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淑景殿時春喜正在外頭一臉忐忑不安的表情,我莞爾一笑便將她帶到一處極靜僻的所在。
“韓妃娘娘可有什么事要同奴婢說?”她杏眸微垂嬌小的身子緊緊躬著極是防備。
我倒不在意,兀自撫過一旁盛放明艷的二月藍,畜了極恬淡的語氣,“你家在濟州,你去年攢錢剛為你那嗜酒成性的哥哥捐了一個巡捕做一月前你的哥哥酒后巡查竟將街上一位無辜的豆蔻女子抓入牢中還將其玷污現(xiàn)下正在大牢里蹲著呢,而你的父親早逝家里唯有一個雙眼失明的母親,聞得消息后便一病不起急需錢財,你知道,樸小儀的日子也過得極緊因此不敢開口,如今正焦慮得如熱鍋螞蟻一般,本宮說得可有什么差誤?”
她臉上的血色驟然褪盡她怔忡片刻“撲通”一聲的倏然跪下,沉聲惶然:“娘娘...娘娘在說什么?奴婢實在不——”
“你可知這等困境其實很容易化解?”我極快地截住她的話語,一把將手上的花朵一把拽下扔與她的身前,唇邊的笑意漸次深了下去,“只要你一人的命你的哥哥往后便再不需愁生計而你的母親也會被名醫(yī)醫(yī)治富貴平安地度過晚年”
她又躊躇半晌,“奴婢..奴婢微賤可也斷然不會背叛樸小主”她的聲音細微而又帶了幾分凝然。
我撫掌大笑,“好個忠心的丫頭,也好,那本宮便送你的哥哥與母親上路罷,早死早超生,早早脫離這個有你這樣不孝之女的世界,倒也是美事一樁”
“娘娘!”
“來人啊,傳令下去——”
“奴婢明白了!!”
她倏然大叫,臉上亦有了淚痕幾許一雙水汪汪的眸子不止地有淚水流出,好不可憐。
“快些將眼淚擦干凈,如若你敢耍什么小聰明的話那便莫怪本宮狠心了”我依舊持著一副淡然的樣子,她聞言又唬了一跳,“娘娘放心!”語落便急忙擦盡了面上濕潤,迅速退了下去。我嘴角的弧度徐徐泯然,腳下如不經(jīng)意一般踏過那朵二月藍,柔陽映那抹過淺紫生出幾許妖異的淡粉華光。
沈嫣然依著我的意思去尋阿澈自請降低位份,果不出我所料珉煜非但未曾降低她的位份還賜予她封號‘希’,此事在宮中激起了不小的漣漪連我都有一瞬的驚慟。‘希’...面上是希翼希望之解可是我卻不由得吃心,‘希’字與我名中的‘兮’字同音,這背后...又藏著怎樣的意味?
而這位‘希貴妃’沈嫣然的父親沈立輝動作亦是迅速在午后便入閣進言大義滅親提議斬殺那個表哥并還說要將他的尸體掛于菜市示眾十日,自然,阿澈將掛于菜市示眾的提議以太過血腥之由駁回而允了斬殺表哥的提議。
夜涼如水,一切都萬物靜謐地窒息,平白地在心底漫過一層寒意。驟然,悉悉索索的響聲忽然響起,漆黑一片的宮室里隱隱晃著一個消瘦的黑影,如游鬼般直奔沈嫣然的白玉妝臺,似是拾起一方絹子般的物品便又預(yù)備離去。突然,一群侍衛(wèi)打著明晃晃的琉璃風(fēng)燈也不知從哪里沖了出來將那個黑影鉗在地上,動彈不得。
我躲在艾綠纏絲月影紗帷幔之后淡然啜著一盞茗茶,默然不作一語。透過帷幔我隱隱看到那被鉗住之人的面孔,果然,是春喜。
“樸小儀手下的春喜...”阿澈訝然喃喃,滿面不可置信。
沈嫣然面上早已慍怒,乍見了春喜亦唬了一跳,“竟然...竟然是樸小儀?!”
春喜倒也是個機靈的,連連磕了三個頭,大呼:“與奴婢無關(guān)!與奴婢無關(guān)啊!!求陛下與貴妃寬恕!!”做足了貪生怕死的模樣。
“你從實招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澈的聲音已然蒙上一層幽暗的犀利。
春喜頓過半晌方才瑟然開口,“樸小主..樸小主雖位居小儀可陛下待她從來便是淡淡的,又住在清冷偏僻的淑景殿心中怨毒深積,那日宓婉儀喜滋滋的宣布有了身孕樸小主心中苦澀奴婢無能又無法勸慰如此郁郁過了幾日西域便供來了希貴妃幾日前甚愛的那副耳墜小主也不知怎地突然動了歪心思讓奴婢去做手腳,奴婢不敢不依便..便在耳墜上厚厚地抹上了一層麝香。今日午后小主又突然將奴婢喚了過去打了奴婢一巴掌說奴婢做事不干凈竟還落下了一方絹子在未央宮現(xiàn)下正在希貴妃的妝臺上催促奴婢想法子來取..”
沈嫣然眉眼一橫,徑直走到了春喜面前一語不發(fā)便往春喜臉上打去,沸然道:“你個小賤蹄子!竟這般膽大!”
阿澈扯住了沈嫣然的衣袖,柔聲道:“愛妃息怒”又轉(zhuǎn)向了一旁的譚福順,“將樸小儀直接押去暴室將這婢子也帶過去”
譚福順應(yīng)聲下去,幾個侍衛(wèi)一把將春喜拖了下去。
阿澈的手輕輕撫過沈嫣然鬢角的碎發(fā),她縷鹿髻上的一支牡丹銜珠金簪在微黃的燈光朦朧下熠熠蘊輝,“朕明日還要早朝這兩個人便交與愛妃親審了”他語氣輕和中又畜了幾許柔情.
我不禁欽佩,能將讓人去殺人這樣的話說得這樣滿是柔情蜜意也怪不得我當(dāng)時歡欣雀躍的為他做棋子,他...亦是可怖的吧。
沈嫣然眉眼一彎,笑吟吟地去了。我望著她歡喜的背影不禁起了些許惻隱之心,不過只是旋即一瞬,為自己腳下的臺階傷懷是愚蠢的。
阿澈讓眾人退下我方才敢撩起帷幔,小心翼翼地將頭探出去,“臣妾是否能回宮了?這大半夜的臣妾忍不住有些困了”
阿澈淺笑溫潤,將我親昵地摟入懷中,“抱歉,嫣然也不知是怎么了偏要你在場,朕也拿她沒辦法”
我故作不知地嘟一嘟嘴略銜了幾分無奈意味,“是嗎?也不知希姐姐是怎么想的,唉,不說了,臣妾告退了”
“姒兮”他一把扼住我的手腕,我不禁有些錯愕,惶惑地看向了他,“陛下還有何事?”
他面上不禁泛起了幾分赧然,望著我的目光卻愈加真摯,“姒兮...其實...朕一直知道...你每每侍寢后便會用一副避孕湯藥”
不錯...這便是我與沈嫣然保證若出了什么事我來擔(dān)待的第二個緣由,這樣她才會讓我在暗處旁觀,亦給了讓我與阿澈解釋獨處的時間。
我臉上一紅可是眼眸中猶畜了半分悲影,“抱歉...從前我的心里...還是..阿澈,你且安心,現(xiàn)下我已然——”
“朕知道,朕也明白,你莫要憂心,朕今日與你說這件事不過是為了謝謝你,謝謝你回心轉(zhuǎn)意。你知道嗎?朕有多么想有個我們的孩子..”他的語氣柔緩的如清湖中的一縷綿綿淺陽。
我垂下眼眸,“謝謝你..阿澈”
他忽然將我攬腰抱起,狡黠道:“待會兒朕的姒兮有的是時間喚朕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