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往矣今朝該欲息
- 兩世歡續集
- 霄落染云
- 3538字
- 2020-10-26 02:55:00
夜已深,螢火蟲滿天飛,這個恐怕是夜晚唯一的一縷光亮了。
夜晚是最寧靜的,也是身心舒暢的時刻,所有的人進入夢鄉,沒有白日的爭斗,最和諧的時刻,恐怕只有這夜晚了。
可是若黑暗籠罩,那此后會有無盡的夜晚,后果不堪設想。
黑夜并不是永遠黑夜,終將會有光明升起的那一天。
秋洛煊睜開睡眼,卻伸手不見五指,他將發絲繞在耳后:“我……我這是死了嗎?”
秋洛煊靠樹站起,抬臂折斷柳條:“其實地獄也沒什么不好,據說行善之人會升天,而我雙手沾滿鮮血之人只能入地。”
“你放心你沒有死,你還沒那么容易死。其實你本性并不壞,為何卻一而再三壞事做絕,讓旁人誤以為你是大惡之人呢?”
秋洛煊看望迎面走來那人,臉龐上流露出一絲笑容,但那絲笑容卻轉瞬即逝。
秋洛煊長嘆一聲,伸出手將月亮抓住,而后卻緩緩松開手:“有些事有些人,錯過了便無法挽回,誰年少之時不曾犯錯,但錯了終究是錯了,但會錯的一塌糊涂,即便抓住又能抓住到何時,每個人命運不同罷了。”
景辭握住秋洛煊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只要事情沒有到不可逆轉的地步,一切都可挽回。”
秋洛煊甩開景辭的手,擺弄著手中柳枝:“每個人命運不同,選擇的道路也就不同,一旦踏出,便沒有再挽回的地步。每個人都會為了自己的行為所付出代價,或許你視人命如草芥,但難保有一日你也會被人所殺,想要在江湖上立足哪有那么容易,江湖如此,莫不要說朝野之上了。”
“這一次陸澤想要置我于死地,讓我真正明白了,人無論身處江湖還是朝野,都要防著背后的劍。他真是狠狠地給我上了一課,若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恐怕我這條性命,早已成了他的刀下鬼。”
景辭將石子彈出,將一片細微樹葉傳透,穿透卻不傷根本,可見武功造詣非凡。
“你是想說,任何事,任何密謀,都會如這片樹葉一樣,終會穿透。”
樹葉飄落肩頭,秋洛煊輕輕吹落,月光照射在身上,他眼光似乎清澈了許多:“我曾經對師兄不滿,為什么師父如此器重他,為什么我最愛的師妹會選擇他而不是選擇我,所以我這么多年做了很多錯事,也做了很多不為人的事,即便將我千刀萬剮,那些逝去的人,也終究是逝去,無法彌補了。可當年師門之變,讓我們師兄妹三人走散,我曾經不理解師兄為何那么錯,但如今我明白師兄的苦衷,任何事,先以師門為先。我真的錯的很徹底。”
“那最后師門保住了嗎?”
秋洛煊淚水在眼中打滾,搖了搖頭:“沒有,但我們三人發過誓,若查到是何人所為,定讓他血債血償。”
“多年之前變故,不僅讓我們師兄弟二人,產生嫌隙,那場變故讓他們失去了最愛他們師父,而我那師妹大概也不在人世了。”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既已為師,便有責護徒,即便身死,也問心無愧。他一定會化作天空的星星默默守護著你們。”
景辭摘下樹葉,聲樂悠揚,那宛轉聲樂,回蕩在樹林中,久久不散……
天色朦朧,秋洛煊抱拳:“好久身心如此舒暢了,謝謝你。不過今日的搭救之恩,日后若有需要,我秋某萬死不辭!還有希望你轉告我師兄,世上沒有回頭路,既已選擇,即便是前方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
他遞給景辭一封信:“事關重大,小心行事。”
秋洛煊身影一閃,只見衣衫刮過樹枝,再尋身影,已然了無蹤跡。
慕北湮睜開雙眼,余光落于數腳,卻然乎大驚:“秋洛煊,怎么不見了,阿辭,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景辭望著手中的信:“其實他也是個可憐之人,只是有自己的苦衷,不便說罷了。”
眾人聞聲忽醒,恍然站起,在原地徘徊,只見此地除他們幾人,哪里還有秋洛煊的蹤影……
阿辭腳下一揚,煙塵飄蕩,枝葉連片,迷人視線。
“這兒的人哪里去了,昨晚我并未聽到任何風吹草動,難道是……”
景辭道:“快走吧,我們已在這里耽擱很久了,還是前去衙門斷案究竟吧。”
話落后,景辭繞過眾人,徑直向前走去。
阿原轉身望向冰涼的背影,背影卻轉瞬即逝,但樹林之中,路未免陡峭,但他搖搖晃晃走下……
景辭越來越讓她捉摸不透,就好像不曾相識一般,曾經無微不至,都在那日冷鋒話語中,都往如云煙,與之消散。
他真的是曾經那個他嗎?為何我總有股莫名的疏離感與陌生感,或許一切黎明之中自有答案,待有一天定會煙消云散,所有的一切都將會解開。
阿原眼中疑惑襲如云朦:“北湮,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景辭了,我不知道他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即便我與他再無可能,可他……也不是我曾經一起相伴二十年的景辭了……”
“阿原,相伴二十年,這可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福分啊,萬事自有定數,緣分若到,任誰也分不開,若無緣,終究只是過客。”
景辭在長廊里徘徊,取出信封,臉色愈發冰冷,如冰天覆蓋,寸草不生。
“余年前,錯殺一人,悔恨在此,日日困擾,一襲青衣,本該逍遙一世,怎奈年少無知,釀成大錯。”
景辭將信揉成紙團:“他究竟是指誰呢?”
謝巖一旁走過,只見景辭一臉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阿辭?”
景辭將紙團扔在他手中,他展開一觀,隨后將信已撕裂,紙片已飄蕩在空中。
謝巖道:“那封信是秋洛煊給的。可是阿辭你想過沒有,我們前往樹林是救他,可他當時若是沒有我們救他,便已死,可任誰在將死之時,還留著一封信,信中之語,還如此迷惘,你難道不覺得這是一個圈套嗎?”
“圈套?我看未必是圈套吧!”
謝巖聞聲而望:“北湮,這為何不是圈套?”
慕北湮手中提著一壺桃花酒:“你們且先別急,容聽我細細道來,首先,你們不覺得他這樣是指一個人,而且是位多次與我們交手之人,而且在林中將信交于阿辭,這就更怪了。”
“怪?怎么怪,我倒是覺得北湮你很怪啊。”
“夜晚之時,與信交于,那便是“林信”可這莫不是,再入此地,與之相見?”
可他們也不曾知曉,事情表面雖無頭緒,但實則環環相扣,而林信之言,或許是一個新的突破。
三人攜手再次進樹林,卻發現大有不同,樹木上,全部刻滿了“信”像是對方已經知道他們要來此地。
三人在不遠處發現了一所木屋,走進映入眼簾,卻是日思夜想之輩。
陸澤甩了甩袖:“各位終于來了,可讓我久等了。”
“是你叫我們前來的?”
“是我,你們能來到這里便已猜出‘林信’二字其中含義了。”
景辭微微一笑:“那是自然,林信二字,一棵樹木難成林,但一群樹木可就未必,但我們來到此處,看見樹木刻有信字,而林字,分開便是木字,隨后猜想這樹林中一定有一所木屋。”
“你們還不算太笨。”
景辭眼光冰冷,像是浮上了一層冰霜:“想必你引我們來到此地定是有要事。”
陸澤道:“你很聰明,但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今日定會叫你們有來無回。”
陸澤一腳將身旁椅子踢出,一劍劈成兩半,縱于墻壁上,動蕩天地,猶如將天下撕裂。
二人縱出木屋外,數道劍影劃過,樹葉紛紛震落,飛沙走石,樹木倒地,一片慘狀之象。
發絲飄動,陸澤一劍落地,劍聲過后,一劍插入土壤,拔劍之時,眼前卻發出一股寒涼之意。
長劍上緩緩流下鮮紅的血液,陸澤冷笑:“景辭,我原以為你有多么厲害,不曾想原來是我高估了你。”
雖然此時看似危急,但卻雙方其實各自早已心知肚明,此一戰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死,并不可怕,但人們往往便言不畏生死,但真若到生死抉擇的時候,真正做到的又有幾人?
景辭身影閃過,將迎劍抵抗之際,卻被劍劃傷手腕,一腳踹向胸口,砸于樹樁之上。
景辭將劍抵在他的脖頸之上:“現在只有我手輕輕用力,你這條命便已隕矣。”
陸澤兩行淚水流下:“原來終究還是錯了。”
景辭道:“那杏花樓的柳姑娘,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為何殺她?”
“當時因知道她不該知道的事,有些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所以……你便殺了她?”
“有些事,即便是錯了,但會依然走下去,當年若不是主上救我一命,否則我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景辭緩緩松開劍,他從袖中掏出荷包,輕輕撫摸:“我這么多年來,我就是為了找尋當年殺害我妹妹的兇手,或許我永遠找不到了,那天柳姑娘似乎是當年知情人,可詢問之際,她誓死不說,我急怒之下,將她殺死,自從那天,我一直活在愧疚當中,一直埋怨自己。”
慕北湮挑眉說道:“難道你說是多年之前,曾一度輝煌陸氏,但后來不知何人,滅了陸氏。后來有人說陸氏無人生還,也有說,陸氏有人逃了出來,自此隱信埋名,再無陸氏。”
“的確,這些傳言,所言非虛,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的那么重要嗎?如今不過是場笑話罷了,我愧對陸氏一族,希望你們若有機會,幫我報仇雪恨,在下感激不盡。”
劍光照映在陸澤臉龐上,:“其實有些事,是躲不掉的,欠下的債,欠的人命,遲早是來還的,每個人都會為自己所欠下的債所償還。”
一劍刺在心窩上,血液如泉涌,染紅了衣衫,染紅了大地,染紅了世間。
他的一世就是一場笑話,先是家族被滅,后隱信埋名,只道是青衣男子,但是‘陸澤’再無此人,陸氏已成云煙。
那些昔日誤殺,就像噩夢一樣日夜困擾著他,如今身死,未嘗不是一件解脫。
人總要為自己犯下的錯所彌補,如今這般,也能釋懷了。
現如今,一切化作云煙,而那些事會埋藏在地底下,但只是時機未到,若有一日,定會翻起。
一切都該停止了,一切都該寧落。
景辭嘆了口氣:“或許,這就是天定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