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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超級社工
  • 殷沈超
  • 4841字
  • 2020-10-29 09:49:25

北苑小區(qū)和向簡的家隔了十分鐘路程,向簡的小型LOFT在臨平新城,而北苑小區(qū)則在新城與舊城的交界處,對于住慣了新小區(qū)的向簡來說,到舊小區(qū)令他有種穿越時光回到過去的感覺。向簡對于初小時期住在舊城的印象相當深刻:上學時,他背著包掛著鑰匙走街串巷,有時會爬到路邊的沙堆上狠踩幾腳,有時去水塘里采荷葉戴在頭上。那時,路盡管窄但不會堵,還有多條小路可供選擇,最大的噪聲是自行車鈴聲和孩子的叫喊聲。雖然沒有家長送,但一路上會碰到很多同學,也就不會覺得無聊。等初中住到山北后,他就要騎車繞過臨平山去上學。向簡清楚記得,那些冬天掛在老舊屋檐下的冰柱,夏天長在屋外角落的黃白色小野花,還有抬頭看時,靜靜從頭頂飄過的白云。

北苑小區(qū)一共才幾幢樓,向簡循聲找去,老遠就聽到有男人在罵人的聲音,可罵人的并不是股神。他很快就明白了,有位四十多歲穿著花襯衫和牛仔褲的男子正指著樓上大罵,他面前的車上摞著亂七八糟的枕頭、鬧鐘、衣褲,甚至還有根皮帶,旁邊地上還有個摔碎的玻璃壞。

也許是向簡的出現(xiàn)影響了花襯衫的發(fā)揮,又或者在向簡來前他已經(jīng)大罵三百回合了,總之,花襯衫的戰(zhàn)斗力下降得很快,漸漸就只剩下低聲的咒罵了。向簡朝樓上看了幾眼,嘆了口氣說:“現(xiàn)在這人的素質(zhì)真是不高,怎么能亂丟東西下樓呢,萬一砸到人怎么辦?”

花襯衫馬上把他當成了一個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向簡繼續(xù)迎合他的話,說要是真砸壞了車,一定得讓他們賠,接著向簡就想勸他冷靜下來,可突然聽到“啪”一聲響,又有東西落到車頂,好像還砸開了花。兩人都靜了下來。花襯衫本以為自己在下面盯著,上面怎么著也該收斂了,誰知道又是“啪啪”幾聲響,幾枚雞蛋口吐蛋黃犧牲在汽車上,蛋黃蛋清碎蛋殼粘了一車,車子頓時像只剛鉆出雞窩的狐貍,身上沾滿了滑膩、讓人避之不及的黏糊糊的液體。

花襯衫一句粗言剛出口,向簡就知道要糟,他趕緊喊:“你還是把車子移走吧,停在這兒要是萬一……”

“萬一個屁!前前后后都被砸好幾輪了,就算他把抽水馬桶丟下來,老子也不移車了。今天不跟他們說個清楚,老子就不姓陳!”花襯衫吼著就向樓梯口跑去,向簡趕緊跟了上去。兩人踩過高低不平的草地,往油漆已掉大半的樓道鐵門里鉆了進去。花襯衫一邊吼一邊往樓上跑去,罵聲在狹窄的樓道里回響,震耳欲聾。

這時,向簡才感到事情有點麻煩。

還沒到三樓,向簡就知道股神家門口聚了不少人,吃瓜群眾七嘴八舌地聊著天。這里就像一個小型的廣場舞聚會,除了大媽們以外,大爺們也來了,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笑聲,看他們的陣仗有點起早等商場開門的意思,或者等音樂起來就捉對跳舞。陳大哥已經(jīng)躥到門口,張口就罵:“哪個王八蛋丟的東西,給我滾出來!”眾鄰居見來了一踢館的,氣勢洶洶模樣挺嚇人,就都讓開了道。向簡趁這工夫沖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生怕他腦子一熱把股神丟出窗去,那車就真要被砸壞了。

事情沒想象中那么糟,看到有不少人在,陳大哥還是收斂了些,再加上連吼了幾聲也沒人回應,他就有點找不著北,不知該拿誰出氣,只能瞪瞪這個,瞪瞪那個,似乎想靠犀利的眼神來震懾罪魁禍首。就在他像終結者一樣掃描眾人的時間里,向簡也把屋里屋外的人看了一遍,可除了股神夫人外,他就只記得方阿姨。向簡對方阿姨那張圓圓的臉印象不深,要是這張臉混進廣場舞人群里,他肯定翻十遍都找不出來,反倒是她那件紅襯衣,如同被陽光點燃了的云朵,令人難忘。

方阿姨拍著股神夫人的肩膀,低聲安慰著。一邊臥室的房門關著,股神應該在房間里。陽臺就在客廳外面,向簡估計雞蛋是股神夫人扔下樓去的,他暗暗瞄了陳大哥一眼,心想:“你總不至于動手打女人吧。”

方阿姨看到向簡來了,頓時眼睛一亮,她湊到股神夫人耳邊說了幾句后站起身來,拍拍手說:“大家都散了吧。沒事了,沒事了,社區(qū)的專家已經(jīng)來了,大家先回去吧。”鄰居們都站了起來,一邊向方阿姨告別,一邊互相寒暄著走出門去,頗有些喜酒散場時酒足飯飽心滿意足的模樣。陳大哥瞪著小眼睛看著鄰居們一個個走出門去,又看看坐著抹淚的股神夫人,不知該如何是好。向簡看他尷尬得都快凝成固體膠了,便湊上前低聲說了幾句。

陳大哥終于還是把那口氣吞了下去,他拍拍向簡的肩膀,說:“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饒了他們。”他問了向簡的手機號碼,便轉身下樓了。方阿姨松了口氣,趕緊把門給關了,拍拍胸口壓驚。“真是不得了,來了那么多人,還好小向你來了。”她又湊到向簡耳邊低聲說,“他們兩夫妻都已經(jīng)不對兩年了,要是再沒個人幫他們診診脈下下藥,我看真要出大事。”

向簡看了眼低頭擦淚的股神夫人和那扇緊閉的房門,鄭重地點了點頭。

方阿姨轉身又安慰起了股神夫人。一會兒,股神夫人走進了衛(wèi)生間去。方阿姨見向簡皺眉沉思,便問:“要不要讓里面那個也出來,一起說說?”向簡說:“不用。”

股神夫人從衛(wèi)生間走了出來,低著頭,一頭烏黑的中發(fā)把部分臉龐遮掩了起來。盡管都是黑發(fā)遮面,可她給向簡的感覺與“多肉美女”完全不同,她是文藝片,后者是驚悚片。她撩起頭發(fā)來,規(guī)矩地別到耳后去,露出了玲瓏有致的耳朵。雖然場面有些尷尬,但穿著深藍色連衣裙的她在沙發(fā)上坐下,卻吸引了向簡的目光。藍色連衣裙上繡著稀疏的白色小花朵,成為她全身唯一的裝飾,也許正因如此,向簡才被她略帶憔悴的素顏吸引,才覺得在這般素雅純樸的白玉上出現(xiàn)任何金屬都是多余的。

“看來,他們夫妻間的問題大多來自股神。”可這個想法剛浮現(xiàn)出來,向簡又馬上否定了,他不想過早下結論。為了緩和氣氛,同時拉近雙方的關系,向簡簡單介紹了自己,說自己只是一個加入了服務社區(qū)的隊伍的鄰居而已。股神夫人點了點頭,表示了抱歉。她雖然說著對不起,表情卻較為冷淡,眼神中仿佛并沒有向簡這個人。

向簡說:“大家聊聊也許會有改善。”

她搖了搖頭,嗓音因沙啞而帶著一絲磁性:“要是能好好聊,就不會走到今天了。”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左手按著右手,手指纖細而瘦弱,和她的脖頸一樣白皙。她這句話像是總結,帶著些不想再聊的失望透頂?shù)囊馕叮路鹨磺卸家讯ň郑粫腥魏巫兓@種認識讓她顯得冷漠而鎮(zhèn)定。想到樓下的車子,現(xiàn)在她表現(xiàn)出來的冷靜讓向簡有些不安,他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能理解她的心情,并建議加一下微信,方便溝通。她同意了。

向簡問她,如果由自己向股神轉達一句話,希望轉達什么?

她的臉仿佛被冰封了厚厚的一層,別人感受不到她的溫度,甚至連看清她的表情都相當困難。她冷冷地說:“他一定是在看股票,不會聽你說什么。”但向簡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等著她的決定。方阿姨看看她,又看看向簡,似乎在奇怪這位專家怎么也不安慰安慰她。方阿姨幾次想用自己慣用的“哄”字訣來安慰她,可一看到向簡鎮(zhèn)定的眼神和股神夫人微微顫抖的嘴唇,便又住了口。

她慢慢挺直了身子,仿佛是為了說話時氣息更為通暢:“你就說,如果他還想和李素梅過日子,就要聽她的。”

“是指股票這事?”

“所有的事。”

向簡知道她已經(jīng)有了決定,當即站起身來去推臥室門,門卻紋絲不動。

“哎呀,那小子不會開門的,以前我們砸都砸過,他死活不肯出來,就算出來了,半個屁也不肯放的……”方阿姨終于找機會說了句話。

李素梅淡淡地說:“陽臺上有錘子。”

向簡果然看到有把鐵錘豎在陽臺上,木柄大約有半米長,錘頭粗大。他伸手敲門,大聲說:“如果你讓我進去,我們就聊幾分鐘,你可以繼續(xù)看你的股票,如果你堅持不開門……”

“你就會拿那個錘子砸門,是不是?嘁,想砸就砸,又不是沒砸過,你們錢多,再換個門唄。”門內(nèi)傳來了一句冷笑。

“我不會砸門,我會讓你的電腦斷電。”

門內(nèi)沉默了會兒,又傳來一句話:“你以為只有電腦能看股票?我用手機照樣看!”

“如果你能用手機做復盤,我不攔著你,反正我會斷了你的電,或者我們聊幾分鐘,然后你可以繼續(xù)用電腦復盤,你定吧。”

“你也玩股票?”

“學過一段時間。”

房間里沉默了會兒,忽然“咔”一聲響,門打開了一道縫。

向簡走進屋去,看到靠南窗的寫字臺上放了一臺電腦,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在電腦前的凳子上坐下來。向簡回頭看了眼李素梅,她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面無表情。方阿姨則使勁朝他使著眼色。向簡定了定神,轉手關上了門。

“有事快說。”

屋內(nèi)略顯陳舊的棕色家具無一例外地擺放在本職位置上:衣柜最里面那扇門斜斜地半開著,似乎已經(jīng)關不上了;衣柜頂上放著一個用很大的塑料袋扎起來的包,應該是冬天用的被子,外面積了些灰塵;兩個床頭柜像手銬似的規(guī)矩地把木床夾在中間,一邊放著臺燈和兩本書,另一邊則堆著兩摞書,幾乎把空間都占滿了;小巧的木書桌上除了電腦外,還有一本打開后趴著休息的書和幾瓶容量不一的可樂,這樣也就放不下其他東西了。

屏幕上閃動著紅色綠色的K線和各種均線量能指標的圖,股神的手在鍵盤上一刻不停又有節(jié)奏地敲打,屏幕上就一個接一個地跳著個股走勢圖。向簡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說:“條件選股確實不行,還是要把個股翻一遍才能找到適合的股票,這就跟相親一樣,不親自見面是無法確定的。”

“你也這么干?”

“機會來的時候我會這么干。”

“什么機會?”

“市場正常的時候才有機會。”

“你覺得現(xiàn)在的市場不正常?那什么時候才正常?”

“就跟人一樣,不需要打針吃藥,有力氣的時候。”

股神的眼神終于離開屏幕,轉過身來看著向簡,并順手接過了向簡遞上來的面包袋子。他看了眼包裝紙上的卡通貓,一邊說著這家面包店不錯,一邊毫不遲疑地挑了個熱狗啃起來,又“啪”地打開了一瓶可樂。向簡掃了眼他頗顯健碩的肚子,問他倉位幾成,股神不樂意地反問向簡倉位是多少。向簡說自己只在機會來的時候才做,空倉一年多了。看到向簡這么開誠布公,股神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敷衍說:“倉位有什么重要,關鍵是個股挑的好。”向簡搖了搖頭,說:“倉位是最重要的,因為倉位體現(xiàn)一個人對行情的看法,倉位越重說明越樂觀。如果他在弱市中重倉操作,這人要么是短線高手,要么就是超級低手。”

股神有些意外,含糊地說:“看來你真做股票,賺了還是虧了?”在聽到向簡說剛賺了個小房子的按揭款后,股神咧嘴一笑。他雖然沒說什么,但向簡卻看出了他的心思,說:“我相信放杠桿那波你也一定賺錢了……”

“廢話,我翻了兩番!”

“現(xiàn)在還剩多少?”

股神伸手又拿起一個面包大嚼起來,直到把面包吃下肚后才問向簡:“想聊啥?”

“你要是真想做好股票,至少得沒人斷你的電,沒人砸你的電腦,是吧?家庭也是一樣,只要你還想要這個家,你就得保證一定的條件,比如和老婆好好聊聊,把問題解決了,你說是不是?”

股神似乎不反對向簡的話,可他又表現(xiàn)得有些鄙夷:“這話沒錯,可她讓我戒股票,我學了好幾年,剛有點心得就讓我放手,怎么忍得了?你看看我這兩年做的筆記,你看看,我可沒在撒謊,我是認真學的。再說了,我老老實實上班,她媽嫌我錢賺得少,我想辦法從股票里賺錢,她們又嫌我虧錢,做人不要這么難好不好?有誰能保證股票不虧錢的!”他說著拿過來一本黑色封面的筆記本,翻開來給向簡看,里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還有些圖表。

“是不容易啊,這我太了解了,都說股票是一賺二平七虧損。不過,我看過日子比股票更難,我看一百個家庭里也沒幾個是幸福級別的。你這樣想,要是你股票賺錢了,她媽就不會煩你了,要是虧錢了,她煩幾句也沒什么不對。我剛做股票那兩年也虧錢,心里煩得連賬戶都不敢打開,更不敢看虧了多少。后來,虧多了我才認真想那么辛苦做股票是為了什么,要是不賺錢,那簡直就是慢性自殺。你想想,你每天花多少時間在股票上?花了那么多時間、精力還虧錢,還牽腸掛肚的沒法安寧,就像電腦上有根繩子綁著你,讓你蹲馬桶都不安心。你想,要是把時間花在家里,比如把那個門修一下,是不是更實在?”

向簡見他轉頭看了眼破損的衣柜門后又低頭不語,便趁熱打鐵地建議他們好好聊聊。出乎意料的是股神馬上拒絕了,他苦笑著說:“她不是已經(jīng)決定了嗎?”向簡一怔,大腦中有念頭閃過:剛才李素梅在客廳講話的聲音不大,房門又關著,但他卻聽到了,說明他一直有留意外面的動靜,他那句“想砸就砸”也是緊接著自己的話說的,向簡更加肯定了他渾身上下透露更多的是無奈。

“你也聽到那句話了,不過我想換句話來問你。”向簡向前湊著低聲問,“如果讓你在完全聽老婆話和徹底失去她之間選擇,你會怎么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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