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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對峙

  • 獵日風暴
  • 譚瓊輝
  • 4968字
  • 2020-11-02 15:49:12

1940年冬,硝煙彌漫的中國大地一片蒼茫,皚皚白雪覆蓋下的地表已經被戰火摧殘得滿目瘡痍,體無完膚。

昏暗的天空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陰云,寒潮一陣一陣襲來,遠方偶爾傳來隆隆的炮聲。空曠的雪原上散落著一副凄慘的畫面:背井離鄉的人群在雪地中艱難前行,死于戰火和寒潮中的難民尸體橫陳遍野。

這幅荒涼的畫面沖擊著路人的視覺神經,滿目的凄冷和落寞。

赤城,位于中國版圖中心的一個城市,因為地理位置優越,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成為各地商家南來北往的重要通道,可謂無盡繁華,熱鬧非凡。

但此時此刻,黃昏下的赤城,已經沒了往日的精神,好像一位久疾未愈的病人,一面青天白日旗在寒風中的城墻上瑟瑟發抖。赤城此時就像個沒穿衣服的孩子一樣面黃肌瘦,殘破的城墻上到處可見戰火留下的創傷。城墻腳下,來往的人群正排成長隊慢慢向前移動著腳步,幾名斜挎著槍的日本兵正在對過往的行人逐個搜身檢查,閃著寒光的刺刀讓人心生寒意。

這一切的改變都源于幾個月前,自從日軍攻陷赤城,駐守在此的國民黨軍隊倉皇逃離,赤城瞬間便陷入一片混亂的局面。一時間狼煙四起,老百姓在水深火熱中掙扎,死的死,逃的逃,城內能見的活人已經所剩無幾,到處可見掛著槍四處亂竄的日本兵的影子,加上在街上橫沖直撞的軍用三輪摩托,老百姓連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如果不小心惹上日本兵,隨時都可能沒命。

“你的八路,帶走!”本來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但突然一聲吆喝聲吸引了路人的目光,一群日本兵持槍向一名戴著草帽、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圍攏過來,現場隨即變得亂糟糟一團,正在排隊等候檢查的百姓見狀,立即紛紛四散逃去。

最近幾日,總有日本兵無故失蹤,失蹤者的尸體而后會在某一個角落被找到,所以日本人在全城加緊了戒備,設立哨卡對過往行人進行檢查,極力奉行著“寧殺一萬,不放過一個”的政策,只要他們看不順眼,或者懷疑是“八路”的人馬上會不問青紅皂白就抓起來關進牢中,然后用盡各種手段嚴刑逼供。如果稍有反抗,立即就地槍決。

不過幾日,赤城就被日本人變成了活生生的地獄,城門前的大街都被血染成了猩紅色。

“我不是八路,你們抓錯人了……”這名被日本兵包圍的中年男子戴著一頂草帽,他的表情讓人覺得他很害怕,但他說話時一雙眼睛卻滴溜滴溜地向四處張望,未露半點驚慌之色。他的話還未說完,背上便重重地挨了一槍托。

情形變得異常緊張,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幾個日本兵端著槍向中年男子慢慢圍攏過來,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一扭身,以閃電般的速度抓住了近前一名日本兵的脖子,橫著眼怒吼道:“不要過來,全都退后,不然爺爺殺了他。”

風云突變,這些日本兵見狀,立即舉槍瞄準了這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手上一用勁,手中的日本兵被掐得喘不過氣來,兩眼突兀,喉嚨里含糊不清地發出嘰里咕嚕的聲音,雙手在空中胡亂飛舞,像在作臨死前最后的掙扎。

中年男子眼神中閃爍著一股殺氣,他好像并不怎么擔心自己的處境,依然挾持著人質慢慢向后退去,但周圍迅速聚集了越來越多的日本兵。他掃視了一圈那些充滿殺氣、虎視眈眈的小鬼子,手上又加了些勁道,人質發出一聲嘶啞的慘叫。

“今天算你倒霉了!”中年男子貼近人質耳邊沉聲說道,然后依然鎮靜自若地慢慢向后移動著腳步。

但周圍的日本兵卻毫不放松,跟隨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過來,他眼中的殺氣更甚了。

正在雙方一觸即發之時,突然一陣疾馳的馬蹄聲驚擾了所有人,那群日本兵忙向兩邊閃開,一名騎著高頭大馬的日軍軍官出現在面前。

中年男子一見這陣勢,心道今天想要殺出去估計夠嗆了,但他眼里仍然隱藏著一絲笑容,笑容中射出一道道寒光。他在心底發出一聲冷笑,神清氣定地盯著騎在馬上的日軍軍官,然后一步一步往后退去,眼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就在這一瞬間,日本兵怒吼著,氣勢洶洶地迅速圍攏過來,閃著寒光的刺刀在他周圍形成一條弧線。

“爺爺不想殺人,但也不想死在你們手里,不要逼我,不然一起死,我還能拉個墊背的。”中年男子站在原地,冷眼掃視著圍著自己的日本兵,胸口劇烈起伏,與騎在馬上的日軍軍官對峙著。

這個日軍軍官看起來年紀并不大,面色中帶著一縷平靜的表情,他一手抓著韁繩,一手叉腰,目光緩緩地掃視著四周,過了稍許才用一口純正的中國話問道:“八路?良民?”

中年男子聽他中國話說得如此純正,開始還以為對方跟他一樣是中國人,所以愣了會兒,然后才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我們沒必要弄得兩敗俱傷。作個交易吧,放了我的人,我讓你離開。”日軍軍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過了好久,才說出這么一段話。

中年男子盯著那雙眼睛看了半晌,突然冷笑了一聲,怒罵道:“小鬼子,你當爺爺傻了?要我放人也行,叫你的人趕緊滾開,不然爺爺馬上殺了他,大不了一起死。”

圍著他的日本兵見此情景,都向前躥了一步,齊刷刷地舉起槍對準了他的腦袋。中年男子指著自己的腦袋狂笑道:“來啊,沖爺爺這里打,別抖啊,開槍吧。”

“全都退后!”日軍軍官見狀,突然揮手阻止,他盯著對面那雙正在熊熊燃燒的眼睛冷聲說道,“中國是道義之邦,我相信你不會食言。”

“哈哈……去你娘的小日本,爺爺可不吃你這套,等爺爺一放人,馬上就被你們射成了馬蜂窩。”中年男子太了解小日本的德行了,所以又狂笑了兩聲,然后冷笑道,“既然你了解我們中國人的道義,那就放爺爺走,等爺爺覺得安全了,自然會放了你的人。”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日軍軍官仰頭看了一眼昏沉的天空,兩眼空洞,像在思考什么。過了一會兒,終于沉沉地點了點頭。

當中國男子劫持著日本兵穿過城墻下的大門慢慢向后退去時,其他的日本兵想跟上去,但被騎在馬上的日軍軍官呵斥住了。他盯著那張帶著笑容的臉慢慢離開,一直到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才收回目光,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日軍赤城司令部,警衛森嚴,到處都是日軍巡邏兵的身影,讓人望而生畏。

司令官山本太郎辦公室大門緊閉,只有一絲微弱的光線穿過窗戶射進室內,整個房間像冰封了似的,散發出陣陣冷氣。

山本太郎五十來歲,臉型瘦削,中等身材,腹部微微向外凸起,眼睛里時刻閃爍著像刀鋒一樣冰冷的寒光。這個人在日本軍界是赫赫有名,他也是第一批隨軍侵入中國的日軍軍官,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人送綽號“鬼太郎”。

山本太郎穿著一身筆挺的軍服屈膝跪在地上,右手中握著一把還未出鞘的東洋刀,眼睛微閉,好長時間都沒有動彈一下。

跪在他對面的軍人,正是先前騎在馬上的那位年輕軍官,他腦袋微微下垂,雙手垂于腰間,表情肅穆,像在思考什么。

在他們中間,整齊地擺放著一具尸體,尸體上蓋著一面太陽旗。

“渡邊君,看看你做的好事,這就是你對支那人仁慈的后果嗎?”也許是沉默太久,山本太郎突然睜開血紅的眼,好像被什么刺激了一下,他怒吼了一聲,滿臉憤怒,握刀的手也劇烈顫抖起來。

渡邊正雄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地站起身,然后慢慢走到死者面前,猛然跪倒在地,伸出手緩緩揭開蓋在死者身上的太陽旗,久久凝視著那張臉,然后又沉重地垂下了腦袋。

躺在他們面前的死者正是先前被中年男子帶走的那個日本兵,他的尸體在不遠處的城郊被找到時,脖子被扭斷,而挾持他的中國男子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本太郎在此之前已經了解了整個事情的過程,因此暴跳如雷,此時正在遷怒渡邊正雄。

“你被天皇陛下派到支那是來拯救這個衰敗的民族,你要用陛下賜給你的武士刀來清除這個劣等、殘暴民族的一切垃圾,所以你不能對他們懷有絲毫仁慈,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你難道忘記了教官對你的教誨?支那豬可不會對你仁慈。”

“我們大和民族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民族,也只有我們身上流的血才是最純正的血統……你要永遠記住,在戰場上,不是敵死就是我亡。清醒點吧,這里可不是你假扮仁慈的地方!”

渡邊正雄耳邊傳來山本太郎的怒吼,一種非常委屈的想法又浮現于他心頭,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究竟是對還是錯,但他明白是自己的命令害死了同胞。他默哀了良久,突然拔刀在手,然后雙手捧住刀柄,向著自己的腹部刺了下去。

“住手……”山本太郎一聲怒喝,猛然起身,然后拔出刀來,指著渡邊正雄的臉正色道,“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人都是不畏犧牲的,但要死也一定要死在戰場上,你這樣做是懦夫的行為,根本不配做帝國的軍人。要是你真想洗刷自己的罪責,那我給你一次機會,收起你的軟弱,打倒我!”

渡邊正雄手中的刀在離自己身體還有一寸的位置停了下來,山本太郎的怒吼聲震耳欲聾,渡過感覺自己身體里的血液在倒流,瞬間到了大腦中,一陣眩暈襲來。

“打倒我!”山本太郎瞇縫著雙眼,雙手緊緊地握著武士刀,刀鋒發出凜冽刺人的寒光。

渡邊正雄雖然已經慢慢收回了刀,但仍然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眉宇緊鎖,腦袋像先前一樣深深地垂著,似乎沒聽見對方的話一樣。

“啊……”山本太郎慢慢向后退了幾步,突然從喉管里發出一聲怒吼,轉眼間便到了近前,冰冷的刀鋒已經架到了渡邊正雄脖子上。渡邊正雄只是微微喘息著,緊緊地閉著眼睛,作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山本太郎見狀,憤怒得臉都變形了,緊咬著牙關,突然抽身回去,然后把刀扔到渡邊正雄面前,沉聲吼叫道:“你是懦夫,大和民族的罪人,根本不配做帝國的軍人,你不該來到這里,你應該像女人一樣永遠待在家里,滾回去吧,懦夫!”

渡邊正雄被這句話刺傷了,瞬間睜開眼,從地上騰地站立起來,然后把山本太郎的刀遞到他面前,擺出了一個準備迎戰的架勢。

“我要讓你見識見識真正的帝國軍人!”渡邊正雄突然刀鋒轉向,一束光射到刀面,然后反射回去,就在這一瞬間,他身形頓起,向著山本太郎沖了過去,鋒利的刀鋒迎著對方的腦袋劈了下去。

刀鋒撞擊在一起,火星四濺,發出陣陣清脆的聲響,兩個人像兩頭猛獸似的各不相讓,從心底發出陣陣憤怒的吼聲,兩人像幻影一樣攪在一起,瞬間已分不清你我。

“這才是真正的帝國軍人……”山本太郎嚎叫著,狂笑著,像一匹殺紅了眼的惡狼,面對敵人,他從來不會心慈手軟,只要戰爭一起,他身體里的每個細胞就會迅速沸騰起來。

“真正的軍人從來不會濫殺無辜。”渡邊正雄虛晃了一刀,刀鋒擦著山本太郎的臉砍了過去。

“沒吃飯嗎?用點力!”山本太郎卻絲毫沒在意那一刀,只是冷笑道,“這是戰爭,有戰爭就會有敵人,而對敵人,我們的目標就是不惜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去消滅。你身體里流的是大和民族的血液,但我看帝國大學沒教會你如何捍衛民族的尊嚴,帝國的名聲一定會毀在你的手里。”

渡邊正雄正是從帝國大學被直接送到中國戰場的,那時候,赤城剛被日軍攻陷。

“毀壞母校名聲的不會是我,而是你,像你一樣的劊子手!”渡邊正雄此時跟山本太郎架在了一起,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冒出了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焰。

“你……給我住口,大日本帝國沒有像你這樣的懦夫,對于叛徒,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山本太郎側身閃開了渡邊正雄劈下的一刀,但手中的刀已經向渡邊正雄胸口刺了過去。渡邊正雄心里一緊,頓感不妙,正要閃開,腦袋里突然閃過一道昏暗的光,他此時不再閃躲,而是迎著對方的刀尖躥了上去。

“嗚……”渡邊正雄手中的刀掉在地上,從心底發出一身低沉的慘叫,山本太郎手中的刀已經深深地插進了他的胸口。渡邊面目猙獰地瞪著血紅的眼,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突然發出一聲怒吼,緊緊地抓住刀鋒,然后使勁往自己胸口中插去,鮮紅的血瞬間浸紅了他的身體。

“你想效忠天皇陛下嗎?很好,這樣才像真正的軍人,不過我會把你骨灰永遠留在支那,你的靈魂再也無法回到祖國,大日本的土地上容不下你這種帶給帝國恥辱的民族罪人。”山本太郎獰笑起來。

渡邊正雄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一絲凄涼的笑,有氣無力地說道:“帶給帝國恥辱的……不是我,天皇陛下會……會知道自己錯了……會后悔發動這場戰爭……”

當一切似乎安靜下來時,山本太郎突然又怒吼起來,猛的一腳踢在渡邊正雄的肚子上,然后抽回刀,慢慢拭去刀尖上鮮紅的血后才猛地插回刀鞘。

渡邊正雄躺在地上,被刀鋒劃破的手正在流血,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跡,他嘴角邊也滲出了血絲,他努力想站起來,卻一次又一次地倒下。

山本太郎表情決然地站在渡邊正雄面前,在他身后,一道長長的黑影印在地上,冰冷而寂靜。他冷眼盯著還在地上喘息和掙扎的渡邊正雄,而后沉聲說道:“歷史會證明一切,大日本帝國勝利在即,很快就會占領支那,稱霸全世界,哈哈……”

渡邊正雄的胸口慢慢被血染紅,他漸漸失去了知覺,眼前像遮擋著一層薄霧。山本太郎冰冷的狂笑聲還在耳邊回旋,一陣疲倦襲來,他毫無意識地、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在那一刻,他仿佛回到了日本,在家門口,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正在朝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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