，只見四個瘦金小字－－“蕃已入獄”，瞬時會心一笑。

今晚可有大事要干了。

“朝堂那邊怎么樣？”挽今將紙條放在燭焰上燒掉，揚眉問道。

“張道士已經用扶乩的方法對皇上說其賢不盡用，不肖不退，才致江河日下。且賢如夏階，不肖如嵩。皇上已起疑心。”

自從獨孤皇后死后皇上就一直沉迷道教不可自拔，導致曾經年少有為的帝王在晚年一下子變得昏庸無道，導致朝堂小人橫行。

當真是年少有為啊，也不想想這是她娘用怎樣的代價換來的，如今倒顯得諷刺異常。挽今一聲冷笑。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她淡淡道。

寧寒眼神閃爍，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退下迅速隱藏在黑暗中。

一切重歸寂靜，挽今緩緩閉上眼睛。她整整隱忍了十一年……

孫嵩雖然是個擅權誤國的大奸臣，但他有一句話倒是真沒有說錯。人生不過是一場廝殺。只不過這次的廝殺的矛頭是對準他本人的。要不是與洛居正的賭約，她還真舍不得殺了這個霍亂朝綱的大奸臣。那么，就讓這渾水攪的更渾吧……

＊＊

是日，夜黑風高殺人夜。

洛居正？他今晚也來？挽今遠遠看見洛居正走進了天牢，果斷吩咐一旁的寧寒不要出聲，一起悄師傅悄跟在他身后。

牢房里燈火明滅，幽幽森冷。突然一聲放肆的笑聲傳了出來“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就憑你們還能奈我幾何？”

挽今不禁微微皺眉，孫藩這家伙雖自稱天下第一聰明人，但都被關在天牢里了還敢這么傲？

這時洛居正突然在轉角口停下，羽扇般的睫毛閃了閃，凝玉般的側臉隨著燭火冥滅不定。他靜靜的站在后面看著，沒有讓三司使發現他。

“我說孫小丞相，你就乖乖招了吧。這次夏閣老和洛大人的計謀縝密根本就是布下了天羅地網，你怎么逃也是逃不過去的。”三法司官員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他雖為官十余載審問過無數個犯人但也完全拿這個混球沒辦法。

“唉。”孫蕃故作憂傷的嘆了口氣。“好吧，既然你一定要我招，那我就招。其實吧……”孫蕃壓低了音調，嘴角卻在暗中不可抑制的上揚“其實我并不怕那些貪污受賄、賣官鬻爵的事被發現，我主要是怕幫我爹大興冤獄陷害張廣他們的事被翻出來……”

挽今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三司官員聽到孫蕃這么一說頓時笑逐顏開，趕忙提筆記錄。

挽今無奈扶額，天下第一聰明人果然有些小聰明。她算是有些明白這么多年為什么都沒有人能扳的倒他們父子。照著三司這樣的寫法，皇上不僅不會治孫蕃的罪，反而還會殺了這個笨蛋，再降罪于她爹夏階。

挽今皺眉，開始有些按捺不住打算上前了。

此時沉默已久的洛居正終于從轉角走了出來，如玉般的手指骨節分明，輕巧的抽出三司正在寫的卷軸看了看，笑著嘆了口氣。

“敢問三司大人是想讓孫蕃死呢還是活呢？”他似笑非笑的問道。

三司官員愣了愣，瞬間覺得洛居正這個問題有點侮辱智商“這個大奸賊，我當然是想讓他死啦。”

“但你們這樣定案分明就是在救他！”洛居正一聲冷笑，把手中的重新擲回案上。

三法司官員看著那卷軸，瞬間愣了。他完全是按照夏閣老的之意行事置孫蕃于死地的啊？

洛居正別有深意的扭頭看了眼背后的轉角處，繼續道“難道你們不知道張廣、楊其昌那些案子雖都是冤獄，但卻都是皇上欽定的大案嗎？皇上如今雖年老，但卻依舊生性多疑。那些案子最后定案時用的都是皇上的玉璽，是皇上親自簽的字。你們這么定孫蕃的案子難道不就是繞著彎的指責當今圣上？既然如此，您覺得是孫蕃死，還是三司大人您死呢？”

洛居正最后越說越音量越高，含笑望著三司。聽到最后一句那三司使嚇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去，不帶這么玩的把。

孫蕃雙手抓著牢欄，目光灼灼，死死的盯著洛居正沒有說話。

挽今躲在暗處，愈聽眉頭皺的愈深。

三司趕忙問道“那依洛大人高見……”

洛居正故作不經意的瞥了眼轉角，繼而淡淡道“就按照那些賣官鬻爵、貪污受賄的罪名寫吧，多多益善。”

“是、是。”三司連忙回應，正想提筆再寫……“先退下吧。”。

三司又連忙小心翼翼的點頭退下，正好與躲在黑暗處的挽今擦肩而過。

“為什么要幫我？”挽今從黑暗走出來，直視他淺灰色的眼眸道。

洛居正笑：“我不會輸。”

挽今微微皺眉。也同樣淡淡道“很好。洛大人那我們就走著瞧！”

“好。”洛居正眼中滿是寵溺，瞥了眼挽今身后的寧寒，然后也走出了地牢。

挽今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沉默良久。她是不是遺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正想也走，突然背后被自動忽略了很久的孫蕃突然出聲

“靈黛公主。”

此話一出，挽今的腳步頓時被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她機械般的扭過頭……

雙瞳翦水迎人滟，風流萬種談笑間。孫蕃笑的妖冶，眼角血紅色的淚痣一閃一閃，更平添了幾分妖嬈。

“靈黛公主。”他又是一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挽今盡量保持平靜，雖然心中已是翻江倒海。十一年前師傅幫她重生續命的事，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他是怎么……

“如果說……”

“你不會有機會說出口。”挽今打斷了他的話，臉色比十二月的冰霜還寒上三分。她盯著孫蕃的瞳孔一字一頓道“知道靈黛公主這個人的人已經基本上死絕了。我只替你覺得悲哀。”

靈黛公主，整個大邑國王朝的恥辱……

身后的寧寒看著挽今，眸色漸深。

＊＊＊

回到夏府，挽今心中仍是有些不安。孫蕃果然是有些小聰明，竟然可以查到她這么隱秘的身份。或許這只是個湊巧，又或許……挽今微微蹙眉，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狀。

又或許是她身邊有人出賣了她。

哼，挽今冷笑，不是早應該熟悉這種感覺的嗎。明明周圍有很多人，有很多笑臉相迎的人，可那都是口蜜腹劍、穿腸毒藥。她就感覺自己像是身處在一個無人的孤島，那種窒息，那種絕望……

她注定這輩子要用鮮血換取鮮血，用仇恨換取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