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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致良好教師是大學校長第一個責任

1928年9月,年僅31歲的羅家倫躊躇滿志地出長清華,決心“對于清華校務下一番整頓改革,而使其于中華民族在學術上的獨立發展,及新中國的建設上,能夠有所貢獻和幫助。”(1)

羅家倫(1897—1969)

羅家倫簡任狀

辦好大學首先要有好的師資,這恐怕是所有大學校長的共識。羅家倫亦不例外。他說:“要大學好,必先要師資好。”“羅致良好教師,是大學校長第一個責任!”(2)他不無豪邁地說:“國內著名的學者,我們自當盡量吸收,重禮敦請。國外的學者,我們也一樣的邀請。”(3)

建立高水平的師資隊伍,不外除舊與布新兩途。在一般人眼里,增量改革易于存量改革,故改革者多取新人新政策、老人老辦法。如此,則穩住一頭,避免四面出擊背腹受敵。但羅家倫不然,他挾北伐勝利余威、抱定改造清華的目的和使命,目標既明,氣魄亦大,大刀闊斧,敢啃硬骨頭,除舊與布新齊頭并進。

甫一上任,羅家倫即對原有師資進行改造,大量淘汰不合格人員。羅家倫鏗鏘有力地表示:“為青年擇師,必須破除一切情面,一切顧慮,以至公至正之心,憑著學術的標準去執行。”(4)1928年9月18日,羅家倫就任校長。一個月后的10月29日,清華大學一天內送出教授聘書18份,為期一年。清華原有教授55人,相當于解聘37人,超過三分之二,比例之大可謂驚人。續聘之人,則提高薪水,讓他們安心工作。

新文化運動期間,羅家倫曾與吳宓有過筆墨官司。聽聞羅家倫任校長,吳宓頗為擔心,托趙元任向羅家倫打聽消息,并做好離開清華的準備。羅家倫對趙元任笑著說:“我們當年爭的是文言和白話,現在他教的是英國文學,這風馬牛不相及。若是他真能教中國古典文學,我亦可請他教,我決不是這樣偏狹的人。”(5)羅家倫并托楊振聲致意吳宓“愿在校合作”,令其“勿萌去志”。(6)不但繼續聘請吳宓,還將吳宓薪資由300元增至340元。(7)這既是羅家倫氣度的體現,又何嘗不是北伐勝利者的氣度和自信的體現呢?在續聘的教師中,朱自清月薪由160元增至320元,孫光遠月薪由220元增至320元,極大地提高了這些續聘教師的積極性。西洋文學系主任王文顯對吳宓說:“羅校長力圖改良校務,并增善教授之待遇。所認為庸劣及為學生攻擊之教授,固在必去之;而優良之教授則反其增加薪金。西洋文學系尤為滿意。……羅校長之勵精圖治,人心悅服。此校前途或可樂觀也。”(8)

羅家倫延聘名師無門戶之見,亦不因私害公。他表示:“余聘教授,毫無門戶之見,概以學術標準為衡。”(9)“凡事一秉大公無私的精神,不參加絲毫個人的好惡。我個人在黨內素不參加任何派別,況辦學術事業,豈反有自居派別之理?如真有學問之人,不論其是否清華出身,均一律歡迎。”(10)

羅家倫任校長兩個月內,新聘教授19人,有楊振聲、錢玄同、沈兼士、朱希祖、張星烺、翁文灝、葛利普、吳之椿、浦薛鳳、克爾文、陳錦濤、馮友蘭、鄧以蟄、孫鏞、吳有訓、薩本棟、謝惠、陳楨、孫瑞林,均為一時之選。

聘請劉文典很能反映羅家倫校長的氣度和原則。劉文典為著名學者,為人狂狷自守。羅家倫出長清華時,即積極聘請時任安徽大學校長的劉文典來校任教,劉雖應允,無奈安徽大學堅留而未果。1928年11月,劉文典因為學潮事當面沖撞蔣介石,直批蔣介石為新軍閥,被蔣拘押。后在蔡元培、胡適、蔣夢麟等人努力下,劉文典雖恢復自由,但被免去安徽大學校長。盡管羅家倫深受蔣介石器重,但他認為劉文典屬“國內外學問能力頗為著稱之教授”,(11)并不因劉、蔣沖突事件而避嫌,聘請劉文典為中文系教授,真正做到了“以學術標準為衡”。

羅家倫延聘人才,并非只盯著成名教授,而極為關注富有潛力的青年學者。他說:“聘請新教授,我倒有一個堅定的原則,就是決不請有虛名而停止了上進的時下所稱的名教授。我所著眼的,是比較年輕的一輩學者,在學術上打得有很好的基礎,有真正從事學術的興趣,而愿意繼續做研究工作的人。”(12)聘請青年學者,需要慧眼識才的伯樂眼光。

1923年蔣廷黻在美國獲得博士學位后回國,任南開大學歷史系教授,抱有很大雄心從事中國近代外交史研究。1929年,隨羅家倫到清華任教且與羅家倫合開中國近代史課程的郭廷以,拿著南開大學歷史系蔣廷黻編的《近代外交史資料輯要》(油印本)向羅家倫推薦蔣廷黻。羅在美國留學時早已與蔣相識,一說便通,立即寫信邀請蔣廷黻到清華大學任教,并親自去南開請蔣廷黻來清華任教。(13)羅家倫還不惜得罪自己老師、著名歷史學家朱希祖,請蔣廷黻而非已在歷史系任教的朱希祖擔任歷史系主任。蔣廷黻也不負厚望,不但把清華歷史系辦成國內最好的歷史系之一,還以自己晚清政治、外交以及東北三省方面的豐碩的研究成果成為近代史學科形成初期重要的典范性的研究成果。李濟高度評價蔣廷黻“為中國近代史……建立了一個科學的基礎,這個基礎不只是建筑在若干原始材料上,更要緊的是他發展的幾個基本觀念”(14)

經過大刀闊斧的努力,清華大學師資結構發生了很大變化。

當時,羅家倫對清華大學師資隊伍建設以著力提升學術水平為主要考量,所以1928—1930年間,新聘教師中教授占66%,講師、教員、助教等占34%。

清華是一所“自我意識”較強的學校,教師聘任傾向于本校出身的人,1927年在職的67位教師中,清華出身、非清華出身、外籍教師分別為34人(51%)、26人(39%)、7人(10%)。1928—1930年間,先后到清華任教的84位教師中,清華出身、非清華出身、外籍教師分別為33人(39%)、47人(56%)、4人(5%)。(15)從整個教師陣容看,羅家倫不但提升了教師隊伍整體水準,還改造了教師來源結構,使得教師隊伍更加多元與開放。但也因在短期內大刀闊斧改革,也給教師隊伍的穩定帶來一定隱患。后來梅貽琦時代,逐漸使得清華出身與非清華出身教師比例接近,分別占49%和45%,趨于平衡。(16)熟悉清華歷史的人都清楚,自1928年后清華便進入快速發展時期,一個重要原因即為人津津樂道的大師云集名師薈萃。不可否認,這方面羅家倫校長功不可沒。蘇云峰曾高度評價羅家倫“是改變清華教授陣容結構,并提升其品質的第一位校長”(17)

離開清華十多年后,羅家倫在貴陽清華同學會的演講中提到這一點時還很得意,說:“我心里最滿意的乃是我手上組織成功的教學集團。”

羅家倫曾說過:“凡是一件歷史的事跡,時代隔得愈遠,其意義和影響,愈看的清楚。”(18)這是深具歷史學家眼光的洞見。昔之視古,猶今之視昔,想必正是這種信念,支撐著羅家倫不計利害,大刀闊斧推進清華大學校務改革吧。


(1)羅家倫:《整理校務之經過及計劃(上董事會之報告)》,清華大學校史研究室編:《清華大學史料選編》二(上),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4頁。

(2)羅家倫:《學術獨立與新清華》,清華大學校史研究室編:《清華大學史料選編》二(上),第201頁。

(3)羅家倫:《整理校務之經過及計劃(上董事會之報告)》,清華大學校史研究室編:《清華大學史料選編》二(上),第18頁。

(4)羅家倫:《學術獨立與新清華》,清華大學校史研究室編:《清華大學史料選編》二(上),第201頁。

(5)羅家倫:《我和清華大學》,羅久芳:《羅家倫與張維楨——我的父親母親》,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6年版,第132頁。

(6)《吳宓日記》Ⅳ,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年版,第123頁。

(7)《吳宓日記》Ⅳ,第134頁。

(8)《吳宓日記》Ⅳ,第134~135頁。

(9)《羅校長與上海記者談話(1929年4月16日)》,清華大學校史研究室編:《清華大學史料選編》二(上),第75頁。

(10)羅家倫:《整理校務之經過及計劃(上董事會之報告)》,清華大學校史研究室編:《清華大學史料選編》二(上),第5頁。

(11)羅家倫:《整理校務之經過及計劃》,清華大學校史研究室編:《清華大學史料選編》二(上),第11頁。

(12)羅久芳:《羅家倫與張維楨》,第132頁。

(13)毛子水:《博通中西廣羅人才的大學校長——羅家倫》,魯靜、史睿編:《清華舊影》,第241頁。

(14)陳之邁:《蔣廷黻先生的志事》,魯靜、史睿編:《清華舊影》,第252~253頁。

(15)本段清華教師統計數據來自蘇云峰:《從清華學堂到清華大學1928—1937》,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1年版,第16~17,113頁。

(16)蘇云峰:《從清華學堂到清華大學1928—1937》,第114頁。

(17)蘇云峰:《從清華學堂到清華大學1928—1937》,第111頁。

(18)《羅家倫先生文存》(一),第1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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