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瓔累累佩珊珊。
娉婷似不任羅綺,顧聽樂懸行復止。
媽媽肯將自己嫁出去定是收了不少好處吧。
她笑,身上穿的是什么,她早已不在乎了,美也好,丑也罷,都與她無關。悔不該將心托付唯一,輕易相信他的話,到頭來,終是夢一場。
桃花好,朱顏巧,鳳袍霞帔鴛鴦襖。春當正,柳枝新,城外艷陽,窗頭群鳥。妙、妙、妙。
東風送,香云迎,銀釵金鈿珍珠屏。斟清酒,添紅燭,風月芳菲,錦繡妍妝。 俏,俏,俏。
這樣美好的事,為何她笑不出來......
吉時降至,該帶上鳳冠,該成為他人的嫁娘,他為何都不肯來,消失的好似他不曾來過一般,還是他終究嫌她身份低微?
為什么,她還在想,還在想著他......一刻都忘不得,她拿起桌上的酒壺,欲把自己灌醉,她不信她忘不了他,這樣的負心漢,還有什么值得掛念。
意難忘,明知如此,卻依然自欺欺人。
做妾也好,自甘墮落也好,此生再與你無關。
“眉嫵-----------”
那聲音是他!
桌椅碰撞發出的劇烈聲響,把她嚇了一跳。樓下為何如此爭吵?
她忽然一陣心悸,似乎有什么事發生了。她趕緊跑下樓,為何她的心跳的這般厲害?連鞋都沒穿都不暇顧及,他來了,他終于來了......?
她走到一半,將下未下,卻放緩了腳步,為何自己非要為他喜,為他悲?何時自己成了這般輕浮的人了?
他都不曾信守誓約,憑什么值得自己為他牽腸掛肚?
當她緩緩踱到樓下時,瓶罐砸碎的聲音,桌翻椅倒的聲音,姐妹們的尖叫聲,都充斥在她耳際。
她在哪兒?她蹙起雙眉,心里一陣陣擔憂,從未有過像今日這般不安。
姐妹們都匆忙往樓上逃,有人都不小心撞到了她身上,為何大家嚇成這樣?他來鬧事了嗎?還是來救自己出去?心亂如麻原來就是此刻的感受,她毫不畏懼地走,心里有著萬般的期待,可是當她掀開珠簾的那一剎那,她差點哭出聲來,淚一瞬間就落了下來???心扯的生疼......?
他渾身是血的半跪在那里???發絲凌亂,勉強著用劍支撐自己不要倒下......
何以至此?
憑他--------將軍之子,英武非凡,他的年少有為在這東陵城,誰人不知?
何以至此?
她鼻尖酸的厲害,看著他被眾人打,他卻沒有還手之力,心里的苦澀有誰知曉,到底為何會這樣?莫非在此之前就有人將他打傷......她不敢想下去,天底下能把他打成這樣的,該是......?他仍半跪在那里,絲毫不動,眾人拉他,他也不走......門外的迎親隊伍早已等的不耐煩了......?平時的氣宇軒昂,英姿颯爽到哪去了,為何此刻劍眉緊鎖,雙眼迷離......?她的脈搏緊繃。
“眉嫵......??”他輕聲喚她。
痛已深入骨髓,向他走的每一步都好似踩在刀尖上,心一直跳個不停,她緊握著雙拳,指甲嵌進了肉中,滲出血絲來她也不覺得疼了......
只見仆役又要將木棒打在他身上,她飛奔上前,似乎耗盡了一生的力氣來抱緊他,把他護在懷里。
眾人被她的突然而來吃了一驚,但以來不及收手,重重的一下打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覺得痛快,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快住手,”老鴇急忙攔住,“嫁衣上沾了血這多不吉利啊,眉嫵你莫要添亂。”
添亂是么?
“哎呦喂,衣服都弄臟了,”老鴇伸手拉她,卻被她甩開。
“你這是干什么?”老鴇有些許怒意,“不是說好要嫁的嗎?如今出爾反爾,你讓我怎么向人家交代?”
“滾---”她大喊,是她錯嗎?又是她錯嗎?
“對不起......眉嫵......??我還是來遲了......??”
明明早該失去意識了,到底是什么支撐著他挺到這會兒?
她的淚打濕在他肩上,她伸手輕撫他的臉,為何如此冰涼?眉嫵用力扯下自己頭上的鳳冠,把它摔在地上。
“滾-----我不嫁了!”
此生她要嫁的,只有他,再沒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天崩地裂,海枯石爛,江水枯竭,也不能把他們分開了。
“這豈是你能決定的,來人幫我把她拉起來!”
“不-----”她抱著他,那是的唯一想要珍惜的人啊。
她拔下頭上的發簪,直抵自己心口,“你要我死在這里嗎?”
眾人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感受到她的擁抱,他終于可以安然地閉上眼了,他已經很倦了......?
母親偷偷開門救他出來已是二日后了,他帶著一身的傷,不及敷藥便趕了過來......?卻仍是沒能趕上......?還是違背了誓言......?還是辜負了她的等待......?還是要眼睜睜地看著她成為別人的妻......?明知自己身負重傷,卻還是硬拼,讓她笑話了吧......?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在他耳邊輕聲呢喃,若此刻你又要拋下我,若此生真不能與你白首,凡世又怎可眷戀?
上窮碧落下黃泉,隨君直到滄海變桑田。
她緊握著發簪,隨時防備著,只要他們上前一步,她便用這枚發簪了卻此生。
忽然有一雙溫厚的手輕輕握住她,“眉嫵......?”
若不如此,她還能做什么,真的要成為別人的妻子嗎?委曲求全,就算他不怪她,她也會難過的吧。
她用力將他扶起,汗水順著她的發際往下流,她咬著牙,不讓自己摔倒,“都給我讓開。”她大喊,安正堂身子晃了晃,害的她差點扶不住。
“眉嫵,你不要得寸進尺,”老鴇忍著怒火,“吉時已到,不嫁也得嫁。”
“我已經這樣了,你還讓我嫁,”她冷笑,“這就是我口口聲聲叫著的媽媽?”
老鴇愣住了,這丫頭性子這么倔,她對身旁的手下耳語一番,讓其去稟告張太守,另擇吉日,定將眉嫵送至。
今天,這親是結不成了。
安將軍也是個不好惹的人物。
處處都要得罪,都是這個死丫頭。
正當眉嫵以為無路可走的時候,忽然塵囂起,一對黑衣人趕來,仆役們上前阻擋都被他們三兩下就打退了,看來各個都不是等閑之人。
只是不知是敵是友。
眉嫵正想趁亂離開,突然有人上前,好像早有準備似的,“姑娘跟我來,”他伸手替她扶著安正堂,“放心姑娘,我是來救你們的。”
雖然仍有些擔憂,但此刻既然已經無路可走了,她也只好信他了。
她跟著他來到了一輛馬車前,“出了城門直往前走,找到青衣道人救可以救公子了。”
那人先是將安正堂背上馬車,又扶眉嫵上了馬車,“姑娘照看好公子,我來駕馬車。”
這個人怎會知道他們有事,還這般好心?得時刻留意這些才是,眉嫵將安正堂枕在自己腿上,她自己靠在馬車上累的閉上了雙眼。
但愿從此風平浪靜。
感覺他動了一下,她又睜開眼,呵,睡的跟孩子似的,她從懷里掏出手帕替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心又疼起來,她看到他的傷口,一道道的,都是被棍棒打出來的罷,而能這樣的,也只有一人了......?她終于明白,那天他為什么不能來了......?原來他并沒有忘記......
原來他......?
“姑娘餓不餓,要不要停下來歇息,歇息?”那人向車里詢問。
“不了,抓緊趕路吧。”
“姑娘,那我接著趕路了,路上顛簸,請多擔待。”黑衣人不動聲色的,暗暗將手中的信鴿放飛。
“你是誰?為何救我們?”她追問。
“在下落風,”他笑了笑,“姑娘何必多問,我絕不會加害于你們的。”
話是這樣說,她為何覺得隱隱不安?
自己多慮了么?
她理了理他凌亂的發絲,盯著他發怔,終究是有了一份交代,可是他的傷這么重,真的會沒事么?
青衣道長又是誰?
那個落風,真的值得信賴嗎?
可是現在她唯一想做的便是救他,她已經沒時間猜疑,至少暫時得以安全。
她撩起簾子,向外眺望,原來已經出了東陵城了,窗外一片郁郁青青,景色倒也宜人,只是這里似乎從未見過。
這里是哪里?
“你要帶我們去哪?”她急忙詢問,不安感越來越重。
“哈哈。”那人大笑不肯作答。
他是要把他們帶到哪里?
越來越多的疑問浮現在她腦海,來人太可疑了。
落風的大笑更是讓她覺得前方是一個巨大的陷阱,只等他們傻傻的陷入其中。
“眉嫵......”
誰在叫她?
她低首,安正堂此刻竟睜開了雙眼,她欣喜若狂,“你終于醒了。”她松了口氣般,扯起一個笑。
“我沒事,”安正堂向四處看了看,“我們這是要去哪?”
“走一步算一步罷。”她言語遮掩,怕他擔心。
“我們怎么出來的?”他追問道。
“有人來救我們。”
“誰在趕車?”他雙眉緊促,萬一遇到仇家可不妙了。
“落風,”她輕聲回答,“他這樣說。”
“落風......”他呢喃,“你說他是落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