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這京城護衛是天下之最，那這皇宮之地則更是重中之重，每日那巡城士卒，便是里三層外三層的往來巡邏。而進了內殿之后，則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

只是這摘星樓之上。卻是無一護衛，無一宮女，便是連貼身太監，不得傳召，也是不得入內。

此時端坐于龍椅之上的，便自是那當朝天子。

天子手中，正自把玩著一塊無暇玉璧。玉璧只有手掌大小，璧身刻一斷角虬龍。

“囚龍璧，縛龍索，奪心符。”天子將玉璧往后一拋，拋入那角落陰影之中。

“這盤龍窟，也便是那真龍地宮吧。”皇帝挪了挪身子，沒有回頭，卻是似在與身后陰影對話。“相傳要打開那真龍地宮，便須集齊天下三寶。當年先生便是攜了這囚龍璧，在這摘星樓上，與朕第一次見面吧。”

“回陛下，正是如此。”那陰影有一黑衣人慢慢踱了出來。

“這真龍地宮，便是千年之前那天妖被困之處。相傳那真龍地宮之中，白玉為柱，黃金為梁，卻是集了那前朝的巨額財富。而當年天下群修于地宮之中用那鎖妖大陣困天妖，雖是成功封住了天妖，卻也把自己都搭了進去。”黑衣人的聲音卻并未如其本身那樣陰冷。卻是帶有淡淡的懶散之氣，“這千年以來，飛升大道日漸式微，也便是因為那先人典籍法寶，都被封于那地宮之中。也便是因此，此次陛下一旨詔書，方才能招盡天下群修。”

皇帝聽罷，卻并不為話語之中的不敬之語所動，只是用同樣慵懶的口氣說道：“天下群修？為了區區一疊古書和那千年前的法寶，卻是大肆相殘，我看今日這大道，卻是不過如此。”皇帝站了起身，緩緩走到欄桿之前。輕拍一聲，“我要的，是那萬世基業。這區區錢銀法寶，卻又如何能入我眼？”

雨后的空氣，總是透著一股新鮮與濕潤。

客棧中的四人，卻是在衛麟的提議之下，于雨后，來到城中四處閑逛。四人便是邊走邊聊。

“如今這世人，卻哪還記得那千年前的一場浩劫。”知露道人看著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卻是一聲輕嘆。

“這先賢早已說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尋常百姓，所求不過一世太平，卻哪如知露兄這般悲天憫人？這千年前之事，哪怕當時再是如何，與今日之人，卻又有何干系？”白云老道卻是神情輕松，緩步走在眾人身后。

“白云兄所言極是，是我執著了。”知露道人雖是如此這般說，表情卻仍未見一絲放松。

便是此時，衛麟便領著眾人進了一座小茶館。

“話說那千年之前，有一天妖禍亂人間......。”

四人剛進茶館便是一愣，循聲望去，卻是一鶴發老者，正在為眾茶客說書。

“走吧，我們去二樓坐坐，這故事，可還是要你們師叔說的，才好聽。”白云老道說罷，便自顧自的往二樓走去。也不管那一臉錯愕的知露道人在身后是如何表情。

待四人于窗邊坐下。

“那日帝陵一戰之后，我二脈祖師所受之傷極重，似是道心也有所受損。任何靈丹妙藥都毫無效果，剛回了山門，待交代完后事，兩人便同時羽化而去。”知露道人待小二將茶點放下離去，便開口道。

“而那日之后，那日皇族眾人，也都一個一個的相繼死去。”

“到最后，凡是那日親眼見到巨龍的，竟是再無一人存于世間。”

“可是師叔，你方才于客棧之中，不是說那赤龍于九天劫雷之中灰飛煙滅了么。可那天妖，又是何處而來？”衛麟為師叔倒上一杯清茶，開口問道。

“若是當日世人，能有你這一問，想必也便就沒了那日后麻煩之事。”知露道人輕啜一口清茶，“當日待我二脈祖師去了之后，幾脈真人便攜手卜卦，想要算出那赤色巨龍由來。可竟然是一無所獲。現下想來，那一聯手之卦。竟也是命中之數。”

“天道平和，這世間萬事，自有其定數，當年天災橫行，想來，也是那上天為了懲罰世人，所降的劫數。”白云老道卻是自己滿上一杯清茶，搶過了話題：“這世間萬物自有其規律，人活一世便是一世，這飛升大道，其實想來便是要跳出六界之外，不再受那輪回管束。這便是奪天造化，逆天而為。而那當時的天下，由于各門各派由朝廷供奉，世人再無心耕作，紛紛投各派山門去了。這莫說是災禍橫行，就算是風調雨順，卻也是四海皆荒田。且莫說他們當日沒有算出那赤色巨龍便是日前興云布雨拯救天下黎民的真龍，便是算了出來，卻又能如何？這一切，命中皆自有定數。便是沒有那天妖，這世間，也是難逃這一劫。”

皇宮，御書房。

“從先帝射落神鳥，揭竿而起之日算起，我李氏王朝，雖是多徑波折，卻也是綿延至今，算來，也要近千年了吧。”皇帝背對廳下群臣，對著墻上的一副山河圖，緩緩說道。

“想當年雖是天災不斷。可若是好生治理，想那昏君的皇位還是可以穩坐個三五十年。只是他偏偏聽信妖道所言，招來皇族本命真龍，雖是三年之內，天下風調雨順，可是那本命真龍卻因逆天而為，被困于地宮皇陵之中，日夜受陰火煎熬。到了最后，一道九天劫雷，滅了真龍元神。順帶著連那前朝龍脈也盡毀了。”

“先帝因此立下遺詔，這天下修道之士禁入宮廷半步。你們今日來此，便是為了此事吧。”皇帝說完，便轉過身來，目光從眾人面前一一掃過。

“想來，這三十年前，朕留你們，便是要你們今日來勸誡我這不聽祖訓的昏君吧？”

場中眾人，卻是跪地不起，也不言語。

“我先前說的，想必你們作為朝廷重臣，也是有所聽聞。”皇帝走下臺階，竟是親手抬起一名跪地的老官，在那官員一副誠惶誠恐的驚愕面容中，皇帝輕輕一笑，復又開口道。“你們可知，那本命真龍，雖是元神被劫雷所滅，卻是猶未消失與人間？你們可知，當年那肆虐天下的天妖，是從南疆而來。你們可知，那南疆極地，便是當年真龍地宮之所在，而那地宮之中，便是鑄有那本命真龍的不滅金身？你們又可曾知道，那今日被封于盤龍窟中的天妖，便是這遺落人間的前朝本命真龍？”

“不過有一點，想必你們是知道的。”皇帝此時卻是收斂了笑容，緩緩走回書桌之后，慢慢坐下。

“朕是天子。”

“這天下便只能有朕這一條真龍。”

“來人。”

“拖下去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