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響應他鏗鏘有力的話語,一道山脈般粗壯的閃電橫空劈下,整個平原亮如白晝。
“嗚——”冗長的號角聲響起,在驟雨雷鳴中嗚咽,不少將士本就已經被雷聲驚醒,聽到集結號角,立時抓起身邊的武器,眼睛還帶著點點血絲,便匆匆去集結了。
一陣馬嘶,短暫的混亂之后,整個忠武大軍在雷雨中集結完畢。
沒有過多的言語,李軍一騎當先,手中大旗被一手丟棄在深深淺淺的水坑中,任馬蹄踏過,整片軍隊在混亂中急行軍, 畢竟震耳欲聾的雷鳴對訓練有素的戰馬依然有一些影響。
葉雨城騎著那匹大帝欽賜的純種滇馬。
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葉雨城心里舒暢了許多,不再像以前一般,除了報仇雪恨外,很多事情雜糅到一塊,理不清,道不明。現在一切都變得簡單明了,自己的前路也開始清晰,現在要做的就是掙扎!掙扎!再掙扎!在這權貴的漩渦中奪下屬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大軍快速前行,轟隆隆的馬蹄聲與雷鳴應和,整片平原仿佛都在抽噎。
李軍一馬當先,手中的紅纓大戟被單手環繞著卡在小臂與肩之間,心里也是五味陳雜。
到了如今的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但這一切也讓他明悟了過來,不由得心里一陣苦笑,自己伸頭去做了那待宰的羔羊。
因為全軍將士都只攜帶了一匹戰馬,所以忠武軍不可能全力急行軍,長途奔襲兩個時辰后,不得不停下來恢復馬力。
而這時不少人都意識到了不對,通通去見李軍,想要問個究竟。
無奈都如同葉雨城一般,全都在琛逐月那一關無功而返了。
“將軍這是要干什么?”
“讓我們去送死嗎?”
“別胡說,將軍的為人你難道不知道嗎!”
“對,別胡說,就算將軍讓我們死,老子眼睛都眨一下!”
不少將士開始議論紛紛,但都沒有人公開說出什么話來,都只是私底下耳語幾句。
李軍坐在營帳中,手中拿著的是一副從那些鮮卑騎兵的尸體中發現的地圖,手指不停地在上面劃著,嘴唇蠕動,一個人喃喃著。
“將軍。”琛逐月站在李軍后面,眼中居然布滿了血絲,不過并沒有再說下去。
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背后的這個人,李軍眉頭緊皺,黝黑粗糙的手指在羊皮地圖上不停地指點,好像在抉擇著什么。
過了好一會,琛逐月終是忍不住了,“將軍。”
“嗯?”手指沒有停下, 眉頭又皺了皺,李軍用鼻音回答道。
“如果這地圖上的信息確實可靠,那么這大塊平原其實并沒有鮮卑軍隊駐扎的。”
見李軍沒有反應,琛逐月繼續道,“那么根據留下的信息來看,那個所謂的拓跋金乃是從六十里外的黃沙壑率兵而來,鮮卑軍人數素來并不多,他定是收到了風聲,傾巢而出想要一舉吃掉我們。所以現在那里定是個空巢!”最后一句話琛逐月明顯加重了語氣,眼睛直直地盯著李軍。
“你的意思是,他收到了居庸關的消息,好大喜功,一個人帶著手下來的?”李軍轉過頭,看著眼前這個自入軍后,見識過人,計謀過人的總參軍。
“原本我們是打算設計陷阱擒住鮮卑大軍的,但從這地圖的鮮卑軍力分布圖來看,他們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出現并襲擊我們,定是來自黃沙壑,而最近的鮮卑勢力點距離這里也有三百里之遙。”
“好!”李軍拍案而起,“傳令下去,休息夠了繼續趕路,務必在今天日落之前達到黃沙壑!”
另一邊火頭營里,今天火頭軍難得的清閑,因為休息時間少,將士們都是啃得干糧,就著點清水就算了,自然火頭軍也就不用再搭鍋生火了。
葉雨城從后腰取出一柄蛇頭匕首,伸手遞給旁邊的呂菡紫,“嗯,給你。”
呂菡紫兩眼冒著小星星地看著,然后小小心翼翼地結果匕首,大眼睛瞇成一個月牙彎,兩個酒窩笑的甜甜的,一邊拔出匕首,滿心歡喜地打量著,還不忘了小嘴夸著葉雨城,“我就知道五哥最好了,他們都說你冷,其實你是面冷心善,不愛說話而已。”
葉雨城只是輕輕笑了笑,不再言語,這本就是答應給她的。
倒是旁邊坐著休息的幾個兄弟笑的不得了,王四細心地擦著一把刀,那是葉雨城今天早上找劉老文給他弄來的,雖然也只是平常貨色,但作為一個刀客,只要是手中的刀,都會倍加愛惜。
王二一個躍起,跳了過來,趁著呂菡紫滿臉笑瞇瞇的時候,一把將輕語奪了過來,“哈哈,好匕首!做工精細。”說罷又隨手對著呂菡紫背后束著的青絲一劃,幾根青絲搖搖擺擺地隨風而落,“鋒利無比!”
這下呂菡紫可不干了,“你干嘛啊!還給我!快還給我!哎呀,我的頭發!”
一手摁著呂菡紫的腦袋,王二仿佛壓根沒把她當回事,自顧自地看著匕首,從那夜的戰斗后,他老早就想看看這把匕首了,一直沒有機會罷了。
手中握著輕語仔細打量,七寸長短,匕端是蛇頭,張開著血盆大口吐著蛇信子,好似在說著死亡的語言,匕身上是蛇身纏繞匕背,匕刃成三棱形,寒光閃爍,令人后背生涼。
“嗚——”又是急行軍的號角突兀地響起,連續三聲,所有人包括火頭軍的眾人都立刻上馬前行。
大雨依舊,一隊隊騎兵列隊狂奔而行,掀起滾滾煙塵,攙和著大雨黏在馬腿,馬肚子上。
隆隆的馬蹄聲中夾雜著刀劍的鏗鏘,眾多戰馬噴出的氣霧中,隱現著無數歷經風霜的臉。鮮血浸透的皮甲,略有殘損,接受著風雨的洗禮……刺骨的風刀割般迎面呼嘯而來,破曉前的天空浸染了幾多悲涼……
一路上急行軍,休息整頓,再急行軍,遠遠地,一道明顯的溝壑出現天際,在眾將士的視野中漸漸放大。
“別停下!吹沖鋒號!快!一舉鑿穿!”李軍早已雙目怒視著前方的溝壑,一手緊緊地抓住韁繩,另一只手在空中大搖地揮舞了幾下。
對方雖然是空巢,但一定還有部分人在,定會有守衛和盯梢的,既然這樣就出奇制勝,打一個措手不及。
“嗚——”溝壑中也突然想起了集結的號角,不過在忠武軍的耳朵里,那更像是求饒的嗚咽,和倒地時候的呻吟。
“沖啊!!!”一人吼道,隨后整個忠武大軍氣勢如虹,絲毫沒有受到長途奔波的影響,如同一道離弦的利箭,瞬間沖入溝壑中。
“抵住開口!快!放信號!還有,放下防御工事!快點!!!”溝壑里一道雄渾的聲音略帶急促地吼道,響遍了整個溝壑,可見該人的功力之深厚。
“是他!”同時,忠武大軍中,葉雨城、李軍、王四等人都眼光中一道精光閃過,正是那天夜里夜襲時馬背上的強者,一人戰葉雨城、王四、王二三人卻穩占上風。
聽到這道聲音,本來在后面的葉雨城,一直在火頭營地隊伍里,沒有參與沖鋒,卻突然提起手中的大刀,裹刀的白布瞬間化作一條條碎步隨風而落。
“雨城,別沖動。”此時倒是王四第一個冷靜下來,伸手攔住欲要沖出去的葉雨城和王二兩人。
“是他!”葉雨城只是說了兩個字。
“知道。”王四搖了搖頭,“雖然我和四弟因為翻天刀法,都有了不小的進步,但我想,靠著我們還拿不下他的。更何況,這次將軍讓我們待命,我們……”
“大哥,我們來這里可是打仗的!不是來生火做飯的!”王二是越來越喜歡這軍旅生活了,不免由當初的不樂意變成了想要建功立業。
“萬一將軍別有用意呢?我們這次還是別違背他的意思了吧。說不定……”王四有點語重心長的說道,畢竟從上次事情之后,他也思考了很多。
溝壑中,鋼鐵洪流先是打開一個缺口,然后迅速擴大,整片洪流鑿穿了整個鮮卑營地。
李軍手中拿著紅纓大戟,虎目四處掃視,想要找到那晚的強者,李軍在整個朝廷里都算是一把好手,卻在那晚發現對方竟然能以一敵三占盡上風,一向崇尚強者的他怎么會服氣?
“來者去死!”正在李軍四處掃視的時候,一人一騎,從營帳后高高躍起,高達半丈,躍馬橫槍,槍尖直指李軍而來。
“鏗鏘”一個交鋒,以力量著名的李軍竟然感覺沒有占到絲毫上風,心中不免凜然,一聲大喝:“報上姓名!不殺無名者!”
“吾名萬江!”一聲暴喝,那人一身銀色盔甲威武不凡,紅色披風在人群中格外的耀眼,手中的大槍如臂使指,挽了一個艷麗的槍花,毫無停歇又向前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