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短暫,轉眼間已經是清晨時分,熙熙攘攘的和平西橋地鐵站前,一群少男少女已經整裝待發。
“同學們,待會坐五號線就可以直接到雍和宮了,傳聞在雍和宮祈愿是很容易實現的哦,大家要事先想好自己的愿望,不要浪費了這次機會?!币簧砬鍥龃虬绲纳颥摵?粗粡垙埿老布拥哪橗嫞σ庥?。
“辛苦班長了,你為了設計這次畢業旅行,一定花了不少精力吧,待會兒我帶你去喝咖啡?!币慌缘牟聆纬蓳е颥摵A潤的肩膀,笑得十分溫柔,引得周圍的同學一片哄聲。
“哎啊,好甜蜜啊,你們兩個還讓不讓我們這些單身狗活了???”一位長得圓滾滾女生舉手抗議。沈瑩海臉色通紅,連忙拍了拍柴鑫成的手,說道:“好了,別耽誤時間了,快出發吧!”
“對對對,出發!”柴鑫成連連點頭,對眾人說道:“大家快走吧!”
“Let’s go!”人群爆發出一陣歡呼。而站在邊緣的錢胖子見身邊的東野恪平靜的模樣,心中不由有些擔憂,他拍了拍東野恪的肩膀道:“兄弟,要不咱們不跟著他們了吧,反正那雍和宮就是一個佛寺,估計也很無聊,我猜你也是這么想的吧?”
東野恪微微一笑,搖頭道:“恰恰相反,我對這次畢業旅行很是期待,好了胖子,再不跟上就要被他們甩遠了!”說完,東野恪邁開大步向前走去,他的眼中,一時間滿是涌動的晨曦。
“哎!等等我!”錢胖子一臉驚訝,不明白為何東野恪興致如此高昂,他立馬高呼一聲,追著東野恪的背影踏入了地鐵站中。
…………
幽暗的地下隧道中,飛馳的地鐵呼嘯而過。
由于還是工作日,并不寬闊的地鐵中人滿為患,各色各樣的上班族堆疊成一道人墻,將慢了眾同學幾步的東野恪與錢胖子與柴鑫成等人分隔了開來。
“好擠啊,東野,我感覺自己快死了!”錢胖子哭喪著臉,由于他身材較寬,自然是被一堆公文包擠得極為難受,而東野恪則是托了錢胖子的福,有極小的一片空間可以自由站立。
“您好,您的包要頂到我了,能不能麻煩您移一下位置?”錢胖子看向身前之人,艱難地述說著。
錢胖子身前之人,乃是一位戴著高頂禮帽,身穿黑色皮衣,一身打扮宛如英國舊時紳士的男子。這男子聽到身后錢胖子齜牙咧嘴的話語,連忙將置于那棱角分明的手提包提至自己身前,他轉過頭微微一笑,誠懇地說道:“對,不起。”
這男子的中文發音極為奇異,讓錢胖子與東野恪一愣。男子看出了眼前兩人的疑惑,解釋道:“我是,華裔。來自,英格蘭?!?
“哦!歡迎歡迎!”錢胖子連連點頭,一指身邊的東野恪,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也是,來,旅游的。”
男子看向東野恪,笑容很是燦爛,他的目光在東野恪胸前掠過,說道:“你們,要去,哪里,旅游?”
錢胖子撇撇嘴,搖頭道:“去雍和宮,拜佛,很無聊?!?
“哈哈,你們,真是,有趣!”男子輕笑幾聲,抬頭看了看路線提示板,說道,“馬上,就到。雍和宮站。”
“哦!太好了,東野,咱們準備下車了!”錢胖子一聽馬上到站,臉上終于浮現出了激動的神色。
東野恪早在昨夜就計劃好了今天的行程,他對著錢胖子微微一笑,卻沒有回應。
“雍和宮站,到了,請從列車前進方向的右門下車?!碧崾疽繇懫?,地鐵應聲減速下來,擁擠的人群如同被長風吹拂的稻谷,不約而同地向后傾倒。
不多時,長風散去,“叮”的一聲,地鐵門緩緩打開,人群從稻谷瞬間變為掉在河灘之上的鯉魚,爭先恐后地打著挺向車門外沖去,而堆在車門外等候的人也是頃刻間魚貫而入,一時間“喂喂喂,別擠”的叫喊聲不絕于耳,這般場景,宛如一場喪尸電影。
“呼!呼!”終于沖出地鐵的錢胖子穿著粗氣,環顧四周,卻不見東野恪的蹤影,心中疑惑道:“咦?東野人去哪里了?”
“喂,錢胖子,還愣在那干嘛,走了!”一聲高呼傳來,錢胖子循聲望去,卻是柴鑫成在呼喚他。
“你們看到東野恪了沒?”錢胖子皺起眉頭,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不是和你在一塊的嗎?難道是他沒有下車?”柴鑫成眼中精芒一閃,言語中帶著一絲期待。
錢胖子搖搖頭,心中嘆道:“看來東野嘴上雖然說不在乎,心里還是不想和柴鑫成這樣的人一起行動。”
“他應該是被堵在地鐵里沒來得及下車,你們先走吧,我在這等他?!卞X胖子是個頗講義氣的人,他當即決定留在地鐵站內。
“那好!”柴鑫成點點頭,臉上笑意濃烈,他拉住身邊沈瑩海的小手,說道,“我們先走吧?!鄙颥摵C嫔降茖|野恪之事毫不在意,她看向周圍的同學,輕笑道:“大家先走吧,不能因為一個人耽誤了行程?!?
“對,沒必要等他!”一群人紛紛應和,頃刻間便達成了一致,一行人有說有笑地向地鐵站外走去。
另一邊,飛速離去的地鐵之上,東野恪緊張地握住掛在胸前衣內的白石,心中思緒萬千。此時的他如同正在觀看恐怖電影的觀眾,這部電影已經在他的夢中被宣傳了無數次,他終于有機會來到電影院前一睹其真容,但在電影放映之前,他滿是期待地心中,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也在不斷滋生。
“不能退縮!”東野恪心中默念,他自得到白石,夢見那口古井開始,就對這世界上的奇聞異譚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為了探尋這塊白石與那口鎖龍井之間的聯系,他忍受著富家公子的欺侮與初戀之人的漠然,所以,此刻的他絕不愿意因為恐懼而放棄。
一旁紳士打扮的男子端詳著眼前相貌平平,身形瘦弱的少年,臉上浮現出微微的笑意,但卻一言不發,似乎并不奇怪這位少年為何沒有在雍和宮站下地鐵。
北新橋站與雍和宮站離得極近,疾馳的地鐵很快就順著雍和宮大街直行抵達了目的地。
“叮”的一聲,地鐵大門再次打開,東野恪的全身都在隱隱顫抖,但他并沒有猶豫,而是踏著堅定地步伐踏出了車門,而那位紳士打扮的男子竟也在這一站下了地鐵,他跟在東野恪身后,走向地鐵站閘機出口。
“有反應了!”還未等東野恪走出地鐵站,他就感覺到自己胸前的白石正在緩緩升溫,逐漸變得熾熱起來,透過衣衫,東野恪竟已可以隱隱看見微微的光芒。
“真的和我猜測的一樣!”他心中激動不已,鎖龍井真的存在,而且這塊從南京小店中買來的石頭竟然與BJ傳聞中的鎖龍井有著緊密的關聯。
此時,東野恪聽著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緩緩行走在升上地面的階梯之上,他從陰影中走出,整個人沐浴在惠風與煦陽中,一股舒暢感從東野恪的頭皮而下,直達腳踝,那顆白石也似有所感,在陽光下如受驚的河蚌,將自己的炙熱與光芒在一瞬間收斂了起來。
“此地名叫北新橋,卻是沒有橋?!痹捯魪臇|野恪身后傳來,正是紳士打扮的男子。男子幾步跟了上來,走到東野恪身邊,緩緩開口道:“這里曾有一口古井,里面關著一只可憐的龍?!?
東野恪一愣,他方才竟完全沒有察覺到這男子的存在,在他的印象中,此人應該是在前一站就已經下車了才對,而更讓他心生疑惑的是,這男子的說話方式也與不久之前有了極大的改變。
“你不用驚慌,此行,我意不在你?!蹦凶游⑽⒁恍?,卻讓東野恪背后發寒,即使此時陽光溫暖,也難以消融這位男子眼中萬年不化的堅冰。
“我來此地,乃是與人有約,那人曾言,我至之時,有大風起。”男子轉頭看向天邊,輕聲說道。
“呼——”風聲如得號令,呼嘯而起,并且愈演愈烈,撕扯下綠化帶上濃密的綠葉,托舉起大地上細碎的砂石塵埃,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在一剎那間變成了砂葉亂舞狂歡的派對。
一時間,路上的行人車輛紛紛停了下來,由于這是BJ,這種現象卻也算得上常見,倒也沒有引起恐慌。
東野恪卻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只感到自己原本激烈跳動的心臟都要在這風中停止跳動,他在大風中遮住雙眼,艱難地問道:“你……你是……誰?”
男子沒有回答,他舉起右手,指向天空,說道:“我曾聽過一句詩,極有氣勢,說得是大風起,那么云也該飛來。”
他話音剛落,天空中悠然的白云瞬間化為一片血紅,翻滾著延伸開來,將北新橋上的一方天空與陽光隔離開來。
“??!”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驚叫,原本還算輕松的眾人如夢初醒,紛紛開始四散狂奔,也有些膽大的人邊跑邊掏出手機對著天空的紅云拍攝起來,口中還喊著:“有大新聞,大新聞!”
北新橋所在的十字路口處,三名身著便服的男子正遙望著地鐵出口處,這突如其來的大風紅云卻是讓他們一愣,其中一人忽地大笑起來,說道:“我侄子說得果然沒錯,這一定是龍的能力!快!抓住那個叫東野恪的少年!”
與此同時,東野恪身邊的男子右手緩緩握成拳狀,就聽他輕聲說出了一個字:“爆?!?
在紅云之下,狂風之中,一道亮光驟然閃過,整片天地也因失色此而安靜了下來。
火光不知從何而來,卻迅速地蔓延開來,吞噬一切。
“咚——”,一聲巨響自天南傳來,天色在一瞬間黯淡了下來,正在雍和宮的沈瑩海等人紛紛循聲向南方看去,那里已經成為天地間唯一的明亮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