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驚疑地看著汪遠。
汪遠笑瞇瞇地說:“這里是100萬,是陸先生的意思,他知道你昨天受了委屈,交代下來要對你做出些補償。還有就是——”
汪遠笑得意味深長:“把昨晚的事統統忘掉,任是對誰都不要再題。”
陳青心下明白了,這是陸其淵給他的封口費。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說:“無功不受祿,這錢你拿回去吧,不是自己掙來的錢放在家里也扎手。”
“老陳,你看你這倔脾氣!”汪遠耐心地開解道:“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就是為公司立了大功,給總經理排憂解難,當然當得起這筆錢!”
陳青心里已經很不耐煩了,看著眼前的這筆巨款,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受到的冷遇,不由覺得有些惡心:“汪經理,我已經不再是盛世酒店的員工了,為總經理排憂解難也輪不到我。”
“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你的太太和孩子著想啊!我聽說你太太的身體不太好,你忍心看著她過度操勞嗎?還有你的女兒,現在已經上初中了吧,有了這筆錢,你就可以送她進入重點高中,以后能考上一個好大學,而且你太太——”
突然“啪”地一聲響打斷了汪遠的循循善誘,把他嚇得幾乎從沙發上跳了起來。
石雨晴把端在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幾上,水花四濺。
她本就為老公昨晚的遭遇感到憤憤不平,剛剛聽了汪遠的話,見他竟然想拿自己和女兒來誘惑收買陳青,越發火冒三丈起來。
石雨晴插著腰,眉眼間展現出幾分潑辣,冷笑著說:“汪先生翻臉比翻書還快啊,昨天我老公跳進冰冷的池水中救人非但沒有受到嘉獎,反而當場開除了他,難道這就是盛世酒店對待員工的方式嗎!”
汪遠笑容滿面地看著她,像對待尊貴的客戶一樣:“所以我今天——”
還沒等他說完,石雨晴便回敬道:“今兒是什么狗長尾巴尖的好日子,勞您親自登門拜訪。口口聲聲地說來道歉,實際上是想收買我老公以此隱瞞奚小姐落水的真實內幕。你這副偽善的面孔讓我看著都覺得惡心!”
汪遠惱羞成怒,臉漲得通紅,一下子站起來指著石雨晴的臉說:“你別給臉不要臉了!要不是陸先生交代,誰會踏進你這個破地方!你看看你們這身寒酸樣,盛世集團的垃圾都比你們光鮮亮麗些!”
陳青此時也氣炸了,正要起來揍他一頓。石雨晴已經搶先一步,把他帶來的禮品劈頭蓋臉地摔了他一身,說:“你沒搞錯吧!現在是在我家,哪里由得你來撒野!你們要是不心虛,何必上門來道歉!”
說著她把那箱錢塞到汪遠懷里,把他直往門外推,邊推邊說:“趁早把你的錢拿回去,我可不管什么陸先生還是六先生的,我老公已經被你們開除了,和盛世集團沒有半毛錢關系,少在我家寒磣人!趕快給我滾,仔細別站臟了我的地兒。”
“砰”地一聲,汪遠被一把推出,關在門外。
他恨恨地踢了一腳門,啐了一口唾沫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石雨晴轉過身,看見陳青盯著她發呆,尷尬地理了下頭發。結婚十多年,她一直是一個標準得賢妻良母,待人接物溫順友善,從來沒有這樣疾言厲色的撒潑過。
“老公,你干嘛一直盯著我看啊!”石雨晴不好意地垂下頭。
此時,陳青看著她得眼睛已經閃閃發光了,他大步走過來抱著石雨晴轉了一圈。
石雨晴哭笑不得地說:“你干嘛,發什么瘋啊?快放我下來。”
陳青哈哈地笑了起來,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說:“雨晴,要是當初你沒有嫁給我,我現在一定會去把你搶過來!”
陸其淵坐在床邊握住小暢的手,連夜的陪伴讓他非常疲憊,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就算在睡夢中他也牢牢握住她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她會消失不見一樣。
Toney和星姐本要過來替他,可是他一定要陪在小暢身邊,直到她醒來。現在無論誰在這里,他都不放心。
之前小暢的父母匆匆趕來,看到女兒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母親錢華不禁“嗚嗚”地哭了起來。為了讓兩位老人寬心,陸其淵耐心地安慰他們,并體貼地考慮到二老的身體,交代司機送他們回家。
奚崢已經聽到一些關于小暢和盛世總經理陸其淵的傳聞,本以為是謠言,但在醫院見到他寸步不離地守著小暢時,對他們的關系已經了然于心。再加上Toney告訴他,小暢失足落水后第一個跳下救人的就是陸其淵,現又看到他如此禮貌謙和的樣子,不禁刷新了他對富家子弟的印象,打心里認可了這個年輕人。
小暢隱隱地感覺到眼前的光亮,但眼皮仿佛有千金重,怎么也睜不開。她像是掉進了另一個世界,一個冰冷漆黑的世界,而手上感受到的溫暖的體溫仿佛是她與現實世界的唯一羈絆。
她的意識開始清醒,記憶也逐漸清晰起來。
她記得自己站在泳池邊,正看著水面上倒映的星光發呆,突然背后有人用力一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直直地摔進泳池里。
冰冷的水從四面八方涌進來,生生地灌進耳朵鼻子嘴巴里,她的身體如同被萬千針扎般痛到麻木。她奮力向上掙扎幾番,漆黑的池水像是被失了魔法一樣,瞬間又將她吞沒下去。
一口水嗆在了胸口,她像是被人扼住咽喉般窒息住,四肢沒有了力氣,慢慢向下沉去。
她感到生命從她的體內漸漸流失,死神的腳步已經慢慢逼近。
“就這樣,我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嗎?”
她默默地問自己。
“不,我不能死,害死爸爸兇手還在逍遙法外,我不能就著樣死去!”
她又想到了養父母,他們精心撫育了自己十多年,還沒有回報他們的恩情,卻要讓他們飽嘗失去女兒的蝕骨噬心的痛楚嗎?
不,就算是命運注定殘忍,我也要和它決斗,我不能死,為了他們我也絕不能死!
她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努力保持清醒。
這時,她聽到有人在心急火燎地呼喚她得名字,急切狂躁,像是快要瘋了一樣。
在這個聲色犬馬、虛情假意的酒會上,是誰在為她痛徹心扉?好像她就是他的生命一樣。
她心中感到欣慰,冰涼透骨的池水仿佛也不再那么令她恐懼,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不是孤獨的。
她想要喊他,想要知道他是誰。可是她現在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要她一開口,寒冷的池水便會伺機而動,直往她的腹腔內灌。
漸漸地,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了。她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個人——陸其淵。
他正劃開水流的阻撓,向自己奮力游來。
此時,外面的燈光照進了,池水變成了深海的顏色,幽藍而朦朧。陸其淵的臉在水中顯得越發白凈透亮,讓她想起了很多年前見到的那個陽光般的大哥哥。
其淵哥哥!
這一刻,她忘記了對他的怨恨,就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時候,在一片鮮嫩的草地上,其淵哥哥拽著風箏線向她跑過來,大蝴蝶風箏在天空中飛得好高好高,她歡快地鼓著掌。
他笑著向她伸出手。
冰冷的水中,她卻聽到了他的聲音,歡快而溫柔。
“夢遙,快過來,我帶你離開這里,再不會孤零零地丟下你,來!把手給我!”
這是她等了十六年的一句話!當初在孤兒院的時候,她日日夜夜等著其淵哥哥過來找她,帶她離開。
這一瞬,小暢覺得自己像一個受了很大的委屈的孩子,想要一下子投進他的懷抱中放聲大哭。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可是她碰到的卻只是水中的幻影,其淵哥哥的笑容被她一碰,便晃晃蕩蕩,隨即消失。
不,其淵哥哥,不要丟下我,我好害怕!
她在水中慌亂地尋找著陸其淵的蹤影,水上透進的光芒逐漸消失,周身蠕動的黑暗慢慢將她吞沒。
陸其淵感覺到小暢的手指在輕輕動了一下,立馬驚醒過來。
“小暢!”他驚喜地輕喚了一聲。
小暢的眉尖蹙動了幾下,額頭滲出了點點冷汗,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陸其淵邊給她擦汗邊說:“做噩夢了嗎?別怕,小暢,我在,我就在你身邊。”
小暢痛苦地掙扎著,還是說起糊話來。
陸其淵握住她的手,不斷地安慰她。
“其淵!其淵!”
陸其淵心中巨震,她在昏迷中清清楚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這說明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他又驚又喜,把她的手掌貼在臉頰上:“我在這兒,小暢,別怕!”
“其淵,其淵救我!不要丟下我!”
小暢掙扎地越來越厲害,冷汗不斷地冒出,讓陸其淵心痛不已,他把她抱在懷里,極盡溫柔地安慰她:“別怕,現在已經安全了,我一定會守著你,不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小暢似乎找尋到一些安全感,逐漸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耳邊溫柔的聲音,慢慢睜開眼睛。
“小暢,你終于醒了!”
陸其淵緊皺的眉頭終于舒緩開來:“你現在哪里不舒服。”
小暢看著他,一滴淚水從眼角劃過。
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笑容,虛弱地對他說:“是你,真的是你!”
陸其淵輕撫著她的頭發微微一笑:“是我,我一直守在你身邊。”
小暢把頭埋在他懷里輕聲哭了起來。
“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我看到你在面前,卻怎么也抓不到你,我好難受,以為我會死掉。”
陸其淵在她的頭發上吻了一下,心中無比憐惜:“別說傻話了,你怎么會死,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的。”
小暢抬起頭怔怔地看著他說:“其淵,是你救了我對嗎?”
陸其淵點了點頭。
小暢委屈地嘟著嘴,眼淚簌簌落下:“我還以為我看到的只是幻覺而已。”
陸其淵溫柔地幫她擦著眼淚,笑著說:“所有危險的事我都會給你擋開,小暢,我以后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這句話暖到了她心里,讓她不由自主地依偎在陸其淵的懷中。
第一次,她面對他的時候,沒有受到從前是非恩怨的控制,僅僅作為一個虛弱無助的女孩子遇到了一個全心全意寵愛她守護她的男人,想要依靠在他打造的避風港中休息片刻。
小暢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面色驚恐地看著他:“其淵,我當時是被人推下水池的,那個人抓到了嗎?”
陸其淵的笑容猶疑了一下,僅僅一瞬間,又恢復如常了。
可這一瞬,卻被奚小暢清清楚楚地捕捉到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