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認得龍貓?那不是她的啦。她抱那只龍貓是為了在陸均璨面前投其所好,可惜陸均璨看不上她,看上了你,呵呵,這下我看氣不死她?!?
富家女之間總是有莫名其妙的敵對和攀比。
“我和你說的那個陸公子沒一點兒關系,你等下別亂說話?!鼻芈纶s緊解釋,她怕婉珍一高興就亂說話,她可不想惹禍上身。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女人,特別是忌妒心強的女人。
“沒關系就沒關系啦,走吧,我們今天的場地在東花園。”婉珍熱絡地拉著秦漫月的手。
東花園在花園飯店的某一隅,半包圍獨立的小花園,種植了一大片奇花異草,晃人眼球的是各種顏色的玫瑰,看得秦漫月大呼:“你今天是請我來參加你的婚禮還是你的生日???”
“你不知道今天這家飯店被一個富豪包下來了嗎?我爸動用了各種關系才讓我占得婚禮花園,已經感謝上帝了。”
“還有比你爸更富有的人啊?”秦漫月一直以為婉珍的父親已經是這清榕城的首富了。沒想到人家一出手就包下一整家帝國飯店,不知道夠她交幾年學費了!
“聽說這個老板是剛從香港回來的,做什么的我也不清楚,暫時以清榕為基地向東南亞發展新業務。估計又是一個老頭兒,等我摸清楚他家的小開,到時候再介紹給你認識。”
秦漫月在婉珍提到小開的時候,已經興致乏乏地走到了一枝紅色玫瑰花前,一下子思緒又恍惚了,小七送過她“紅色玫瑰”,在游樂場的旋轉木馬上,他那時候剛學會唱張學友的《你最珍貴》。他鮮血淋漓的手握著一朵“紅玫瑰”,天真爛漫地唱,唱得秦漫月心都疼了,周圍的人都嚇得跑光了,整個旋轉木馬上只有小七的歌聲和秦漫月的目光,血一滴一滴地流淌,像是把時光都染紅了。
那天她在游樂場里抽了兩支煙,淡淡的,有點兒苦澀,她的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她給小七打了個電話,小七來的時候,給她買了她最愛吃的豬腳面線,一直哄她,她都沒笑,最后小七問她:“小月,你到底要怎樣才會高興?”
她隨口胡謅:“我要紅玫瑰?!?
小七不知道從哪里找了一張紙折了一朵玫瑰給她,她說:“這不是紅色的?!?
小七又拿了紅色的水筆把玫瑰涂紅了,她說:“這一點兒也不鮮艷,一點兒也不真實。”
小七真的沒有辦法了,他看著秦漫月歇斯底里的表情,他知道她只是找一個發泄的方式,可是她還是這么痛苦,小七再回來的時候手里拿了一把美工刀。
他說:“小月,我會讓它變得很鮮艷?!毙∑吣妹拦さ对谑稚现刂氐匾粍?,鮮紅的血順著他的手一滴滴地落到“玫瑰花”上,染紅了秦漫月的眼睛。
秦漫月按住小七的傷口,丟掉他的美工刀,抱著他放聲大哭,她只有在小七面前才能這樣痛快地哭出來,父母從小教育她要堅強,從不許她在人前表露自己的喜怒哀樂,從她母親瘋傻起,她就開始叛逆,刺青、喝酒、抽煙、蹺課、談戀愛,成為不良少女,甚至和大了她十歲的男人在一起,她還是得不到她想要的關愛和溫暖。
這些溫暖只有小七能給她,那么溫柔的時光,像淬煉的精華,陪伴她一點點地成長,燙平那不堪歲月的傷痕。
8.
“歡迎大家來參加我二十歲的生日聚會,我今年的愿望很簡單,希望每一個人都能上來給我送一句祝福。”婉珍的聲音緩緩地響起。
秦漫月折下一朵玫瑰放在手里,微笑著看著婉珍動人的臉龐,她今天非常漂亮,粉紅色的長裙在她身上一點兒不顯俗氣,微微透露出一點兒小女人的嬌羞讓人目不轉睛。
“陸均璨同學,你作為我的緋聞男友,應該第一個上來吧?!蓖裾潼c了陸均璨,秦漫月這才知道原來陸均璨是婉珍的緋聞男友,不過這并不奇怪,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配上流社會的才俊公子,是千古流傳的佳話。
陸均璨的穿著非常簡單樸素,沒有一點兒貴公子的奢華,他的帥氣是從自身散發出來的,和衣著沒有任何關系,只是簡單的一件墨蘭色襯衫和一條破洞牛仔褲就已經讓他充滿了陽光,濃密的頭發上還泛著溫柔的光圈,他的笑容就是一片溫柔的海域,讓所有的人都心甘情愿地駐足停留。
這是他的無限魅力,書生意氣,翩翩少年。
他抱著剛才撲到秦漫月身上的龍貓,此刻它正溫馴地窩在他的懷抱。
陸均璨走到三角話筒前微笑著說:“我祝福婉珍同學永遠美麗漂亮,結識更多的帥哥?!?
祝福語句雖然很簡單,但都是婉珍最愛聽的話兒,婉珍這個人一生只追求兩件事,一是美麗,二是帥哥,一切不美的東西都會遭受她的鄙視。
“下面請誰,你自己指一個吧。”婉珍說。
陸均璨的目光在人群中掃射,像是在尋找什么。江蓉蓉在不遠處喊:“均璨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秦漫月低下頭來看手中的紅玫瑰,花瓣開始有一點點萎謝的姿態,缺乏養分的植物,很快就會面臨凋謝。
“秦漫月。”陸均璨叫出秦漫月的名字,擲地有聲,音響擴散在整家帝國花園飯店,像是中學時代校長開會時的聲音,一聲一聲,回蕩在學校的每一個角落。
帝國花園飯店的門口,一輛黑色林肯車徐徐開入,車里面的人只不過剛把車窗搖下來,就聽到有人在喊秦漫月。
車內的男子尋聲望去,下午的陽光照出他陰沉的俊臉,他的瞳孔里有幽幽的光,似深潭,望不到頭,亦看不見底,身上是范思哲的套裝,深黑色,套在他身上妥帖又有王者氣派,像鷹一樣銳利的眸子瞬間有了一絲光澤。他把手搭在車窗上,看到遠處一個飄搖的明黃色身影,那個身影的笑容很干,已經和兩年前離開他的時候不一樣了。
“老板,那好像是秦小姐?!备S了男子多年的助理說道。
男子閉上眼,并沒有搭話,他仰著頭,思緒陷入無邊無際的星河之中——這個名字好久都不再聽見了,今天猛然聽見,心里像是漫開了一片溫柔,只是,那真的是她嗎?那個時常像慵懶的貓兒,把臉埋在他脖頸間的小公主?她冰涼的嘴唇和小臉貼著他,像是要從他身上汲取溫暖。小腦袋不停地晃啊晃,手指上的溫度,身上馥郁的芳香,把他的心都晃柔軟了。他抱著她,像抱著一個乖巧的孩子。
她連吻都是笨拙的,可是那么香甜。在他離開大陸的這兩年,那陣香甜的氣味在他夢里出現了千萬次。
“老板,LEO經理還要十五分鐘到?!辟N心的助理似乎看出了男子內心的掙扎,他想見秦漫月,卻又不敢見。
男子從記憶中睜開眼睛,慢聲道:“在這等我?!彪S即拉開車門,步履緩慢地走向歡騰的一角。
9.
生日會那頭,秦漫月拿著話筒顯得有些緊張,她很久沒有面對這么多人,很久沒有讓自己鮮活的臉孔被幾十雙眼睛同時注視,她握著話筒,旁邊站著婉珍和陸均璨,他們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
她的喉嚨感到一陣緊澀,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只要情緒到了一個極點,她的喉嚨就會有一陣陣緊澀,像是某個細胞被壓制住,讓她發聲困難。
“婉珍,希望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秦漫月由衷地說,聲音是快樂的。
婉珍摟住秦漫月的肩膀在她耳邊說:“我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你能真正的快樂?!?
秦漫月看著婉珍真摯的眼神,眼睛突然就紅了,原來婉珍知道她并不快樂。
陸均璨手里的龍貓突然從他的懷里跳到了秦漫月的身上,秦漫月這次沒有驚恐地甩開它,而是一把將它抱住。
龍貓像是和秦漫月非常熟悉,在她懷里不掙扎不抵抗,秦漫月摸它的頭,它就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像是很享受這種安撫。
“看來‘小雕’很喜歡你?!标懢舱f。
“龍貓是這世界上最貼心的動物,聽話懂事,只要給它百分百的愛它就會很滿足?!鼻芈挛⑽⒌匦α?,她好久沒有這種溫暖在懷的感覺,久違的熟悉。
“你的腳好了嗎?”陸均璨輕聲問。
每次他用這種溫柔的聲音和秦漫月說話,秦漫月都會恍神。
“這個,還你?!标懢策f給秦漫月一個罐子,“上次你從醫院走得匆忙,我把它們放到新罐子里了。”
秦漫月想起陸均璨撞倒她那天,她掉落在地上的罐子,她心懷感激地抱著罐子說:“謝謝?!?
“小月,你點下一個人?!蓖裾湓谂赃叴叽?。
秦漫月看著一臉不服氣的江蓉蓉說:“江蓉蓉。”
“誰要你點我的名字,哼?!苯厝乇緛砭秃苌鷼怅懢步星芈聸]叫她,現在秦漫月又點了她的名字,她更加不高興。話一說完就轉頭向外走去。
“不說拉倒,如果不是我爸非讓我請她,我才懶得找她來,就是個大花癡?!蓖裾湎袷菆髲徒厝貙η芈聼o禮,秦漫月也不生氣,抱著龍貓走離了話筒的方向。
突然,她感到脊背一陣發涼,空氣里散發著一股她非常熟悉的氣味,是圣羅蘭的鴉片香水,它有淡淡的辛辣,像她小時候聞到的姜味。那股味道的后面,是一個如惡魔般的男人,他低下身來,把她抱起。
這是美夢,亦是噩夢。
她記得這股氣味的主人,是占據她整個童年的美好又摧毀她美麗夢境的人。
是他。他的味道。
她在飯店的花園中尋找,尋找那股味道的來源,她邊走邊發抖,不知道為何,她一聞到這股味道渾身就開始顫抖,那些恐怖的曾經,排山倒海地澆灌到她的腦子里。
不,不,她不想再看到他,他帶來的永遠都是噩夢,可怕的噩夢。
懷里的龍貓在不安地掙扎,秦漫月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小雕”緊緊扣住了,陸均璨來到她身邊,有些擔心地說:“你的臉色怎么這么蒼白,渾身都在發抖,又生病了嗎?”
突然間,她好像在陸均璨的臉上看到了小七的影子,都是陽光的男孩,珍珠白的皮膚,蹙眉的樣子泛著淡淡的憂傷。
“老板,秦小姐好像瘦多了?!敝戆en在一旁說。
一道頎長的身影立在金邊構建的窗戶旁,花園飯店會議室的窗戶被一把推開。
風簌簌地吹入他的瞳孔,面頰,他沒有絲毫的動搖,潭一樣深的雙眸深深地看著站在花園中間的秦漫月,她消瘦了許多,水嫩的臉蛋兒依然像個娃娃一般可人,只是目光再也沒有往日的歡喜和童真,自然卷的長發落在她白皙的兩鬢,風把發絲吹亂在她的眼角,瞳孔里有著蒼茫的寂寞。似一顆惹人憐愛的水晶,精致小巧的妝容下是一張有些疲憊的臉。
她不開心,不快樂。這都是他給予的。
她旁邊的男生是誰?他拍她的肩膀,她沖他微笑。男子握緊了拳頭,這個畫面那么像她和小七站在一起的時光,兩個天真可愛的孩子,單純到他覺得自己是猥瑣的。
他憤怒,四年前他就不喜歡這樣的畫面,他可愛的小公主離他越來越遙遠,她忤逆他,不再眷戀他的懷抱。
他痛恨背叛,痛恨離去。所以他要讓她后悔,悔恨一輩子。
秦漫月好不容易從暗無天日的痛苦中爬起來,那么努力又小心翼翼地開始重新生活。
誰又讓她遇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