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風馳電掣，在黑夜的黃泉道上橫行，四周森森的鬼火閃爍，唯恐避之不及，玄明坐在大蛇頭上，看的分明。一路上又見了幾只噬魂牛，噬魂牛仿佛獵手一般，黑夜中隱藏極深，待到幽魂出現，噬魂牛目泛紅光，顯露身形撲將上去。

幽魂亦是各不相同，有孤僻的各自為伍，有成群結隊的捕食生靈，黃泉道上的血腥味兒濃烈，玄明有些擔心，那玄玉護得了李牧的周全么？

如此一來倒是嫌棄大蛇的速度太慢，不由的催促：“蛇大爺，求求你快點吧，去晚了，恐怕李牧就被這些妖怪們吃了。”玄明輕輕抽了抽鼻子，空氣中的血腥，讓他愈加擔憂。

一同坐在大蛇頭上的孩子，也似模似樣的抽了抽鼻子。

“你且放心，我尚能嗅到他的氣味，他必是無礙。”大蛇的聲音突兀的傳了出來，中氣磅礴，玄明大吃一驚，大蛇一路無言，只道是條異獸，不會說話。這一嗓子，當真讓玄明猝不及防，險些跌落。

“他奶奶個驢蛋。”玄明拍了拍胸脯。孩子也是如此拍了拍胸脯，這次孩子的動作倒是吸引了玄明。玄明又做了幾個動作，孩子盡收眼底，學的有模有樣，玄明的動作越來越快，連玄明自己都不曾記全，沒想到那孩子卻一點不落，盡數模仿出來，速度比之玄明，不遑多讓。

“奇才啊。”玄明豎起了大拇指，那孩子也笑呵呵的豎起了大拇指。

“就是有點兒蠢。”玄明惋惜。

“他哪里會蠢？不過是一個剛出生的嬰孩罷了，靈智尚未開化。只怕你這般年紀，連他一半都不如。”大蛇見玄明詆毀孩子，當下出言反駁。

“是啊，至少我這么大的時候，就沒這么大的個頭。”

“你是懷疑三娘欺騙你么？”

“你說呢？”

“千百年來，我沒見過三娘說謊，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只希望你能把這個孩子寄養在好點的人家，讓他少受一些苦。”大蛇似不屑與一個孩子爭辯，又似在逃避著什么。

“人間處處是饑荒，否則我們也不會乞討為生，只怕這好人家當真難尋，不過你們放心，我玄明保證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玄明指的是不讓這個孩子餓著，至于去找一處好人家，真有些困難。

“如此甚好。”大蛇沒了言語，或許，他根本不想和一個孩子多言。不多時，大蛇停下了扭動的身軀，玄明自上而下看去，只見玄玉柔光依然將李牧包裹起來，玄玉外面，又多出了幾個不知名的物種相互爭斗，更有人類聚在其中，人類手持法寶，光芒陣陣。那當日在峽谷石壁上遇見的骷髏亦是手持一柄利器，獨守在李牧身前。

骷髏齜咧著森白的牙齒，利器在手中黑霧蒙蒙，顯然是蓄勢待發，準備一戰。

大蛇突至，一群妖怪作鳥獸散，一團黑色的東西翻滾幾圈，隱沒在巖石之中，只有人類與骷髏無動于衷，依然相互對立著。

玄明識得骷髏，本就是心存感激，加上這次骷髏護住李牧，更是好感連連。

“北冥幽澤的弟子，什么時候也開始吃人了？竟然在這里與幽魂孤靈強搶一個孩子。”大蛇吞吐著信子，說話絲毫不給下面的人類留有情面。

“哼，土蚺什么時候成了孩子的坐騎了？”下面一個男子針鋒相對。

突見大蛇拱起的身子，驟然發難，目標直指說話的男子，玄明一時間穩不住身子，與那孩子一同墜落，那孩子在空中根本不懼，笑嘻嘻的手舞足蹈，玄明可就沒有如此心態，連忙抓住孩子，用手環抱，折起了身子，墊在那個孩子的身體之下。

玄明小爺吐出去的吐沫，就是一顆釘子，說出去的話，那就是九口鼎也比不上的。

男子那曾料到大蛇會不管頭頂的兩個孩子，一時間也沒有舉措，對于這風馳電掣的攻擊，直到臨近面前，才有所防備，堪堪舉起法寶，奈何為時已晚，大蛇巨口一張，瞬間吞沒了那個無禮的北冥弟子。這一切不過都在眨眼之間完成，玄明與那孩子尚沒墜地，大蛇碩大的頭顱往回一縮，玄明背部軟軟的墜在其上。

“你……你……”余下的人指著大蛇，一臉不可置信。“你…你既然知道我們是北冥幽澤的弟子，還敢如此無禮，你不怕‘上人’血洗碧落灘么？”

“怕他？就是你北冥幽澤的老祖宗來了，我也不怕。哼，背信棄義的東西。”大蛇一臉怒氣，底下幾位北冥幽澤的弟子相互環視，點了點頭，祭起手中的法寶，飛奔而逃。

玄明在大蛇頭上半天才緩過勁來，他用余光瞥見大蛇一口吞噬一個活人，心中怎能不震撼？

待這些人都走光了之后，骷髏晃了晃，從地上撿起幾塊骨骼，安置在身上的斷裂處，落寞的向別處走去。

大蛇“咦”了一聲，望著骷髏遠去的地方，有些不敢相信，待看到孩子脖子上的玄玉之后，大蛇頓時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

“難怪什么？”玄明不甚明白。

“難怪燕修心的天魔骸骨會幫他。”

“為什么？”這大蛇的話越說越玄，玄明連番發問。

“你哪來的那么多問題，再不救你的同伴，就沒得救了。”大蛇當下匍匐身體，趴在地上。玄明連忙從大蛇頭上跳了下來，快步走到李牧面前，打開樹葉包裹，只見滿滿的盡是“赤延果”，玄明拿出其中一粒，捏開果實，讓漿液一點一點的滴入李牧口中，赤延果的香氣四處飄散。

“快些走吧。北冥幽澤的那些人很快便會殺回來。”

玄明抱起李牧，走到大蛇頭上，大蛇昂起了頭顱，快速的扭曲身體，對于這黃泉道的出口，他自是再熟悉不過，玄明的心終于放下了，碧落黃泉也算是走了一遭，算命瞎子的攤子也一定是保不住了。

很快大蛇便將三人送至了出口，玄明抱著李牧，那孩子自行跟在玄明身后，大蛇站定，注視孩子良久，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滿滿的不舍。

“你們既然都這么喜歡他，為什么不把他養大？”玄明不明白。

“他畢竟是個人，若是在這里長大，將來出了碧落黃泉，世人又豈能容他么？畢竟，我們早已注定被世人所不容了。但他不一樣。”

“他有名字嗎？”

“龍潭。”大蛇說完，毅然決然的轉身，頭也不回。

“龍潭，龍潭。”玄明默念兩遍，望著大蛇消失的身影，頗有些感傷，他們并不壞，為什么被世人所不容呢？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們與世人不同么？

世人以自己為萬物靈長，自是不能容忍萬物超越自己。

“龍潭，我們走吧。”玄明抱著李牧，獨自走在前面，龍潭緊隨其后，不時的回頭張望，許是不愿意走路，期待那大蛇再送一程吧？經歷一夜的生死，東方既白，已然破曉。

不多時，朝陽新生，照射著三個孱弱的孩童。朝陽竟也如此親切，玄明如是想到，手里抱著的李牧掙扎一下，玄明笑了笑，那樹妖所言非虛，隨即放下李牧，靠在巖石壁上，輕輕的喚了兩聲“李牧。”

李牧眼皮顫了顫，艱難的睜開，對著玄明擠出一絲笑容。

“大哥，我做個夢，好長好長。”李牧聲音微小。

“現在你是夢醒了，趕緊吃點東西，我們還要趕路呢。”玄明從包裹中又拿出一個赤延果，放進李牧的口中。李牧費勁的咬了咬，漿液入口，香氣四溢，李牧終于緩和了些活力。待看清周遭已不是黃泉道上的光景，卻是多出了個與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兒，李牧頓時驚奇，指著龍潭問道：“他是誰？”

“一個嬰兒！”

“這他媽是個嬰兒？”剛剛尚有氣無力的李牧，陡然振奮,睜大眼睛，神情一如當日的玄明。

“巨嬰。”玄明一臉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