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在電話里焦急無助的聲音聽得他心焦,趕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護士說父親已經轉到了重癥監護室。他按照護士手指的方向跑過去,遠遠的看到姐姐摟著媽媽坐在休息椅上,姐姐也看到了他,為了不影響懷抱中的媽媽,姐姐只是用眼神等著他過來。
他跑到近前,媽媽靠在姐姐的肩頭微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方宇壓著聲音問方娟:“姐,爸怎么樣了?”
方娟只是搖頭,哽咽著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只是不停地涌出眼淚。
這時,拐角處走來了一個年輕的女醫生,姐姐把媽媽輕輕放靠在椅子上,站起來問:“陸醫生,怎么樣?”還沒等醫生回答,她又哭了起來。方宇站在姐的身旁重復著姐姐的話:“醫生,我爸怎么樣了?”陸醫生把臉轉向方宇:“目前還在觀察,如果能安全的過了今晚,情況會有轉機。”醫生頓了一下,自我介紹:“我是李衛的師妹,陸小丹,你是方宇?”方宇連忙回答:“是,我是方宇,麻煩您了!我爸的情況……”陸醫生的表情非常凝重:“叔叔是在過馬路的時候被撞倒的,傷處最重的是頭部,情況不太樂觀,我們盡力吧。”方宇一邊點頭一邊說“謝謝”。
“等待”是世間最難熬的,方宇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緊張地等待著,期盼著這一夜安靜度過,祈禱爸爸能轉危為安。坐在他旁邊的姐姐,總算漸漸安靜了一些,只是她的臉蒼白得厲害,方宇看得心疼,只怪自己沒有守在父母身邊,讓姐姐承受了這么多。
凌晨三點,匆匆的腳步聲打破了沉寂,護士們推著爸爸往急診室方向去了,方宇一家立即追了過去,一位護士遞過來一支筆和夾著“病危通知書”的硬板夾,說:“方嘉斌家屬!病人現在情況很危險,要馬上急救,家屬在這個地方簽字。”姐雖然有些恍惚,卻也匆忙地在那張紙上簽了字。
而后,又是熬人的等待。
不知什么時候,姐姐又開始哭,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方宇摟著她的肩,輕聲哄勸著:“姐,別這樣,別這樣,這樣媽會更難受的。”
姐一邊哭一邊看了看靠在椅子上面色蒼白的媽媽,艱難地克制著哭聲,終于暫時止住了。
過了一會兒,方娟彎下腰,貼近媽媽的耳朵輕問了一句:“媽,您還好嗎?”媽媽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天將亮時,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
醫生的表情已經寫好了答案。
陸醫生是最后出來的,她對著姐弟倆喃喃地說:“節哀……照顧好阿姨。”
……
舉行葬禮的這天,方宇打車帶著姐姐和媽媽早早的到了殯儀館,親戚朋友們也陸續到了,瞻仰儀容的時候,哭聲慟天。
方宇圍著爸爸那即將火化為灰的身軀哽咽難抑,這一世的緣份就到此了,這天地間,再見不到爸爸的身影了,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方宇無法相信那具安靜如眠的身軀里已經抽離了生的氣息……
等待火化時,殯儀館派出的司儀安排送葬的環節,方宇和姐站在那里聽著司儀的安排,司儀確認家屬身份:“你是兒子?”“你是女兒?”方宇和姐各自點頭示意,司儀接著說:“兒子抱骨灰,女兒拿遺像。”方宇和姐正在點頭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媽媽突然用手指著姐姐說:“方娟,你抱骨灰。”
司儀提醒說:“都是兒子抱骨灰。”
媽媽提高了一個聲調,聲音冷裂:“方娟抱骨灰。”
周圍的親戚朋友們的聲音頓時小了下去,方娟走到媽媽身前,小聲地問:“媽,您干嘛呀?”方宇還沒明白過來,就聽見媽媽補了一句:“你爸只有你一個女兒!”
方娟和方宇同時驚愕了,在場的人無人驚得不再出聲,直過了幾秒鐘,才聽到方娟顫著聲音哭喊了一句:“媽!您在說什么呀!”
媽媽毫不留情地說:“方宇不是我們親生的!”
這一句,像是頭上的一聲霹雷,震得方宇眼前黑了一下,身體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他趕快扶住旁邊的墻,連日的疲累更加上這驚人的消息,讓他幾乎失了支撐身體的力氣。
司儀有點著急地問:“骨灰誰拿?”
“方娟拿!”媽媽態度強硬。
面無表情的司儀沒再問,直接把剛剛送過來的骨灰交給了方娟,方宇定了定神,拿起父親的遺像,跟在姐身后,他盡量保持鎮定和平穩,這是他陪著爸走的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