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保潔越發靠近，孫遠東迅速吸完最后一口煙，然后將煙蒂適時扔進靠近的垃圾桶里。

那保潔老頭瞧著他，眼底盡是感慨，“這天天加班熬夜的身體吃得消伐？”

孫遠東一笑，這吃消吃不消不都得干么，一個任務線下來如果沒按時完成，拖客戶進度，那豈不是違背客戶至上的服務信念，他自嘲得笑笑，回道，“活不干完也睡不好覺的呀。”

有時候客戶的一句需求，銷售的一句幫忙，簡簡單單的話，到技術部門這邊，哪個不是要熬夜趕出來的成果？

偶爾他會想，早知道不干這行了，最初選專業時就覺得有熱血有干勁，勢要做自己熱愛的工作，跟那個算法陽落說得一樣，只要每天讓他能單純多碼幾個小時的代碼，比什么都痛快，年輕人熬點夜加點班不都成常態了。

這老頭不是上海本地的，保潔是輪班制，夜班和早班工錢高點，本地保潔多是沒人愿意這么大早起來，他在蹉嘆他加班拼命，孫遠東倒覺得，若是這個年歲還要起早貪黑的苦錢，豈不是更凄涼。

想到這，熬夜加班的不適感似乎淡了點，人就是善于從對比里找出平衡感再說服自己。

那老頭推著保潔車嘆著氣，不知道是為自己還是為他，邊走邊說道，“人生在世啊，都是沒辦法的事……年輕人還是要多保重身體啊。”

孫遠東想回句話，但還沒開口便被手機鈴聲給打斷，是張藝雯的電話。

她語氣里滿是未醒的渾濁，“……你又加班了啊？”

孫遠東暗自呼口氣，知道自己一夜未歸她的睡意變淺，在工位上拿了水杯去茶水間倒杯清水喝，一口下去，冬季里臨近冰度的水溫從口腔里泛散一路，從頭涼到腳底的刺激，他忍不住打了好幾個激靈，整個人也從沉沉的困意里迅速醒神。

“是啊，我早上公司還有點事情，估計中午能回去，你今天上班嗎？”

她翻了個身，被子刮在聽筒上傳來細細碎碎的摩擦音，接著她吸吸鼻子，悶悶說道，“今天我調休了，沒去公司，感覺腦袋有點疼……”

“怎么了？”聽出她好像有點感冒的跡象，孫遠東瞬時緊張起來。

“沒事……昨天回來的時候忘記穿外套，站在路邊風吹久了，所以有點鼻塞。”她的話音很是慵懶，不時還打了個哈欠，孫遠東被感染到，也暗自打了個哈欠。

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還不到六點半，便又道，“那你再睡一會兒，起來的時候吃點飯，然后再喝點感冒藥，我等會回去時再給你電話。”

“好的，那我再睡會兒。”張藝雯懶懶說道。

孫遠東結束通話，坐回工位上，打開了一個文件夾，里頭是姚駿發來的一個客戶需求，他一個人搞不定，在組里四下看了眼，發現昨晚加班的幾個同事都回去了，只有不遠處陽落的工位上還不時冒出一個腦袋。

于是，他在微信里和陽落招呼了一聲，看到他坐在工位上伸著腦袋看他，他便大步走過去。

把姚駿發到微信里的需求文本列出來，陽落皺頭道，“這個不是那么好完成，只能先試試看吧……”

對于孫遠東私底下答應姚駿的舉動，陽落沒有多說什么，和他基礎討論完后便將視線調整回電腦屏幕上，新建文本后構思起來。

*****

孫遠東從公司門口出來時，張藝雯打來電話說自己先提前到虹橋天地。

拖延好幾天的婚紗照，門店的人一直打來電話催促，因為臨近年底假期要是再不確認的話，怕是大版面照片來不及做印刷，并且附贈相框的配套門店再過一個禮拜就要放年假，馬上都要停止接單了。

孫遠東驅車到虹橋時，張藝雯已經在店里坐了好一會兒，他一進門，見她正在和美工用IPAD在討論修圖細節，她已經挑好三十多張需要印刷的照片，見孫遠東進門，她揮揮手，把自己選好的照片翻出來給他看。

孫遠東覺得每張照片效果都很好，于是點頭道，“你決定好就可以，我覺得都很好看。”

看到照片出來的效果張藝雯還是很開心，指著其中一張道，“你看這張適合放在床頭吧……”

參照張藝雯想要的效果和意見，門店人員盡心盡責的記錄好，并將挑選好的照片單獨列出來，兩人挑挑揀揀一個下午，最后終于定完整套成片。

“要不要先發幾張給你們發發朋友圈呀？”那個美工笑道，嘴角有淺淺的梨渦。

“好呀……”

張藝雯加了她的微信，很快就收到她已經精選修好的九張照片，她又問道，“其他的底片你們給我留個郵箱吧，我直接打包發到你們郵箱里。”

孫遠東把郵箱給她了，不時手機就提醒有個新郵件，是照片的壓縮包。

從婚紗門店出來路過影城，門口拉著春節期間要上映的電影，張藝雯滿腹惆悵的嘆道，“這一年感覺過得好快啊……我記得去年過年回去之前我們也在虹橋吃了一頓飯，好像吃了火鍋吧？”

“那晚上再去吃個火鍋？”

張藝雯猶豫道，“不了吧，還是去樓下那家吃碗海鮮面？”

不知道為什么，她心底忽然有種一閃而逝的驚怔，她居然有些害怕過年……一年前臨近春節的情緒和此刻完全不同，那時總覺得春節團圓聚首是異鄉人最為開心幸福的時候，因為她家和孫遠東的家距離并不算遠，還不到50公里的路程，除了除夕夜各自在家陪伴父母，其他時間都是可以互相往來串門。

兩人在吃上面沒糾結太久，孫遠東同意她的意見去吃海鮮面。

想到過兩天他要提前回去，他便說道，“我這邊先回去一趟，然后再回來接你，因為我媽意思讓我年前先走一趟舅舅和姑姑家，我安排了下，年前基本沒其他多余時間了。”反正蘇州到這邊路程并不遠，來回也才三四個小時。

看不出她平靜神色下的表情變化，孫遠東拉著她的手捏拉一把，“家里的房子雖然是裝修好了，但我也要回去看看還有什么缺補的……”

張藝雯心不在焉道，“那也行……你自己回去開車時要注意點安全。”

孫遠東望著她的側臉，總覺得她很是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