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進走入學堂，見已有二十多個學生端坐，有的還帶了伴讀書童。于是乎向先生行過禮，便往一張空桌子上坐去。

先生姓王，是一名落第的秀才，五十出頭的樣子，穿一身青布長衫。興許平時伙食不錯，王秀才長得比較胖，臉上也紅光滿面。

錢進對他那一縷山羊須感興趣，心說王秀才也許沒事便要捋一捋，弄得那些胡子有點稀稀拉拉的。

王秀才最得意的事情就是他門下出過幾名當朝進士，故在觀海城也是屬于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開的私塾也不是隨便就能進的。老錢之前著實下過一番功夫，才得以讓錢進入學。

錢進落座，王秀才跟大家介紹了一下他的姓氏籍貫，算是相互認識。接著又東拉西扯了一通，大意便是同門之間要互敬互愛，便繼續授課了。

整個私塾分兩班，兩個班輪番授課。按照錢進的理解就是初級班和高級班：初級班開設一些啟蒙課程，如《千字經》，基本上就是教學生認字懂禮；高級班則開始教授《子論》、《禮經》、《理學》、《陳律》等，屬于科舉考試內容。

高級班的課程錢進以前大都看過，多半是圣人之言、道德文章。值得一提的是，前朝有個人搞出來一套《理學》，主張“格物窮理”，在陳國很有市場。

錢進重生之前多少也涉獵過朱程理學，發現這兩套學說主體思想竟然大致相同。

一天時間很快過完。下學的時候，錢進去了趟茅房，便準備回家。他住的比較遠，老錢約好到城門口等他，出城后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回家。

這時，一個胖子還有倆男孩把路攔住了。錢進的目光被那胖子吸引住了，心想這誰家的孩子，營養也忒過剩了，那臉上的肉把眼睛都擠的只剩一條縫了。

“喂，新來的，初來乍到也不來拜碼頭，知道這里誰最大嗎？”胖子旁邊一個精瘦男孩老氣橫秋的說道。

錢進聽著這話，樂了，心想自己這是遇到地頭蛇了。自己一成年人，還不至于跟幾個開襠褲計較。于是說道：

“對你們沒興趣，趕緊讓開。”

這幾個小屁孩不高興了，那精瘦小孩似乎是出謀劃策的，對著胖子說道：

“大哥，他瞧不起你。”

胖子一聽，這是要自己出頭啊，于是摩拳擦掌的向錢進走過來。

錢進不想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扣住胖子手臂一個過肩摔便把胖子掄地上，然后拍拍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剩下他們幾個在原地呆若木雞。

第二天一大早，錢進剛入學堂，發現昨天那三個屁孩等在前面，心想他們莫非是急著找回場子不成。

只見那三位一起躬身道：“大哥早。”

錢進鄒著眉頭問：“這是鬧哪一出？”

“大哥，昨兒我們幾個便商量好了，以后尊您為老大。”那精瘦男孩陪笑道。

“家里送你們來讀書不容易，不好好念書，年紀這么小就混什么黑道？”

“大哥有所不知，我們這學堂有兩派，一派官家子弟；一派是庶民子弟。官家子弟經常欺負我們，于是我們幾個便拜了把子，平素也好有個照應。”

“有個叫汪倫的最可惡，仗著他老爹是軍營的，下學經常欺負我們。”

“可是衛指揮使汪興家的？”

“是的。他仗著家里當官，又比我們高大，欺負我們最多。”

錢進心想，這還真是冤家路窄。這汪興坑了老錢他們，如今他兒子又出來禍害人。

“你們叫什么名字？家中都是干什么營生？”錢進問道。

“胖子叫羅三，家中是鹽戶；我叫孫豹，家里是跑船的；他叫胡冀中，家中是打鐵的。”精瘦男孩指著旁邊一個長得比較黑的木訥男孩說道。

“聽我一句勸，在這里你們只要把書讀好了，就沒人敢欺負你們。”

錢進說這話并不是胡亂編造。這里是王秀才的地盤，只要王秀才認可你，便沒人敢欺負你。他這把年紀，無心仕途，又不缺錢，圖的估計就是個升學率了。誰要敢在學堂鬧事，他那把戒尺也不答應啊。

見幾人還是半信半疑，錢進說道：“你們看我的，過幾日便有后話。”

接下來幾天，錢進把五好學生演繹的淋漓盡致，經常虛心向王秀才請教功課，溫習的時候則抄寫《千字經》。王秀才慢慢開始注意到這個新來的學生，經常觀察他的功課。

某日，王秀才在錢進背后看到他那一手娟秀的小楷時，連呼“孺子可教也。”

錢進見時機差不多了，便尋了個機會指著汪倫滿臉委屈的說道：

“先生，他撕我的書當廁紙。”

說完這句話，錢進強忍著沒把隔夜飯吐出來。

王秀才走到汪倫面前，問道：“可有此事？”說話間胡子也在抖動。

“…………”

汪倫跟錢進暫時還沒太多交集，這會估計還在納悶怎么回事。

“不說話就是承認了。”可能這汪倫平日里表現也不咋的，王秀才便抽出他的手，直接拿戒尺在他手心抽了幾下。這是個技術活，抽的聲音要清脆響亮，又能讓學生感覺到疼。王秀才浸淫此道很多年了。

羅三幾個則看的目瞪口呆，心說老大這本事真的絕了。

汪倫今天無故挨了頓尺子，雖記恨錢進，但也害怕王秀才告訴他家里，于是便忍氣吞聲。

其他子弟見汪倫挨打，心中畏懼，這段時間也消停不少。羅三等人自此也清靜了許多。

他們三人家里本來就指望他們能多認幾個字，以后不要當睜眼瞎就成。至于功名什么的，也沒抱太大的期望。自打這三人親眼見證知識的力量后，便改了性子，當真是發奮圖強。

王秀才對此也很滿意，這段時間胡子又捋斷了幾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