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楚莫寒惦記上了。

每天該吃吃，該睡睡，身體卻一日比一日虛弱下去。

那天吐出的火燒得厲害，損耗的卻是它的內(nèi)丹。

而對于靈獸而言，內(nèi)丹就是它們的生命，對于能化形的九尾來說，同樣如此。

他雖然還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卻早就知道，自己沒幾個月可活。

路瑤以為他會好的，楚莫寒覺得他全然是裝的。

九尾卻已經(jīng)沒有力氣爬起來了，縱使萬般不愿，也不能再賴到路瑤身上了。

“咱倆互相嫌棄，你為什么還要抱著我。”九尾抖抖耳朵，明明是強撐著精神，聽起來卻像是在犯懶。

“你要是能自己走，鬼才要抱著你。”

狐貍咧開嘴笑了。

“你這么弱，能保護好她么。”

？

楚莫寒不知道這頭小破狐貍是哪兒來的膽子這么說話。

雖然在死人溝他莫名其妙的昏迷了，不代表他很弱好么。

“你可別把我扔在地上，我沒有力氣了，跟不上你們。”

“......那天，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九尾困倦地閉上了眼睛，靠在楚莫寒懷里，“沒什么好說的，少帶著她去危險的地方”。

九尾的狀態(tài)讓路瑤陷入了自責。

雖然她們之間的關系以前一直算不上太好，可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幾年。

如今九尾不斷虛弱下去，跟她之前的自負也有關。

路瑤給九尾輸送靈力去探，也查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了。

九尾一天中睡著的時間越來越長，路瑤和楚莫寒終于想到要給它去找大夫，九尾自己卻拒絕了。

“我已經(jīng)沒了內(nèi)丹，這幾日活著都是撿來的。”他像是一張狐貍皮，又像是一灘水一樣化在楚莫寒懷里，只剩下肚皮一動一動地喘。

“你們也不必自責，我今日所做的一切，皆有因果。”

“路瑤，我說的是真的，你是我的恩人，卻不止是秘境中的恩人。”他強打精神睜開眼睛，扭頭望向路瑤的方向。

“你跟從前一樣，卻也不一樣。”

“放心，我此刻的死，也不是真正的死亡，不過是一場新的開始。”

一只一點點小傷就要撒嬌，哭唧唧地要抱抱的狐貍。

最后死的時候卻是笑著的。

狐貍頭重重垂下，溫暖的皮毛一點點冷卻，抱著狐貍的楚莫寒都是懵的。

他之前還在揣測九尾另有所圖，短短幾日時間，對方卻以這種姿態(tài)離開了。

九尾和玉天君有關？

楚莫寒垂眸思索良久都沒記起來過往的歲月里見過這么一只白狐。

路瑤沉默著挖了坑埋了狐貍。

挖坑的時候才知道當初她叫雪兒挖的坑得是多么深多難挖的一個坑。

她跪在墳包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倒了三杯酒。

“楚莫寒，你說，我是不是總是拉著身邊的人，做不自量力的事。”

“什么樣的事情，算不自量力。”

路瑤愣住了。

似乎她有了別的想法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自不量力。倒真像沈端澤說的，她還未成仙，便要入魔了。

于是她放棄了這個話題。

“九尾說的前世，是什么？你也是因為我的前世，才會幫我的么。”

路瑤也不算多想，楚莫寒的出現(xiàn)太過蹊蹺。

先前還能說路見不平，但從他看見她眼睛之后，就又是另外一種狀況了。

“所以說，我現(xiàn)在遇見你們，都是我前世為自己修來的福分么。”路瑤有些感慨，語氣里倒是沒什么失望情緒。

甚至她對上一世的自己還有些好奇。

“你上一世，便是仙了。”楚莫寒沉吟片刻，滿足了她的好奇心。

“是么。”路瑤跪坐在地上，有些慨嘆，“已經(jīng)是仙了啊”。

“已經(jīng)是仙，為什么我現(xiàn)在又變成人了呢。”

楚莫寒就想回她，你那是轉(zhuǎn)世歷劫，在為成神做準備。

可話堵在嗓子眼，他說不出來。

神是什么？

神是天道化身，是規(guī)則與萬法秩序，晉升條件極為苛刻，其一便是要斷情絕愛。

秩序之下，不講情理，神是沒有七情六欲。

如果玉天君真能如愿封神，他們之間就真的再無可能了。

楚莫寒最終脫口而出的話便成了，“因為我。”

路瑤疑惑蹙眉。

“因為你是我娘子，而我又是魔族......但我們是真心相愛的，為了我，你甘愿從南天宮云海跳下，重入凡塵。”

“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我找到你晚了十幾年，你又修起了仙。”

楚莫寒說話很慢，聲音難免顫抖。

他很忐忑，此刻脫口而出的謊言，可能是二人之間再無轉(zhuǎn)圜余地的未來。

可這是他的機會。

林林總總，造成眼前的局面，此刻正是路瑤心神恍惚的時候，楚莫寒不齒自己此刻的做法，可，他似乎也沒別的選擇。

“你我兩世姻緣，但是瑤兒，無論你做什么選擇，我都會尊重。”

“你若是想成仙，我便護你重歸仙途，你若想要自由，我便陪你走遍五湖四海，若你想要的是我，我便生生世世與你不離不棄。”

這三句話都是真的。

他已經(jīng)撒了一個彌天謊言，如果路瑤還是不愿意接受他的話，等到路瑤恢復前世記憶的時候，他們之間便再無可能。

“我是......你娘子？”路瑤低聲重復了一遍，聲音里滿是困惑。

這回答令人費解，卻又讓人覺得合理。

定是因為這樣，楚莫寒才能會仙符術法，才會一直跟在自己身邊，才會在才見到她樣貌的時候那么唐突地想——

“無論你是怎么想的，我都會幫你實現(xiàn)。”楚莫寒的聲音里滿是落寞，讓路瑤忍不住想摸摸他額發(fā)安慰他。

“前世的我，跟現(xiàn)在一樣么？”

楚莫寒倒是沒再說謊，“不一樣的。”

“前世你冷冷清清的，從來都不會笑，就算笑也是冷笑，不喜歡搭理人，更喜歡獨處，最愛睡在青石澗旁，聽流水竹林輕響陣陣......但是你溫柔，你會給受傷的小鳥包扎傷口。”

“所以，你在我的身上找到她的影子了么？”

楚莫寒心下一凜，“沒有你和她之分，你們本就是一個人，而我愛的是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我愛的始終是你”。

路瑤身子動了動，唇角勾起了一個微笑的弧度，“虛偽”。

“我要想想，我想先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