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落風拉起車簾,扶他們下來,“就在前面了。”
眉嫵攙著安正堂,他的傷這樣重,她心里焦急,卻無力挽救。
“在下就不再送了,”落風欠身,始終蒙著面,“恕我就此告辭。”
“多謝了。”眉嫵低頭。
安正堂一直保持著沉默,微蹙的雙眉似乎藏了一個秘密。
“堂那人是誰?”眉嫵一邊詢問他,一邊扶著他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那樣費力。
“落風......?”他蹙眉轉而又笑了,“凝風樓樓主。”
凝風樓,她愣住,傳聞中的神秘組織,不是已經消失多年了嗎,又為何出手相救?
他尚未知曉他是敵是友,因而一直不開口,僅憑他現在的功力,若是真動起武來,他無半份勝算。
凝風樓一直是江湖的一個秘密。
“這里......?”眉嫵呆住。
山谷中溫度驟降,那一大片血紅的花海,卻依然開得妖媚至極。
彼岸花開,開一千年,落一千年。
安正堂有些氣喘,雖然只是皮外傷,但痛卻入骨,父親的每一杖,打得都是那般用力,更何況在添香樓又受了傷,傷上加傷,疼痛自不是他人可以忍受的,他只是硬撐著,為了不讓眉嫵擔憂。
眉嫵扶得有些吃力,畢竟她只是一個弱小女子,而安正堂身高八尺有余。
要不是憑著一股信念,她也快撐不住了吧。
“來者何人?為何闖我日矮山?”
忽然有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少女衣著紫衫,手里抱著花籃。
“姑娘,”她語氣哀婉,“請問姑娘,青衣道人在哪?我急著救人,麻煩姑娘告訴我罷。”
少女四下打量著他們,清秀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
冷漠的不似她這個年齡。
“你說的可是你身邊的這位男子?”少女走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可是安正堂?”
“正是。”他虛弱的回應。
“跟我來。”
“請問姑娘是......?”她不放心地詢問,“可是認得青衣道人?”
她停下來腳步,似乎還笑了,“我便是你要找的青衣道人。”
眉嫵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明明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怎么會是青衣道人?
察覺到她的擔憂安正堂輕輕握住她的手,說:“別擔心。”
不老童顏,凝風樓的右護法------青衣道人,果然名不虛傳。
他曾以為只是傳言,以訛傳訛罷了,沒想到確有其人。
少女將他們帶至山上的一座莊園,院內彼岸花開,近乎荼靡。
這花-------
是不祥之花啊。
為何將它栽入院內?
莊園內擺設相當簡單,素青的風格與這滿院的妖艷的彼岸花是這樣充斥著,一個少女為何獨自一人住在這深山里。
無奈她不說,也不好多加詢問。
走至房內,里面的成設倒也素雅。
“你扶他到床上躺下。”少女吩咐眉嫵。
眉嫵剛扶他躺下,少女便叫她出去了。
不知是為何。
眉嫵雖有些擔憂,卻也只好守在門外。
既是他叫她不要擔心,那么這個少女該是值得信任的罷。
少女獨自在屋內為他療傷,恐是怕他人竊取她的醫術吧。
約一個時辰后,少女出來了,鬢角滲出不少汗水,似是很疲憊了,“好好照顧他,明天便可好了。”
“多謝姑娘相救。”她欠身相送,這少女似乎醫術高超。
她來不及多想急切地走進門,來到他身邊。
他已安然睡去了。
若你安好,那么一切便是值得了。
她坐在他床頭,替他蓋好被子,就這樣靜靜地守在他身旁直至天明。
她都舍不得離開他半步。
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睡去了。
她醒來時,發現安正堂正盯著她發呆,看得那樣入神,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寶一樣。
他都不曾發覺她醒了么?
她笑出聲來。
安正堂這才發現她已醒來,臉竟紅了一陣才消去。
“眉嫵......???”他叫她,“在這守了一夜,倦了嗎?”
“沒有,”她眼角含情,“知道是守在你身邊,就不覺得倦了。”話一出口,她的臉便微微發燙。
“呵呵。”
在她面前,他像是換了個人般。
再活了一次。
咯吱------忽然門被推開,少女推門而入,依舊不帶表情的看向他們,“我將外出幾日,你們若樂意,可在此小住。”
“姑娘......?”
他想道謝,而她卻連頭都不回。
青衣道人的身份是不用懷疑了,可是她向來不輕易救人,她的規矩向來是救一人便殺一人,一命換一命,等價交換。如今為何,輕易相救?
莫非是,落風------
凝風樓一出,江湖又要不得安寧了。
他不漏聲色,只是看向她,只要她在身邊就好了,任他萬事萬物如何變化,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只需一眼就能洞悉彼此想法般。
時間若是在此刻停下,該是多么美好。
一切煩惱都可以置之不顧了,也不用去想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也不用管世人言語了......?只是她還是怕他放不下他的家,放不下他的事業。
但此刻風光正好,天色晴朗,該是珍惜了。
能在一起便該感謝蒼天了。
若不是一路有人幫助,他們也不可能走到這步了......?彼此之間曾繞過好大一段遠路,如今得以相守,就算只是幾天,幾個時辰,她也愿用一生去換。
可是,為何總是有人恰好上來相助呢?
除了感謝蒼天,她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山無凌,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她輕輕吟出聲來。
“眉嫵......?”他把她攬入懷中,“謝謝你在這里。”
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傍晚時分,他們攜手來至山后,斜陽搖曳在天際,風中有一陣陣清香傳來,松柏蔭綠山間的小路。
他輕輕摘下一株草,結成一個指環,用極低的聲音說,“現在的我什么都不能給你,你還愿意嫁給我嗎?”
她的臉霞染上一層緋紅,并不言語,只是點了點頭。
我要的,你已經全然給我了,便是知足了。
她要嫁的只有他,又怎么會不愿呢?
他小心的將指環套在她的無名指上,從此她便是他的妻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會不會覺得寒磣?”他有些愧疚,他本想給她最好的,如今卻只能這樣簡陋的娶她。
“不,”她微笑,“你在身邊,我便滿足了。”
即使日后只能粗茶淡飯,她也知足了,只怕他耐不住寂寞,像他這樣的英雄之類能甘愿從此平平淡淡的生活呢?不干出一番大事業,是不會甘心的罷。
“眉嫵,”他有些心疼地看向她,像她這樣仙女似的人物應該是被人捧在手心才是,“你果真不會后悔嗎?”
這滿山的景色便是最好的聘禮。
“堂,此生與你相伴,”她笑,“這便足夠了。”
此生足矣,他亦笑。
以為從此,至白首,都不會離分。
攜手看夕陽,這樣多好,可惜我們都忘了。
明明是這樣美好的風景,走錯了一步,便全都錯過了。
他用盡一生都不曾看透,那滿山的彼岸花,早已將結尾告知,只是他從未知曉。
花開彼岸時,只一團紅火。花開無葉,葉生無花,想念相惜卻不得相見獨自彼岸時,凄然等待。
此去,相隔經年。
再見面,早已不是這般模樣了。
“娘子,”他有些羞澀,“可以這樣喚你嗎?”
她的臉早已如抹了胭脂般,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好點了點頭,羞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娘子,”他又喚她,“這樣真是美好。”
傻子。
她笑,何時變成這樣了。
只要他愿意,她便是他的娘子,終身不離。
白首不相離的念想可是成真了?
他忽然在她額頭烙下一吻,夕陽將余暉灑下,瞬間紅了一大片云霞。
她輕靠在他懷里。
是不是時間可以都停下。
就這樣相依偎,一生一世......?
只怕,時間給他們開了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