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元天九霄宮

“帝君，該上朝了。”門外黎辰侍奉文墨的仙官云照叫道，今日是十日一回的大朝會。

“知道了，你退下吧！”黎辰聲音沙啞。

他昨晚睡得并不很好，夢中夢到了他跌宕起伏的一生，從幼時的艱難求生，到少年時的浴血奮戰，再到如今的君臨天下。

他覺得自己很不對勁，從前想起這些事時總會有點快慰，有點兒不甘，或有點憤怒。

可今日他平靜得像個看客，就好像那夢中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怎么可能？他揉了揉有些鈍痛的額頭，想著是該修修心了，定然是心境不穩，才會冒出這么奇怪的想法。

夢境結尾之時，他聽到了哭聲，是那樣的心酸與悲涼。

讓他一向冷硬的心都泛起層層漣漪，是誰在哭？他確定他從未聽過她的聲音，可是那哭聲卻是那么熟悉，但他在夢境之中竟跟著落了淚。

“帝君？”云照又喊了一遍。

黎辰搖了搖頭，不再多想，捏決換上玄色朝服，他皺了皺眉頭，似是有些不喜，可那是他平日最喜歡的一件衣服，代表著威嚴，代表著權勢。

他笑著搖了搖頭，果真是一夢半生心境不穩了。

“臣拜見帝君！”黎辰出現在凌霄殿時，眾仙懵了懵，這位主哪次朝會不是要晚個一盞茶的功夫，來顯示他天地共主的威嚴？今兒個是吃錯什么藥了？心里天馬行空的想著，身體卻很利落的拜伏下去。

“起吧！”黎辰提步而上，走到上首的龍椅上坐下。

“謝帝君。”捶實了，今兒個果真不正常，平常哪會那么早叫起？都要等他走到龍椅上坐下。

“眾卿可有本奏？”滿殿的金燦燦看得他眼睛疼，他垂眸注視著下首，白衣飄飄的下屬們。

“帝君，”負責卜算記錄天機的天策神君站了出來，“小仙有本起奏。

“講。”

“昨日天道發下圣諭，天下局勢大變，新現一族兩界，小仙請旨下去探查。”

“允！”

“臣有本啟奏。”鳳族七長老鳳圖站了出來。

“卿不必說了。”黎辰現在看到他便頭疼，見天的催著他迎娶天后。

雖然他和鳳族族長是天定的天帝天后，可從前他是不甘，他已經是天地共主了，可為什么連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呢？

現在他是不想，他總覺得他在等誰，他的命定之人定然不是鳳飛凰。

那又是誰呢？會是那個在他夢里哭泣的女子嗎？

“此事容后再議。”黎辰說出已經想好的托詞，“本君昨夜一夢半生，有些心境不穩，須得閉關些許時日。”

眾仙了然，難怪覺得今日他有些不對勁呢！

“帝君……”鳳圖不以為意，又不是讓他即刻娶親，只是商量好日子和迎娶事宜罷了，現在安排下去，等他閉關出來那剛好。

“本君頭痛的厲害，退朝罷！”黎辰揉了揉眉心。

“帝君……”鳳圖有些不甘心，都已經拖了幾萬年了，再拖下去，他們族長的臉面往哪擱？

黎辰裝作沒聽見，疾步走出了凌霄殿。

“恭送帝君！”即使再不甘心，鳳圖也只得隨著眾仙一塊跪下。

剛剛回到寢殿，黎辰便看見了坐在桌邊的星河。

“哥哥，一起用早膳！”星河揚起大大的笑臉，眼底干凈純粹，沒有一絲雜質。

“等多久了？餓了吧？”黎辰走過去，習慣性的摸了摸他的頭，這原是做慣了的事情，今天卻不知怎的，覺著有些別扭。

“哥哥怎么了？”星河心思單純，因此對情緒很是敏感，一下就察覺到了。

“沒什么，有些頭疼。”黎辰搖了搖頭。

“看！我就說吧！不吃早膳去上朝會頭暈的。”星河給他盛了一碗粥。

“謝謝！”黎辰禮貌道謝。

“哥哥是不喜歡星河了嗎？”星河有些難過。

“什么？”黎辰不解。

“你不是說過我們之間不用道謝的嗎？因為我們是親人。”星河定定的看著他，眼淚水光盈盈。仿佛只要他一說是，他便能哭出來一樣。?

“……”黎辰哄道，“怎么會呢？哥哥最喜歡星河了，只是今日頭疼的厲害，腦子有些亂，快喝粥吧，要涼了。”

黎辰看著星河面前有一盤青翠的小菜，下意識去挾一筷子佐粥喝。

“哥哥！”星河驚呼。

“……”一股強烈的反胃感涌了上來。

星河趕緊去拿來痰盂：“想吐便吐出來吧！”

“……”黎辰皺了皺眉，梗著脖子咽下去了。

“哥哥今天怎么了？”星河細細的打量著他。“難受便吐出來就好了。”

“……”黎辰連灌了好幾杯水，才壓下口中異味。“那樣不雅！”

“這跟雅不雅有什么關系？我又不會笑話你。”星河奇怪的看著他。“你不是說如果在親近的人面前都要端著架子守著禮儀那就生疏了嗎？你今日好生奇怪！不會被人調包了吧？”

“胡想什么呢？”黎辰好笑道，“我不過練功出了岔子，頭疼的厲害罷了！”

“那你找藥王過來看看吧！”星河一臉擔心。“要好好保重自己呀，否則我會擔心的！”

“嗯！”黎辰點點頭幾口把碗里的粥喝完。“我去閉關，你慢慢吃。”

星河一動不動的看著黎辰的背影，他總覺得今天的哥哥有哪里不一樣，可又說不出來。

是錯覺吧？他搖了搖頭，把腦子里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大口大口的吃著龍檸草，總不能真的被人調包了吧？普天之下討厭龍檸草的估計也只有他哥哥一條龍了。

哥哥今日的不舒服，他得體諒他。

“云照！”星河喊道。“進來收拾收拾！”

“是……”

“殿下接下來要去哪玩？”

“哪也不去，我要睡個回籠覺！”星河打了個哈欠，要不是為了等哥哥吃早飯，他才不會起那么早呢，因為那一杯毒酒傷著了身子，他總是很嗜睡。

“在這？”云照苦著臉。

“怎么，不行嗎？”

“這是帝君的寢殿，公子若是困了回自己的寢殿好否？”云照笑著同他商量道，現在九州四海已經有人在傳，天君遲遲不迎娶天后，是因為同星河是斷袖了。

“哥哥的寢殿又怎么了？”星河不滿的瞪了云照一眼。“哥哥說過他的就是我的，哪怕我要天地共主的位置，他也能心甘情愿的讓出來呢！”

“公子慎言！”云照一驚。

“我和哥哥從不會猜忌，才用不著慎言呢！”星河不以為意，“不過我才不想當天地共主呢！天天起早貪黑有批不完的奏折，連娶個老婆都要被人管著，真慘了啊！”

“……”云照低著頭，假裝自己是一根木頭，我什么都沒聽到。

“要是收拾好了，你便出去吧，我今天就在這睡了。”星河褪去鞋襪，一溜煙便上了床。

“是！”云照十分無奈，永遠不要試圖跟孩子講道理，因為無理取鬧，是他們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