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輝沒想到，自己與魏大師的第二次會面竟是由魏大師突然發(fā)起的。魏大師的神秘感在剛見面時就已蕩然無存，現(xiàn)在更是讓馬輝懷疑，他是否一個喜歡引起關(guān)注，故意作秀的人。

公交在悠悠地晃過街口，再晃一小會馬輝就到站了。馬輝慢慢轉(zhuǎn)過頭，用還有點惺忪的眼睛看向目的地。然后他看到了魏大師，依舊一身西裝，正皺著眉低頭看表。

于是晃到車站的路變得漫長起來，一下車馬輝便加速沖刺。當(dāng)他喘著粗氣來到魏大師面前，魏大師只笑著說道：“你來了，我們走吧。”

時間應(yīng)該很充裕才對，馬輝以為是自己的表慢了。對照著手機(jī)和手表，卻發(fā)現(xiàn)不是這個問題，也就是說是魏大師來早了。

馬輝擦掉剛流下的汗，跟上魏大師。

他們今天要見的小女孩，從一個月前開始時而出現(xiàn)抽搐、嘔吐。兩星期前變得神志不清，開始說胡話，現(xiàn)在正住院接受治療。

敲開那個單人病房的門，一股冷氣洶涌而出，簡直像房間里放了個大冰塊。馬輝覺得自己應(yīng)該再帶一件衣服，像魏大師身上那件西裝外套就正好。

方才為他們開門的王太太，臉色憔悴，穿著一件單薄的連衣裙。然而在瑟瑟發(fā)抖的只有馬輝一人，難道是自己體質(zhì)變差了？

王太太走到病床前，注視著床上臉色更為煞白的女孩。她似乎很害怕，刻意和病床保持著一段距離。

馬輝以為平躺著的女孩正在安睡，等他走近卻發(fā)現(xiàn)女孩的眼皮并沒有合起，一雙眼睛翻出大大的眼白，讓馬輝直發(fā)怵。

王太太說道：“她現(xiàn)在是醒著的，所有反應(yīng)都有。”

話剛說完，女孩將頭轉(zhuǎn)向他們，問道：“媽，誰來了呀　？”

馬輝馬上倒退了一步。女孩轉(zhuǎn)頭的動作，根本不像是借助肌肉力量完成的，而像她的脖子里裝了根強(qiáng)力彈簧。讓馬輝重復(fù)這動作，肯定會將脖子扭傷。

“兩個叔叔都是其他醫(yī)院的專家，來給你看病了。”王太太臉上努力擠出笑，但很快又消失了。

魏大師很自然地開口問道：“薈婷，能不能跟我說說你有什么不舒服的？”

女孩用正臉朝向魏大師，以她平躺的姿勢來說，脖子與身體的夾角可算是種雜技了。馬輝也試著讓自己扭出這個角度，斜方肌則發(fā)出了強(qiáng)烈抗議。

“我最近總是頭暈，肚子也難受，總是想吐，不過這兩天已經(jīng)好多了。”女孩的笑容是甜美的，不算上眼神的話……

“叔叔你們不是醫(yī)生嗎，怎么沒穿白袍子呀？”馬輝聞言，心又一緊。瞳孔蓋在眼皮底下能看到別人的，只能說是骨骼驚奇了。

簡單照了幾張照片后，馬輝找了個借口，逃出了那個小房間。他跑到小賣部買了罐熱飲，撐開喉嚨往里面直接倒，幾乎沒沾過舌頭。喝完他用力錘著自己的胸部，盡管他不知道這么做的意義在哪。

他不想因為喝完了飲料就回到上面去，讓女孩的形象繼續(xù)加深的話，大概這一兩年他都睡不上安穩(wěn)覺了。馬輝朝四下看去，最好這附近能找到讓他逗留的理由。

手上的空罐子傳來一些響動，至于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馬輝沒留意過。低頭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食指在敲罐子。

可真蠢，他不是一向都討厭這種小動作么。但就像是哪里的神經(jīng)斷了線一樣，食指仍在重復(fù)那煩人的頻率。而在晃動得有點模糊的食指下面，露出了另一根食指。

“哇！”馬輝發(fā)出驚呼并將手一甩，罐子在地上砸出三聲響。連小賣部老板都被嚇了一跳，睜圓了眼瞧著馬輝。

再看看自己的手，多出來那根食指已經(jīng)不見了，而剩下的這根能清晰地反饋來自腦部的指令。馬輝猛呼出一口氣，差點癱軟到墻上。

比起自己待著，顯然回到魏大師身邊才是個明智選擇，馬輝拔腿就往回跑。

當(dāng)他回到那間房，女孩保持著剛才的姿勢，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沒透出半點疲勞的感覺。馬輝決定暫時不打擾魏大師，對女孩的一切也視而不見，想知道的事情待會兒問魏大師就好了。

于是他閉起眼睛，一邊將身子向后傾向墻壁。沒等他上身找到支點，一只手便拍在他的肩膀上，嚇得他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地板狠狠地晃了一下，馬輝坐在地上和還伸著一只手的魏大師對望著，兩人都是一臉懵的表情。

“走吧，今天的工作就到這里了。”魏大師把手轉(zhuǎn)了個方向，將馬輝拉了起來。

這可見鬼了，明明馬輝閉眼前，魏大師離他有好幾米遠(yuǎn)，怎個閉上眼估計也就十分之一秒左右，他就悄無聲息地來到面前了？

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不是那么回事。在他第二次進(jìn)醫(yī)院門的時候，外面的人流量還不足現(xiàn)在一半，氣溫也不如現(xiàn)在炎熱。更直觀些，他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jīng)到了中午。

“馬記者，你有留意到什么特別的嗎？”魏大師問道。

這問題反過來問還差不多，馬輝倒是想知道那女孩身上有哪里是不特別的。只是他覺得，他留意到的，魏大師自然也留意到了，作為外行班門弄斧會讓自己丟個大臉。

“我？沒留意到，魏大師留意到什么了嗎？”馬輝將問題丟了回去。

“我也沒留意到什么。”魏大師依舊邁著大步前進(jìn)，衣角瀟灑地乘風(fēng)揚起。

這不對呀！眼睛再瞎，也總該看見一絲半點的異樣。馬輝就等著魏大師一臉神秘地轉(zhuǎn)過來，賣弄他專家的知識，但事與愿違。

“倒是你怎么了，我不知道我有沒有多心，但感覺你今天怪怪的。”魏大師放慢了腳步，等馬輝走到跟他并排的位置。

馬輝才想起自己為什么急急地又回到了病房，忙開口道：“對了，我看到自己多了一根手指，而且這根手指還會自己動！”

然后馬輝的位置和魏大師又錯開了，這次是魏大師突然放慢了腳步。他像進(jìn)入了慢鏡重放，動作的速度只剩平常的四分之一。

“馬記者……你老實告訴我吧，那天你在我的儲物間里，有沒有偷偷碰過什么？”魏大師在見面以來第一次變得臉色凝重。

“沒有呀！”馬輝否定得毫不猶豫，他巴不得一輩子不要看見那種東西。

“真的？”魏大師不放心，再確認(rèn)道。

馬輝把頭搖成了帕金森。

魏大師嘆了口氣，重新加快了步子。

“我是第一次帶人進(jìn)那個房間，沒想到對你的影響這么大。你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

“就今天。”

魏大師低頭斟酌著，一邊又慢慢點起了頭，似乎在肯定自己的某些想法。

“馬記者，這種怪事我也還沒有頭緒，萬一再發(fā)生了，記得馬上聯(lián)系我。”

馬輝聽他這么一說，感覺整個人的力氣都少了一半。世事難料，沒人能保證下一個怪事不會要他馬輝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