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莫寒想破口大罵都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從識海之中蔓延出了一道詭異的力量，迅速浸透他的四肢百骸。

楚莫寒整個人顫抖不停，近乎摧骨的劇痛折磨著他每一根神經。

楚莫寒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生生碾碎一般。

而這仿佛沒有盡頭的痛苦像是大山一樣壓著他，讓他連半點兒聲響都無法發出，只能難以自控的匍匐在地上。

他在——返祖化形！

楚莫寒是人類所出，他的娘親是個地地道道的人類，被抓回魔族之前，他沒想過自己會跟妖魔有什么關系。

他更沒想到過，當今魔尊的本體會是一條蛇，自己居然也會變成一條蛇！

當劇烈的痛苦慢慢褪去，楚莫寒趴在金色的沙粒之間，對他而言本就參天的巨樹更高了數倍。

楚莫寒找不到第二個比較對象，壓根無法確定自己現在是多大的一條蛇。

“小家伙兒，我送你一場大造化。”

楚莫寒心里想嘔血，罵人的話在嘴邊滾了一遍又一遍，卻只能嘶嘶地吐著嫩紅的信子，半點兒聲響都發不出來。

“你這小蛇，長得黑不溜秋的，還挺好看的。”

！

楚莫寒豎起身子，憤怒地朝著眼前的一段樹根呲牙。

不知道從哪兒卷來了一條金色的樹須，上面卷著一塊小小的樹皮，跟這棵大樹灰褐色的皮不一樣，這塊樹皮也是金色的。

楚莫寒冰冷的豎瞳警惕地看著那塊比他現在的臉還要大的樹皮。

“你吃了它，就能重新化形了。放心，是好事，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到自己體內魔氣充沛，我敢說，現在天下間沒有幾個人能是你的對手。”

在他體內循環的魔氣，確實十分龐大。

可剛才這棵老樹什么都沒交代，就讓他踩了那么大一個坑，楚莫寒不敢再信他了。

“誒，我一個老家伙，騙你做什么。”

“不過是歲月太久遠，一不小心忘了對于你這樣弱小的生命有些副作用罷了。”

聽見這老家伙這么說，楚莫寒又有些不忍心。

尤其對方是用那么失落的語氣說的。

他默默收起了尖利的毒牙，改叼住了那片金色的樹皮。

蛇的吞咽能力都很強，蛇類狩獵經常能吞下自身體積數倍的生物，饒是如此，楚莫寒還是覺得那片有他蛇形臉大的樹皮卡嗓子。

順著嗓子一路卡到身體里。

樹皮順著嗓子一點點滑下去的感覺讓楚莫寒渾身的蛇鱗都忍不住豎了起來。

“你說說，你是個什么品種的小蛇呢？”

老樹的聲音立馬雀躍起來。

“哎，不想了不想了，反正從今以后，你就是條獨一無二的蛇了！”

“我這也不算騙你吧，我確實送了你一場大造化，你也能化成人形，不過需要的時間嘛......”

不死神樹在那邊自言自語，楚莫寒感受著他艱難咽下去的那塊樹皮就那么突兀的從自己身體里消失了。

不光樹皮消失了，還有他體內所有的魔氣。

包括之前喝樹汁出現的血露還有他自己辛苦修煉的。

一條蛇很難擺出難看的臉色。

但現在楚莫寒就是很生氣。

他內心空蕩蕩的在沙地上盤成一團，不知道接下來該做點兒什么。

一個陣法很厲害的人形生物能在三界之內來去自如。

一條會陣法的蛇，他連布陣的手都沒有！

一陣風吹過，楚莫寒被沙子迷了眼睛。

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樹沒了！

楚莫寒無法看見的是，在他純黑色的蛇頭額心，多了一枚燦金色的鱗片，而在那片鱗片上，正出現了上古神樹的紋路。

“走吧，帶著老頭子回你們魔界去，我在這破地方可算是呆夠了。”

腦子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楚莫寒支棱起了身子。

“別那么驚訝，你吃了那塊樹皮，我才能暫時寄生在你身體里。不過你得快點兒，這種短暫的寄生持續不了多長時間。”

“我可先跟你說啊，別想著威脅我不出去什么的。我脾氣可差，你要是不帶我出去，我只有一直賴在你身體里，直到最后撐破你了。”

楚莫寒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會被一棵樹給要挾了。

想到自己之前居然還欣賞過這棵樹。

楚莫寒強忍著暴怒，帶著這棵樹一點點往秘境外頭爬。

看來這里的陣法與其說為了關著這棵樹，不如說是在保護這棵樹。

不然怎么它一路爬出來，所有的陣法都沒有發動。

估計布置這個秘境的人沒想過，一棵沒有長腿的巨樹還能移動吧。

在爬出最后的小三才陣之后，九重天上空像是玻璃被打碎一般，天空之中突然出現了無數鱗片狀的透明反光帶。

伴隨著天幕震蕩龜裂，裂縫中還出現了無數具有強大吞噬能力的微小漩渦。

楚莫寒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將長在他腦子里的災星盡快送走。

九重天秘境突然出現暴動，天界一片大亂。

別看秘境里面黃沙遍地，實際上天界風景美輪美奐，植被旺盛，楚莫寒一條蛇在地上爬甚至沒太吸引那些仙界衛隊的注意。

就是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那些衛隊到處跑動，好幾次都差點踩到楚莫寒身上。

罵不出聲楚莫寒在心里問候了不死神樹的祖宗十八代。

等楚莫寒給了一只仙鶴一口毒，仙鶴唳叫一聲，振翅沖天而起的時候，腦子里才又響起不死神樹的聲音。

“你剛才罵的那些，我可都聽到了。”

“我看你這家伙是真想當樹肥啊？”

“一輩子要當一條蛇，活不活的也沒什么指望了。”楚莫寒心里罵罵咧咧，“送你出去就當臨死前做好事了。”

“我可沒騙你，變蛇也是暫時的。”老樹神神道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體膚。”

楚莫寒被它念叨的腦袋疼，索性趴在仙鶴身上一動不動裝死。

從食物鏈來說，他現在應該處于食物鏈底層。

幸好這些仙鶴只吃煉制出來的丸子，不然楚莫寒還真沒那么容易爬到對方身上，更別提讓對方帶著他直接去落塵臺。

沒了身體，原先出入仙界的辦法是不行了。

沒想到才知道落塵臺，就到了用上的時候。

據說落塵臺兇險萬分，即使是上仙墜下也會被削碎骨肉，修為盡毀。

楚莫寒看著無數道猙獰的紫色雷電在翻滾的烏云中朝他劈來，卻被一道極淺的金光擋住。

那道金光自它額心發出，將小小一條蛇完完整整地包裹其中。

沒想到它一條蛇。

一條帶著樹的蛇。

居然平平安安地掉到了凡間。

老騙子。

都要用他當肥料了，干嘛還要保護他。

他可不想被人奴役。

樹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