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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猶地亞和流散的起源
公元前587年至公元70年

巴比倫帝國強大而短命。到公元前539年,波斯人居魯士將之征服,繼而建立規模空前的大帝國,從印度一直延伸到埃塞俄比亞。在對待被征服者方面,居魯士比前輩仁慈:他允許臣民擁有一定程度的自治,讓他們的首領承擔政治責任,尊重他們的宗教膜拜。在公元前538年,即征服巴比倫后不久,居魯士下令在新設立的波斯猶地亞省重建猶大地人的社群和膜拜。流亡者獲準在約雅斤之子設巴薩王子的帶領下返回故土,此人是倒數第二位猶大王。

年表

約雅斤早在公元前597年就被流放到巴比倫,在巴比倫帝國崩潰以前,尼布甲尼撒的繼任者將他從囹圄中釋放,并給予一定優待;在巴比倫,他定然成為來自猶大地的流亡貴族圈的核心人物。隨著波斯帝國的崛起,許多在巴比倫的猶大地人也飛黃騰達,這群上層人士中的一些人躋身波斯宮廷權貴。這類人已經沒什么動力返回新設立的波斯猶地亞省。巴比倫的猶大地人依然覺得與猶地亞人有歷史、家族、文化和宗教的聯系,他們也依舊是個獨特的族群和宗教團體;但他們已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流亡者,因為他們自愿留在國外。

同樣的事還發生在埃及。靠近阿斯旺的尼羅河中有一座小島,名為象島,島上駐扎著一支雇傭軍,由猶大地人組成,他們可能早在公元前7世紀中期就已到此;這個殖民地存在了200多年,和波斯的猶地亞省一直有聯絡。象島猶大地人建造了一座圣殿,舉行與耶路撒冷相同的獻祭儀式,哪怕耶路撒冷的第一圣殿毀滅后,他們仍將獻祭儀式維持了很久。他們也并非埃及唯一的一群猶大地人,在公元前587年猶大王國覆滅以后,有些猶大地人曾逃到埃及北部。

巴比倫和埃及的猶大地人的社群,可以看作是最早、最持久的流散社群(Diaspora communities),這個術語指生活在以色列地之外的猶太社群。伊拉克的猶太社群綿延不絕,一直維持到1951年;埃及的猶太社群雖然幾度瀕臨消亡,但次次絕處逢生,不過現今似乎真要永久泯滅了。

正是從這一時期開始,才適合談論今天所謂的猶太人。在歷史上和世界各地,這些人自認為彼此不僅相互聯系,還與古代以色列人王國的子民有聯系,無論這種聯系是族性、文化、智力傳承還是宗教方面的。


《圣經》

《圣經》是希伯來語古籍的匯集。盡管想盡辦法,我們仍然無法弄清這些書是何時又是如何被遴選、集結成一部權威正典的。我們只知道,到公元1世紀,所有今天組成《圣經》的書籍都被視作神圣的經書。在希伯來語中,《圣經》叫Miqra(“讀物”)或Kitve haqodesh(“神圣的經書”);有時又稱Tanakh,此詞由三個詞的首字母組合而成,猶太傳統用這三個詞分別代表《圣經》的三個部分:《托拉》(Torah,又稱《摩西五經》),《先知書》(Nevi'im),《圣錄》(Ketuvim,或《圣文集》)。

《托拉》講述了古以色列人的故事,從亞伯拉罕遷居迦南地講到摩西去世。其間,古以色列人下到埃及,受奴役,然后逃離,再在沙漠中流浪40年,最后抵達約旦河邊,渡河重新進入迦南地。這一敘述還充當律法的框架,這些律法即十誡以及后來構成猶太宗教法基礎的大量民事和宗教規定,將用來管理古以色列人在迦南地的生活。它還詳細描述了獻祭儀式,到古以色列王國時期,這些儀式就成為民眾的主要宗教儀式。

《先知書》部分包含兩類不同的書籍。前四卷內容承接《托拉》的敘述,從古以色列人在約書亞的帶領下進入迦南地開始,經過士師時代、掃羅建立君主制、大衛與所羅門執政、王國分裂,一直講到第一圣殿毀滅和古以色列人在公元前587年喪失主權。《先知書》剩下的部分包含以色列眾先知的言論,先知是祭司階層以外的宗教領袖;從公元前7世紀開始,他們向民眾布道,又告誡國王應謹記宗教責任,并為他們揭示政治事件的宗教含義。最著名的布道先知是以賽亞、耶利米、何西阿、阿摩司、以西結。最后幾位布道先知(哈該、撒迦利亞、瑪拉基)活躍在從巴比倫之囚回到猶地亞的初期。

《圣經》第三部分內容駁雜,其大部分書籍出自波斯時代。這部分以《詩篇》起首,《詩篇》包含150首宗教詩歌,可能是作為圣殿儀式的一部分而用來吟唱的。《箴言》是關于宗教舉止和道德品行的格言集。《約伯記》是探討苦難問題的長詩,全詩以民間故事為框架,主人公約伯忍受苦難,最終蒙福。接下來是名為“五卷”(Megillot)的五部短作:一卷是情詩(《雅歌》);一卷是哀悼耶路撒冷毀滅的挽歌(《耶利米哀歌》);一卷是對生命意義的沉思(《傳道書》);一卷是關于大衛王一位祖先的故事(《路得記》);還有一卷是關于波斯宮廷陰謀的故事,這場陰謀差點讓波斯猶太人滅族(《以斯帖記》)。《但以理書》包含一位在波斯的猶太朝臣在波斯所見的關于南國猶大人流亡和回歸的異象;《以斯拉記》和《尼希米記》敘述了回歸家園的故事(《尼希米記》實為公元前5世紀一位猶地亞省省長的個人回憶錄),而《歷代志》扼要重述了歷任猶大王的故事。


在沒有共同的政治框架、共同的語言或民族機構的情況下,怎樣才能維持猶太身份?巴比倫猶太社群的領袖用一本書解決了這個問題。猶太宗教傳統堅持認為,這本名為《托拉》的書(由《圣經》前五卷組成,“托拉”意為“教導”)是摩西在西奈山上領受的,但后來湮沒無聞。而此時,巴比倫那些來自猶大地的長老將它重新頒布,并把學習它和遵行其中的律法作為這個民族的主要宗教責任。歷史學家對這一過程的描述略有不同。據他們所說,《托拉》實際上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巴比倫那些來自猶大地的長老,利用王國時期的古老文件,編纂出一部正式的民族史,以及法律、習俗和宗教實踐的匯編,從而能夠以宗教行為為基礎重組民族認同,并在某種程度上把這種民族認同轉化成一種宗教。這些變化留在猶太身份和猶太宗教上的烙印至今可見。

猶地亞只是耶路撒冷周圍一片狹小地帶。得到波斯皇帝授權后,設巴薩和另一位猶大王室后裔所羅巴伯率領返鄉的人民,努力在猶地亞重建被毀的圣殿。早期的重建工作成就有限,因為猶地亞人必須與貧窮及連年歉收作斗爭。在政治上,猶地亞仍然從屬于更大的波斯撒瑪利亞省,它就是從撒瑪利亞省分割出來的,它爭取獨立的努力自然遭到撒瑪利亞當局的敵視。第二圣殿最終在公元前515年建成,其規模比不上宏偉的所羅門圣殿(一些老輩人還記得它的模樣),也沒有贏得住在撒瑪利亞的耶和華信徒的效忠。耶路撒冷的防御工事仍是一堆廢墟。

雖然人們試著重建耶路撒冷的城墻,但這一工程直到皇帝批準尼希米接管后才完成。尼希米是亞達薛西一世的猶太朝臣,從公元前445年到公元前433年以后某個時間掌管猶地亞,此后又掌管過一段時期,但為時稍短。作為領袖,尼希米效率高、意志強,他自己寫的回憶錄作為《圣經》的一卷留存至今,其中描述了他不得不面對撒瑪利亞省省長參巴拉(他甚至派人暗殺過尼希米)和外約旦省省長多比雅的反對。在第二次掌權期間,尼希米致力于加強猶地亞省的各項宗教制度建設。

公元前5世紀下半葉某個時刻,可能就在尼希米的任期內,另一位猶太官員以斯拉也從巴比倫來到猶地亞,波斯皇帝委托他把《托拉》立為該地區的法律。《圣經》的《尼希米記》和《以斯拉記》里保存的亞蘭語文書中就有對以斯拉的委托書,還包含對一場動人慶典的描述。在這場慶典上,《托拉》在波斯皇帝的授權下第一次被正式公開誦讀,并被作為猶地亞省的法律而頒布。這是猶太史上的一個關鍵時刻,至今都要在猶太會堂里每次誦讀《托拉》的儀式上禮節性地再現。


猶地亞當局試圖約束象島猶太人的宗教活動,但似乎并沒有采取措施關閉象島圣殿,盡管它的存在有違《申命記》的律法(見第一章)。它一直維持到公元前410年,這時,一些埃及人軍團開始反叛波斯人的統治,而猶太駐軍繼續效忠波斯人。象島附近有座埃及公羊神克努姆(Khnum)的神廟,其祭司趁亂摧毀猶太圣殿,因為猶太人的動物獻祭冒犯了他們的膜拜。鎮壓反叛后,波斯當局鑒于象島圣殿歷史悠久,允許重建,但又不想觸犯耶路撒冷當局和埃及祭司的敏感神經,遂規定只能在圣殿中獻果蔬。圣殿得以重建,但在公元前4世紀早期,象島上的猶太聚落卻消失無蹤了。

對歷史學家來說,在波斯時期剩余的歲月里,猶地亞的歷史一片黑暗。我們只知道猶地亞由大祭司和波斯任命的省長共同治理,奉行一種神權政體。尼希米去世約一個世紀后,亞歷山大大帝到來,猶太史的輪廓才再次清晰。猶太人的命運也隨之急劇變化。

公元前334年,亞歷山大大帝首次進攻波斯帝國。11年后,33歲的他英年早逝,此時,他已征服波斯全境,包括猶地亞(公元前333年)和埃及。所有這些領土——幾乎包括全部猶太人的流散地,都被希臘文化打上深深的烙印。在接下來幾個世紀里,猶太人對希臘文化又愛又恨,連死命抗拒它的人也很難逃脫它的影響。在更廣的范圍里,猶太與希臘理想的相互影響將成為整個西方文明的一個特色主題。

在亞歷山大統治期間,撒瑪利亞城叛亂,作為懲罰,馬其頓殖民者來此定居。為了在宗教上區別于馬其頓異教徒定居者,本地居民(他們是古代北方以色列王國居民和公元前8世紀由亞述人引進的定居者的后代)在示劍(今天叫納布盧斯[Nablus])建造耶和華圣所。從此,這一宗教社群就叫撒瑪利亞人,一直延續至今,但人數已大大縮減;《新約》故事中的“好撒瑪利亞人”(1),就反映出三個世紀后猶地亞民眾對他們的輕蔑。

亞歷山大一去世,他的帝國就被手下將領瓜分,猶太人分布在兩個轄區:塞琉古得到伊朗東部領土、美索不達米亞和敘利亞,建立塞琉古王朝,巴比倫流散社群的猶太人就生活在這個王朝中;托勒密建立托勒密王朝,統治著埃及及其境內的猶太人流散社群,直到公元前30年。包括猶地亞省在內的地中海東岸領土此時名為克伊勒-敘利亞,它夾在美索不達米亞和埃及的兩大強權間,是兵家必爭之地,就像在古代以色列列王統治時代一樣。埃及一開始占得上風,從公元前301年起控制這里。埃及人統治了一個世紀,沒有干涉猶太事務,而是讓原先猶地亞的神權政體在大祭司和長老會的領導下繼續運行。在這個世紀里,埃及猶太社群迅速發展,尤其是新建的亞歷山大城很快成為猶太人生活的中心。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猶太士兵表現突出,延續了以前象島駐軍的軍事傳統。他們非常希臘化,以致在法律上被當作希臘人,換言之,他們和統治者同屬一個社會階級,而有別于埃及臣民。為了給這些希臘化的埃及猶太人提供便利,《托拉》在這一時期被譯成希臘文。到公元前3世紀末,在流散地生活的猶太人可能比居住在巴勒斯坦的猶太人還多。

公元前198年,塞琉古王朝統治者安條克三世(“大帝”)將托勒密王朝趕出亞洲,奪得巴勒斯坦。安條克三世允許猶地亞繼續作為半自治州存在。但在他的第二位繼任者安條克四世“神顯”統治期間(公元前175—前163年),猶地亞和希臘統治者的關系破裂。塞琉古王朝面臨的最大問題是羅馬的擴張,安條克三世為此已經蒙受了一次羞辱。財政吃緊致使塞琉古統治者洗劫臣民的神殿。神殿總是不錯的財富來源,里面的祭器和裝飾多為貴金屬,此外,神殿向來被看作神圣不可侵犯,因而常常充當公款甚至私人儲蓄的存放地。因此,塞琉古王朝打起猶地亞圣殿的主意,把它當作潛在的財源。

但是,安條克四世和猶太人之間的沖突,不止于安條克覬覦耶路撒冷圣殿的財寶。安條克四世渴望用希臘文化統一臣民,此時希臘文化剛在中東各民族中興起,其組成部分是希臘的語言、時尚、宗教活動,以及包括哲學和體育的教育體系。亞歷山大大帝的征服將希臘文化帶給猶地亞,讓當地人對希臘文化的態度產生分歧。許多貴族,包括祭司階層(他們在神權政體中屬于統治階級)在個人生活中采用希臘方式。有些人更進一步,渴望把民族宗教和文化現代化,甚至不惜將圣殿儀式希臘化,并將那些按希臘標準衡量就顯得怪異和原始的《托拉》律法廢除。這些貴族和安條克有著共同利益,但和抵抗這些改變的猶地亞人格格不入。

猶地亞有位祭司,叫約書亞或耶孫(2)(當時,上層猶地亞人普遍同時擁有希伯來語和希臘語名字,就像今天許多美國猶太人同時擁有希伯來語和英語名字一樣),他向安條克四世行賄,要求獲得大祭司一職,并許諾將猶地亞希臘化。正統的大祭司遂出逃,但仍遭暗殺;他的兒子逃到埃及,在那里的獅城(Leontopolis)建起一座圣殿,在隨后幾個世紀,這座圣殿一直是猶太人重要的獻祭場所。

耶孫把體育館引入耶路撒冷。這是典型的希臘設施,里面向異教神祇致敬的各種賽事都需要裸體參加(“體育館”[gymnasium]一詞來自希臘語“裸體”一詞)。這些賽事帶有宗教色彩,大大冒犯了耶和華信徒。此外,體育館的裸體規定讓奉行割禮的傳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為了不顯得土氣或落后,許多猶地亞人放棄割禮,有的甚至不惜忍受痛苦的手術以恢復割禮前的原狀。這樣,引進體育館成了把耶路撒冷變為希臘城市的第一步。

隨后,耶孫的大祭司職位由梅涅勞斯接任。耶孫還只是行賄,梅涅勞斯居然賣掉圣殿中的禮器,還助紂為虐,協助安條克四世在公元前169年洗劫圣殿,甚至將圣殿外墻上的金葉剝走。至此,民眾開始激烈反抗希臘文化的擁護者和塞琉古的統治。為了鎮壓反抗,安條克四世摧毀部分耶路撒冷,處決一批民眾,并把城墻拆除。他在圣殿附近建起一座城堡,名為阿克拉(Akra),里面駐扎著塞琉古衛戍部隊,此后25年,阿克拉城堡一直是猶地亞人仇視希臘統治的焦點。安條克四世還強制推行希臘化政策。《托拉》一度被波斯皇帝亞達薛西一世定為猶地亞人的法律,如今卻被塞琉古國王安條克四世廢除。《托拉》經書被毀,割禮、安息日和猶太節日等典型的猶太宗教制度全面遭禁。異教祭壇遍地皆是,民眾還被強迫吃豬肉,以此證明他們服從新法律和新膜拜。公元前167年12月,圣殿本身正式改作異教神祠,豬肉被獻上祭壇。安條克四世又下令,讓民眾把他當成神崇拜。帝王崇拜是亞歷山大引進的,近東地區希臘統治者治下的異教徒臣民不以為怪,但在信奉一神教的猶地亞人眼中,這簡直是瘋了,他們很快把安條克四世的尊號“神顯”(Epiphanes)謔稱為“瘋子”(Epimanes)。

安條克的舉措標志著猶太史上一個舉足輕重的主題——猶太教作為受迫害的宗教這種觀念——出現了。猶太人此前所經歷的不幸,都還只是純粹的政治后果,因為他們不過是一個小族,居住地恰好是南面和東面列強的必爭之地。他們的宗教雖然和異教徒鄰居的宗教大相徑庭,但也只是民族文化的一種特色,尚未成為攻擊對象。相反,安條克的舉措,與其說針對的是他執政初期就已經控制的猶地亞省,不如說是針對猶地亞的宗教和文化。他像許多猶地亞人那樣,決意讓這種宗教和文化與他王國里的其他宗教和文化相協調。結果,誕生了第一批猶太殉教者,并引發了一場叛亂,他在該地區的控制力逐漸削弱。

叛亂由一個保守的鄉村祭司家族發起,他們住在莫德因(Modein)村,領導人叫瑪他提亞。他和五個兒子開展游擊戰,襲擾塞琉古部隊,搗毀異教祭壇。瑪他提亞的三子名為猶大,人稱猶大·馬卡比(“馬卡比”為綽號,意為“錘子”),他繼承了父親的遺志。猶大勝仗連連,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反抗者,到公元前164年12月,他攻進耶路撒冷,圍住阿克拉城堡中遭人恨的守軍,讓古老的儀式在遭褻瀆的圣殿中重新舉行,恢復耶和華崇拜。光明節(Hanukkah)就是為紀念這一事件而設立的節日,整個猶太世界至今仍在慶祝。不過,猶地亞仍是塞琉古王國的一個省。

公元前162年,安條克的繼任者正式廢除他的政策,將《托拉》恢復為猶地亞的法律,又任命阿耳基慕(Alcimus)為新的大祭司。此舉終結了猶地亞擁護希臘文化的派系,猶大的叛亂本該到此為止。但是,猶大反對對阿耳基慕的任命,認為他在安條克實施迫害期間的行為,已構成宗教上的污點。于是,他再次進軍,這次不是針對異教徒,而是針對猶地亞人中阿爾基慕的支持者,其中很多人曾和猶大并肩共同對抗安條克的軍隊。塞琉古新任國王底米丟(Demetrius)一世派出將領尼迦挪(Nicanor)迎戰,但猶大獲勝。公元前161年,猶大再次獲勝,進入耶路撒冷,成為這一地區的主人。塞琉古王國日益衰敗,和其他臣服于該王朝的小國首腦一樣,猶大也轉而投靠羅馬,羅馬元老院批準猶地亞享有政治自由。自公元前587年巴比倫人征服猶大王國以來,猶地亞人第一次獲得承認,可以獨立。然而,羅馬從此也毫不含糊地介入了猶地亞事務。

公元前160年,猶大被殺,他的弟弟約拿單成為家族首領。8年后,塞琉古王國的篡位者任命他為大祭司,以回報他派兵支持這位篡位者對抗底米丟一世。這一任命改變了馬卡比家族統治的性質:他們當初發動起義,是為了反抗塞琉古王朝和猶地亞統治階級的希臘化,然而,約拿單卻經由塞琉古王朝的任命而掌權,并像其他希臘化的專制小君主那樣行事,即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而戰斗,并在一眾塞琉古王位的覬覦者之間斡旋。他的哥哥兼繼承人西緬停止向塞琉古王朝進貢,并攻下阿克拉城堡。公元前140年,西緬在一次全民集會中宣告成為大祭司,兼任族長(3),由此創立一個王朝。這個王朝一直延續到公元前37年,史稱哈斯摩尼王朝。

只要哈斯摩尼王朝的存在有利于羅馬,它就可以在塞琉古王朝的漫長衰落中繁榮。它最輝煌的成就由這幾位君主取得:約翰·許爾堪(公元前134—前104年在位)、亞利多布一世(公元前104—前103年在位)和亞歷山大·雅拿(公元前103—前76年在位)。許爾堪擴張領土,向北占領加利利地區,摧毀撒瑪利亞人的圣殿,向南占領以土買(大致相當于今天的內蓋夫地區),強迫當地人猶太化。亞利多布在傳統的大祭司頭銜之外,又接受了國王的頭銜;雅拿則完成對沿海地帶的征服,還將領土擴張到外約旦。在此過程中,這個統治家族的性質徹底改變:從祭司出身的致力于推翻希臘化統治階級的反抗者,演變成一連串希臘化的專制君主。

有些人對這種發展變化做出反應,他們退出主流社會,宣布和圣殿膜拜斷絕關系,因為他們認為哈斯摩尼大祭司的行為褻瀆了圣殿。此類宗教社群出現在這一地區的好些地方;最有名的是愛色尼派的社群,這個半隱修的組織起源于公元前2世紀,位于死海邊的荒野。大部分學者認為,1947年發現的死海古卷就來自這個社群的圖書館。

法利賽派是另一個不時反對哈斯摩尼王朝的團體。他們似乎源自非祭司階層,渴望恪守儀式的純潔和宗教的正直,因此有時會和當局起沖突。他們的領導層不像祭司那樣負責膜拜,而是精通專門的宗教律法和學問,這類宗教傳統是對《托拉》的補充,他們稱之為“口傳托拉”。他們強調,人人都有義務奉行日益復雜和細碎的宗教實踐,而不能僅僅靠祭司階層代表民眾舉行的獻祭來間接履行民族的宗教責任。到公元前1世紀,他們當中也包括一些祭司和貴族。約翰·許爾堪和亞歷山大·雅拿有時會用暴力手段鎮壓法利賽派,但是雅拿的遺孀兼繼任者撒羅米·亞歷山德拉王后(公元前76—前67年在位)似乎受到法利賽派的影響,在她執政期間,他們甚至可能握有相當權力。一些學者認為,今天猶太教的主導形式,即拉比猶太教,就是以法利賽派的教導為核心而最終發展起來的。


死海古卷

從1947年開始,死海西面的曠野中發現大量寫本和寫本殘片。其中有些是《圣經》和其他已知古書的殘卷;還有一些是前所未知著作的殘篇。大多數殘片是用希伯來語寫在羊皮紙或紙草上的,少數以亞蘭語和希臘語寫就。它們大部分應該寫在和羅馬人的戰爭(公元66—70年)之前。由于沒有其他同樣古老的希伯來語寫本存世,也由于它包含前所未有的材料,死海古卷對于我們了解第二圣殿晚期的猶太教極其重要。

死海西北角的庫姆蘭地區有些山洞,里面發現的死海古卷為數最多。雖然有些學者持異議,但多數人認為,在猶地亞陷落前一兩個世紀,住在這里的某宗教社群的成員將古卷放進庫姆蘭的山洞,要么是作為檔案留存,要么是想在反羅馬的戰爭中妥善保管。許多學者認為,該社群是愛色尼派的一個定居點。該社群的法規和信條在《會規手冊》《大馬士革法規》《感恩詩篇》《戰爭卷》等文書中得到闡述。我們由此知道,這個社群的成員不僅把耶路撒冷祭司階層的領袖視作篡位者,還斥責猶地亞的哈斯摩尼王朝的諸王,但他們尊崇更早的大祭司家族,特別是其中一位神秘的殉教者“公義教師”。他們宣稱擁有特別的神啟,知曉如何真正解釋《托拉》,并擁有自己的宗教歷法。他們認為,自己正生活在一場天崩地裂的戰爭的邊緣,作戰一方是他們自己即光明之子,另一方是他們的對手即黑暗之子,這場戰爭將導向世界末日,讓他們重獲權力。如果他們確實是愛色尼派,那么他們當時生活在與世隔絕的社群中,奉行財產公有,嚴守關于潔凈的律法以致把外來者統統當作不潔,有些人甚至終生未婚。他們的一些教義似乎和早期基督教教義有淵源。

死海古卷支離破碎,再加上相關學者間的學術競爭所引發的問題,致使其出版和解讀舉步維艱、曠日持久。直到最近,人們還在為這項工作的拖沓而爭論不休,但需要看到,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已經有大量死海古卷被出版和譯成英文,很容易獲得。未出版的古卷中,大部分目前也發行了臨時性質的版本。


這一時期還有一個團體,名為撒都該派,但我們知之甚少。他們看來主要包括見多識廣、屬于貴族的祭司階層,而祭司是前文提到的兩個團體反對的對象。

從猶大·馬卡比時代開始,羅馬人成為猶地亞政局的幕后推手;撒羅米去世后,朝綱混亂,羅馬人便直接插手。龐培大舉進攻整個近東,占領耶路撒冷,將猶地亞變成羅馬的屬國,剝奪許爾堪二世(公元前63—前40年在位)的國王頭銜(但仍然讓他當大祭司,所以他名義上仍是猶太人的領袖),又削減他的領地。公元前37年,羅馬人干脆廢黜哈斯摩尼王朝,轉而立希律(公元前37—前4年在位)為猶地亞王。

希律的統治標志著猶地亞歷史一個有趣的轉折,因為他連猶地亞人后裔都不是。他的祖先是以土買人,本居住在猶地亞以南的土地上,約翰·許爾堪后來征服和同化了以土買。希律的父親在哈斯摩尼王朝供職,后被尤利烏斯·凱撒任命為猶地亞攝政官。希律有外族血統,不能擔任大祭司;大多數法利賽派從不承認他是合法統治者,雙方關系一直緊張。他渴望贏得臣民的支持,為此擺出尊重猶地亞的文化和宗教的姿態,但實則完全效忠于羅馬人的利益,熱衷于希臘文化。他能夠上位,是因為一批批羅馬將軍和皇帝都發現,他是冷酷無情的操縱者、才華橫溢的外交家和顧全大局的人,這些品質可堪大用。

希律的政治生涯與羅馬史上一個重大事件——馬克·安東尼和屋大維之間的沖突——有交集。希律支持安東尼。但安東尼的情人是埃及托勒密王朝的女王克利奧帕特拉,她施計離間他和安東尼,企圖讓巴勒斯坦脫離希律的統治,重新劃歸她管轄。公元前31年,屋大維通過阿克興(Actium)戰役打敗安東尼和克利奧帕特拉,希律反而贏得屋大維的信任,盡管他一度效忠于屋大維的死對頭,但他還是設法讓屋大維相信,他具有潛在的利用價值。當上奧古斯都皇帝(公元前27—公元14年在位)后,屋大維讓希律成為羅馬在東方最有權勢的諸侯。希律大舉擴張,其領地幾乎跟約翰·許爾堪和雅拿時期的領地一樣大,還包括許多非猶太人口。他隨心所欲地重組國家行政體系,削弱猶太教公會(這是猶地亞的最高審議機構)的權力,限制大祭司的任期,并起用一支只效忠于他個人的外籍雇傭軍。

希律和他的王國一起飛黃騰達。他采取措施擴大灌溉、鎮壓匪盜,改善了農民的生活條件。作為統治者,他世故老成、見多識廣,把希臘文人和學者迎到猶地亞。他興建引水渠、劇場和其他公共建筑,用這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建筑項目改善國家形象。他還營造新城市,在古代撒瑪利亞城原址上新建的塞巴思特(Sebaste)和地中海邊上的凱撒利亞尤其受人矚目;他建造新要塞,如耶路撒冷的安東尼亞要塞(the Antonia)、耶路撒冷南緣的希律堡(Herodion)、建在懸崖上可俯瞰死海的馬薩達(Masada);他還為自己建起富麗堂皇的宮殿。他最著名的工程是重修圣殿,在大規模拓寬原址的基礎上,宏偉的宗教建筑群拔地而起,徹底替代之前已歷經四百多年的樸素建筑。這種對民族宗教的敬意,就連希律的詆毀者也點頭稱道。事實上,希律重修圣殿,部分目的恐怕就是要贏得保守的猶太臣民的效忠。今天耶路撒冷的哭墻(也稱西墻),正是當年希律圣殿的擋土墻的殘留。

不過,這些成就都有代價。出于病態的猜忌,對任何能威脅到他權力的哈斯摩尼家族成員,希律統統趕盡殺絕,包括他的妻子瑪利安妮(Mariamne)和三個兒子——在這些公案中,他的懷疑有時完全是合理的。然而,他又對自己犯下的惡行感到愧疚和抑郁。他的宮廷仿佛頹廢的中心,聚集著殘暴、陰謀和背叛。即便如此,希律仍是整個猶太史上成就最大、最豐富多彩的人物之一,完全配得上他的俗稱:希律大帝(Herod the Great)。

這一稱號還用來區別那些同名家族成員(故又有“大希律”的意思),他死后,他的王國被羅馬人分割成幾部分,同名家族成員成為這幾部分的統治者。其中一位叫希律·安提帕,又叫分封王希律(Herod the Tetrach,公元前4—公元39年在位),統治著加利利地區和一部分外約旦;他就是殺害施洗約翰的那位希律王,據說是受他妻子希羅底和繼女撒羅米(4)的挑唆。

猶地亞和羅馬帝國的關系從此每況愈下,最終引發公元66年的猶太人叛亂。首先是在公元6年,猶地亞被重組為羅馬行省,由多位異域出生的總督(procurators)先后執掌。他們大多腐敗無能,從而激化了猶太人民和羅馬當局的緊張關系。其中本丟·彼拉多最有名,他在任期內(26—36年)將耶穌釘上十字架。此事對日后的世界史至關重要,更別提對后來猶太史的影響了,但在當時,它只是眾多反映羅馬殘暴統治猶地亞的事件之一。彼拉多曾下令將象征羅馬帝國的鷹徽加在軍團旗幟上,就引發過更大的騷亂。多年來,頤指氣使的羅馬官員、苛捐雜稅、敵對的羅馬軍隊和軍隊中無處不在的異教儀式,都讓猶太人的怨恨日益加深。卡利古拉皇帝在位期間(37—41年),怨恨差點釀成叛亂,卡利古拉要求人們把他當作神崇拜,并下令在耶路撒冷圣殿中豎立他的金像。幸虧瘋狂的皇帝很快一命嗚呼,動亂才得以平息。

在卡利古拉的繼任者克勞狄治下,情況暫時好轉,他扶植大希律的孫子希律·阿格里帕,讓他擔任這一地區北部的統治者,后來又當上猶地亞王(41—44年)。希律·阿格里帕和皇帝私交甚篤,能得到皇帝準許,在這個多事之地便宜行事;與此同時,他比大希律更同情猶地亞人的生活方式和宗教,因此更受臣民信任。法利賽派視他為盟友,不過非猶太人臣民不他,當時人數還不多的耶穌的追隨者尤其厭惡他。

但猶地亞本土仍歸羅馬總督治理,他們讓羅馬統治越來越不得人心,形勢日趨嚴峻。匕首黨(Sicarii)現身城市街頭,用匕首刺殺涉嫌勾結羅馬統治的人。在凱撒利亞(總督駐地),猶太人和希臘人爆發沖突,而平民與士兵間的矛盾更是不斷。最后一任總督是弗洛魯斯,他大肆斂財,甚至企圖侵吞部分圣殿財寶,醞釀已久的叛亂便無法控制了。公元66年,祭司不再代表羅馬獻祭,群眾起義隨即爆發,很快演變成羅馬史上著名的“猶太戰爭”。

戰爭持續了四年,部分是因為羅馬人猝不及防,部分是因為羅馬將領韋斯巴薌在公元68年尼祿皇帝死后為了爭奪帝位而離開戰場。在猶太戰爭間歇期,猶地亞不同的猶太派別出現內訌,導致最終的潰敗。其中,奮銳黨人(Zealots)特別棘手,這些人是暴力革命者,會攻擊貴族和其他在他們看來不積極作戰的團隊。公元69年,韋斯巴薌皇位坐穩后,派兒子提圖斯(Titus)完成對猶地亞的征服。羅馬軍隊在公元70年攻破耶路撒冷,焚毀大希律建的圣殿。一些要塞多挺了幾年;匕首黨被圍困在馬薩達要塞內,為避免落入羅馬人手中,他們于公元73或74年集體自殺。

攻占耶路撒冷是韋斯巴薌登基以來的首場軍事大捷,他舉行盛大的凱旋慶祝。他發行紀念幣,又將猶地亞俘虜和劫自圣殿的禮器作為戰利品游街示眾。羅馬廣場上豎起一座凱旋拱門,紀念此戰;拱門內側的浮雕上刻畫著劫自圣殿的七枝燭臺。這座拱門至今矗立在廣場遺址上,供游人駐足懷古。

羅馬人征服埃及(公元前30年)后,希臘化的埃及猶太人仍然繁衍興盛。他們享有自治社群的地位,由一位名為“族長”的領袖管理,這一職位后來由長老會取代。但是,他們的待遇不如托勒密王朝時期好,因為羅馬人不承認他們是希臘人,而把他們歸入埃及臣民。埃及猶太人既要求被承認為自治的社群組織,又要求享有全部公民權利,這在羅馬人看來實在太放肆了。

因此,埃及猶太人的地位在羅馬人統治時期每況愈下。公元38年,羅馬的埃及總督弗拉庫斯煽動暴民反對他們。在卡利古拉皇帝將弗拉庫斯撤職,并(因為其他原因)處死后,暴亂雖然平息,但猶太人不滿意,直到卡利古拉遇刺(公元41年),他們自己又發動了一場暴亂后才罷休。公元66年,他們再度起事。公元115—117年,正值圖拉真皇帝統治時期,他們發動最后的暴亂,這也是同時發生在古利奈(Cyrene,位于今利比亞)和塞浦路斯的猶太人起義的一部分。這場叛亂引起對亞歷山大城猶太社群的暴力鎮壓,當地著名的猶太會堂被毀。埃及猶太社群從此一蹶不振,哪怕到了穆斯林征服埃及后很久都沒見起色。

巴比倫猶太社群卻在帕提亞帝國(5)的統治下繁榮昌盛,在公元前2世紀中葉,帕提亞帝國從塞琉古王國手中奪得對伊朗和美索不達米亞的控制權。羅馬人接管巴勒斯坦以后,隨著羅馬人在那里的統治越來越暴虐,東部的猶太人日益忠于帕提亞,它當時足以和羅馬分庭抗禮。作為回報,帕提亞人優待猶太人,像從前的波斯人那樣賦予他們自治權。帕提亞猶太人開始興旺,逐漸從農業生產生活轉向城市商業生活。

帕提亞的猶太人自治可能已經由一位叫作“流散領袖”(exilarch)(6)的官員負責管理,雖然該職位要晚些時候才廣為人知。根據傳統,只有發端于大衛的猶大王朝的后裔才能擔任此職。上文提到,猶大王約雅斤(于公元前597年遭放逐)死于巴比倫。在那里,他起初身陷囹圄,后來獲釋,享受王室待遇。對于受大衛家族的后裔管理,巴比倫流散社群感到欣慰和自豪。這一職位將歷經帕提亞帝國、薩珊帝國和幾個世紀的伊斯蘭統治,直到公元11世紀才消失。

到公元70年,猶太人再也不僅僅是一個中東小國的居民。甚至在公元前6世紀早期,如上文所見,巴比倫和埃及就已經出現重要的流散社群。而到公元70年,重要的猶太社群已遍布中東,羅馬城和包括西班牙在內的羅馬西部各省中也分布著猶太社群。猶太人仍然自視為古代猶大王國居民的后代,羅馬人依然視他們為猶地亞人。他們每年從世界各地向耶路撒冷繳納半個謝克爾(7)的圣殿稅,而一旦猶地亞的猶太人叛亂,身在流散地的他們也會受到打擊報復,不得不忍受反對猶地亞的暴亂。這樣,巴勒斯坦在許多方面依然構成猶太身份的核心,但與此同時,猶太教正在重新定義自己,正在變成一種可以帶往世界各地的宗教。

發現于羅馬晚期古城貝特謝安的七枝燭臺和其他圣殿物品。照片,版權方為澤夫·拉多萬。


(1) 見《路加福音》20:25-37。——校者注

(2) 約書亞(Joshua)是希伯來語名字,耶孫(Jason)是希臘語名字。——校者注

(3) “族長”(ethnarch)這個頭銜來自希臘文。——校者注

(4) 此“撒羅米”又常常譯作“莎樂美”。——校者注

(5) 又譯作“安息帝國”。——校者注

(6) “流散領袖”的原文是亞蘭語Resh Galutha。——校者注

(7) 謝克爾(shekel)是古希伯來和現代以色列國的貨幣單位。——校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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