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齊賢、呂蒙正、溫仲舒三人的出現(xiàn),立刻引來眾人的圍觀。三人逐一點頭寒暄,卑謙地稱呼自己只是個學(xué)識淺陋的少年郎。三人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擺脫了圍觀的眾人。
“話說我們自稱少年郎,不知年齡是否有些大了?”張齊賢邊走邊與呂、溫二人逗趣。
溫仲舒說:“若論年齡,我等剛過而立,正是天降大任最適宜的時候,一點也不老。若論心境,也當(dāng)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兒。若論長相……”
呂蒙正輕咳一聲,說:“若論洛陽才子,不管年齡幾何,最好還是以老自稱。昔日白居易洛陽九老會的盛名,該是我等為之向往的,老張、老溫,你們意下如何?”
張齊賢笑道:“老呂,我們?nèi)司蛿?shù)你最富才學(xué),這個自稱還是你比較適合,是吧,狀元郎?”
呂蒙正說:“我等同為洛陽才子,一起稱老,更合追思先賢的意境。”
“是,是。”
溫仲舒接過話茬,搶著說道:“老張你的才學(xué)、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這幾日我聽說你該是這科的上甲,卻被有司錯置在了丙科。”
張齊賢愣了一愣,放緩了腳步,“哦,還有這會事兒。”張齊賢心中一番思索,幸得當(dāng)今皇帝陛下器重,已經(jīng)授作監(jiān)丞,通判衡州,也算是正常的,又何必去計較科場中的名次呢。如此安慰后,張齊賢岔開話題,問道:“對了,二位今日來尋我,所為何事?”
呂蒙正回道:“中書令石公在府上治宴,非得請你赴約,如此看來,你的面子比我二人都大啊。”
“石守信石將軍?”張齊賢見呂蒙正點頭,忙說:“哦,好,我們走快點,莫要讓他久等了。”
“嗨,老張,你慢一點!”
石守信在自己的府邸里治宴,擺了一桌異常豐盛的美食。葷有豬羊雞鵝魚鴨般般肉,素有蔬肴筍芽木耳并蘑菇。酒也甘醇,乃是皇家造酒坊出產(chǎn)且珍藏十年的佳釀。
呂、張、溫三人行禮入座。
石守信坐在上座,神情悠閑。當(dāng)年太祖皇帝黃袍加身,此公功勞斐然,是大宋朝當(dāng)之無愧的開國元勛。自太祖皇帝杯酒釋兵權(quán)后,此公便領(lǐng)了一個閑職,無事時奉命攢銀子圖享受,有事時則隨駕當(dāng)個軍事參謀。趙光義登上皇位后,石守信又拜中書令,雖無多少實權(quán),地位和聲望卻是很高的。
同桌的還有一人,經(jīng)石守信引見,此公姓雷名德驤,官拜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目前在開封府治下公干。
張齊賢心中明了,定是前幾日求皇帝陛下的事被恩準(zhǔn)了,這石守信、雷德驤想必也是得了陛下的皇令,要來商議如何把案子辦了。張齊賢坐定了,等著石守信開口。
一桌五人熟悉后,相互敬酒,越聊越歡。
交談中,石守信先把狀元郎呂蒙正好一番夸贊。
“狀元郎,老夫聽說你在寒窯苦讀十多年,如此堅韌不屈,非常人所能比。”
呂蒙正謙虛道:“謝石將軍謬贊,其實沒有十多年,剛好九年而已。”
石守信又道:“以狀元郎的才學(xué),老夫所料不錯的話,不出十年,你定會官居宰相之位。”
“謝謬贊,卑職為國效力,不求三公之顯,但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呂蒙正站起舉杯,滿飲了杯中酒。
“我有二子,長子保興、次子保吉,皆是將軍之才,倘若日后狀元郎能指點一二,老夫不甚感激。”
“二位公子出身將門,前途自然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石守信又將溫仲舒、張齊賢一番夸贊,順便婉言讓溫、張二人多關(guān)注下保興、保吉。張、溫二人仿著呂蒙正的樣子謙虛以對。
酒過三巡后,張齊賢不見石守信開口提案子的事,只好主動切入正題,起身問道:“不知石將軍這次治宴,可是陛下的意思?”
石守信這才停了杯中酒,坐直了點頭道:“正是。陛下前幾日聽了你的上訴,又經(jīng)詢問,認(rèn)為你所訴之事屬實,只是務(wù)必要詳細(xì)查察,將那王繼勛等一幫惡徒一網(wǎng)打盡,還洛陽一個長治久安。今日陛下已下旨,要老夫、雷大人與你同去洛陽密察此事,把案子結(jié)了。你看,老夫和雷大人如何?”
張齊賢拱手道:“有石將軍坐陣,求之不得。剛才與雷大人一番交談,卑職認(rèn)為雷大人為人剛強(qiáng)直爽,懲治那惡徒,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哈哈,師亮快人快語,甚合本官的性子,屆時可要委屈你一下,要你扮作本官的侍衛(wèi)。”雷德驤說完,又面對著呂蒙正、溫仲舒二人說道:“二位,今日本官聽說陛下又下了旨,要賞給本次中進(jìn)士第者每人二十萬貫安家,所以,二位上任前務(wù)必要回次洛陽,且要多風(fēng)光兩天,也方便我等辦案。”
“是。”呂蒙正、溫仲舒二人一知半解,不知所聊何事,只好一起把張齊賢仔細(xì)端詳,面上故作鎮(zhèn)靜,心中則把二十萬貫錢翻來覆去了,內(nèi)地里樂開了花。
石守信哈哈大笑,說道:“師亮,看來他二人還不知道事情的緣由,想來也是,這種事也只能任俠仗義的張齊賢你才能遇到,你來慢慢解釋吧。”
“是。”張齊賢緩緩說道:“去年太祖皇帝西幸洛陽時,我見街道上人山人海,就尋了一處高崗瞭望,卻久久不見龍輦到來。正在猶豫間,就恰巧看到右監(jiān)門衛(wèi)率府副率王繼勛的宅子里發(fā)生了一樁血腥的一幕。我覺事有蹊蹺,便靠近了仔細(xì)偷聽。我將偷聽到的與先前遇到的事情兩下印證,終于明白,原來那王繼勛還有一位叫做廣惠的和尚,正是坊間流傳的神秘吃人惡魔。”
“吃人惡魔!”
張齊賢頓了頓,待呂、溫二人緩和一下情緒后,繼續(xù)說:“我偷聽時被對方發(fā)現(xiàn),覺得我很可疑,我只好慌忙逃走,情急之下,就攔了太祖皇帝,來了一出當(dāng)街獻(xiàn)策。之后,追我的人以為我是真的向太祖皇帝獻(xiàn)策的,這才打消了之前的懷疑。”
呂蒙正似乎恍然大悟,卻問道:“你那十條計策是怎么來的?”
張齊賢接著說:“我原本就準(zhǔn)備好的,只是不是事先預(yù)想的那種場合而已。我當(dāng)時也是感覺自己太過于唐突,也不為求得一官半職,就堅持說十條皆善,讓太祖皇帝將我打出了殿外。事后,我暗自細(xì)查,一查之下,發(fā)現(xiàn)死在那王繼勛手上的,估計有百余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