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放亮，韓春便跟著小隊中的其他伴當們開始跑操，經過一個多月的操練，這些伴當們每天能吃飽飯，氣色已經比剛來的時候好了許多了，瘦弱矮小的韓春跑起來還是有些費勁，他按照教習教導的喘長氣，邁大步的方法勉強跟著。

隊伍中的同伴們都是默不作聲調整著自己呼吸的節奏，天性跳脫的韓春則偷偷打量著四周，環顧了一下四周，韓春沒能找到國公爺的身影，不由地有些失望，這一個多月來沐天波幾乎每日都來跟伴當們一起跑操，還會與大家一同用飯，讓大家感動地夠嗆。

隊伍中的小隊長是個沉默的大個子，名叫薛金谷，是沐家的牧戶出身，年紀不大就已經會騎馬了，他為人雖然沉默寡言，但為人不錯，當初修建堡墻的時候，韓春被安排挑夯土，身材干瘦的韓春挑著沉重的夯土走得踉踉蹌蹌，薛金谷見了直接把扁擔挑到了自己身上，就沖這個，選隊長的時候韓春干脆地選了他。

韓春賊眉鼠眼地四處張望，很快就找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自己的好友王奉恩與牛拴狗二人，這兩人都被選為了小隊長，可惜三人被分散到了不同的隊伍中，否則韓春就能有人照應了。

家中蜜戶出身的韓春家中在田莊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加上韓春身材瘦小，因此韓春整日在小伙伴中沒少受排擠，這讓韓春對自己一直沒什么自信，能入選到國公爺招收的三百伴當中來實在讓小伙伴們大跌眼鏡。

大人們有的說國公是在招家丁，有的說國公是在找些一塊玩耍的玩伴，韓春也說不清楚，要是收家丁的話為什么要收身材瘦小的自己呢？

好幾個身體比自己強壯的同伴都落選了，當日國公爺來莊子中選人，不時還會問伙伴們些問題，都是家中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人這類簡單的問題，有的伙伴不敢回答，有的唯唯諾諾地自顧低聲回答不敢抬頭，韓春大著膽子大聲回答了國公爺的問題，就稀里糊涂地入選了。

韓春感覺國公爺也不像是單純地找玩伴，又是建磚瓦房又是每日讓三百多號人吃飽穿暖，這花費也太大了，而且韓春等人每日操練的內容雖然有些古怪，但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娛人的技藝。

每日早上跑操過后用早飯，之后上午進行國公爺口中的隊列訓練與體能訓練，包括走隊，負重跑，四面轉法，立正訓練等等，用過午飯后就去教室學習識字與算數訓練，用過晚飯晚上是說書先生的講古，現在講的是岳飛抗金的故事，之后還有一場蹴鞠比賽或是拔河比賽作為娛樂時間。

現在的生活過得讓伴當們如癡如醉，生活上住上了磚瓦房，每日可以吃飽，領到了新衣服，吃飽穿暖，而且將來還有光明的未來。

最關鍵是這里的氛圍讓伴當們很是喜歡，隊長與隊副們要自己安排隊伍中的人值日，負責給全隊打飯與清潔宿舍，大家一起開會商量如何幫助隊伍中的后進生補課，這些半大小子第一次發現自己也能做許多事。

就是不能經常回家讓韓春有些想家，伴當們平日每旬只休息一天，回家有些來不及，但教習們說明了春節可以放假回家，而且農忙時也能分批回家幫忙。

訓練的內容對這些半大孩子并不輕松，可大家都是咬牙堅持，沐家田莊中的佃戶每一家都有著自己的血淚史，國公爺一開始就說了會淘汰部分不堪用的伴當，大家都知道從這里被趕出去對自己家意味著什么，沒人敢拿自己的前途與親人的期望開玩笑。

吃完早飯稍微休息一會，各個小隊又開始了訓練，隊長薛金谷高聲一喊：“開始負重，目標兔兒屯，開始負重！預備，跑步走！”

小隊中的各人紛紛在心中邊罵娘邊背起一個十多斤沙袋，開始跑步走，周圍還有幾個小隊跟著，韓春腦子靈活，早就已經學會分清左右，幾個小隊中卻還有幾人不會分左右，韓春小隊中的劉泉便是，這劉泉卻是個左撇子，別人分辨哪只腳是右腳只需要記得拿筷子那只腳便是，他卻不行，果然這回又是記混與邁錯了步子。

著急的劉泉想要調整過來，卻怎么也調整不過來，倒讓整個小隊的節奏都被帶亂了，周圍的幾個小隊頓時傳來了幾聲噗笑，一個五大三粗的教習察覺到騷動，定睛看了一會，馬上就趕了發現了騷亂的根源，拿著一根兒臂粗細的木棒趕了過來，對著劉泉的屁股就是幾下抽打。

劉泉是個從小沒娘的孩子，吃過不少苦，性格也是執拗得很，腦子也笨，識字與隊列都不行，是隊伍中的后進生，此時挨著打也是悶聲不吭，想要把步子調整過來，可本來就調整不過來，現在就更難了，關鍵時刻發現隊伍中狀況的薛金谷大喊一聲：“全體停下！”

劉泉面紅耳赤地跟著隊伍停下，教習也停下了抽打的動作，家丁出身的教習瞪了瞪劉泉，頗為不耐地說：“又是你劉泉！薛金谷，你的成績可是要跟劉泉的成績掛鉤的，你來想辦法！”

薛金谷沖有些不知所措的劉泉點了點頭，接著大聲沖教習說：“是！”

接著轉頭對劉泉說：“隊副來排頭帶隊，我在隊伍最后，你跟在我后面，學著我的動作，晚飯后咱倆現在重新開始，負重，跑步走！”

劉泉紅著眼睛跟著薛金谷后頭，閑來無事四處閑逛的沐天波在遠處看到了這一幕，對著自己的伴當沐有田與侍女夏荷笑著說：“這個薛金谷倒是還可以。”

“那也是老爺您定的章程好，所有伴當年底都要考核，隊長與隊副的要與隊伍中的后進生結對子，后進生的成績直接關系著隊長與隊副的成績，今后的隊長與隊副可是要在隊伍中按成績重新擇優選擇的，事關自己的前途，這薛金谷當然要賣力。”

聽著沐有田的奉承，沐天波頗為得意地一笑，人都是利己的，只有關系到自己的利益才會真正用心做事，用年底按成績擇優選擇隊長與隊副的職位做胡蘿卜，用可能的淘汰制度做大棒，就能讓伴當們動起來了。

這幾日沐天波一直在觀摩伴當們的訓練，完善各種章程，以此為基準制定未來新軍的軍律，沐天波覺得大明的軍律過嚴，動不動就斬首，或是貫耳游營這種羞辱性的處罰，將官平日不僅克扣糧餉，日常對士卒的打罵也是非常嚴重，讓軍中壓抑非常，動不動就營嘯。

沐天波在制定章程時廢除了羞辱性的處罰，多是體罰，在訓練場上可以打罵，但在私下堅決不行，被打的伴當也要由隊長與隊副負責安撫照顧，還每日晚間安排拔河與蹴鞠這種對抗性的體育運動消耗伴當們多余的精力與訓練中產生的怨氣。

瞥了眼沐有田，沐天波笑了笑沖他說：“有田，你準備準備也加入到這批伴當中進行訓練。”

沐有田愣了愣，接著大喜著沖沐天波磕頭，聰慧的他隱約明白這些伴當今后會在沐家的體系中發揮重要作用，而令作為管事之子的沐有田頗為不安的是，這三百伴當全出身佃戶，沒有一個是莊頭與管事的兒子，現在總算讓沐有田松了一口氣。

沐天波的侍女夏荷則盯著眼前訓練的伴當們，出神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