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么?”龍潭低下頭顱,耳畔不斷響起玄明的聲音。
“他奶奶的驢蛋,……”
“小爺說一便是一,……”
“龍潭是小爺弟弟,欺負他就是欺負小爺,……”
“小爺是乞丐,乞丐是有尊嚴的,……”
“留下吧!龍潭,等學好了本領,再去找大哥也不遲啊。”李牧拉了拉龍潭。
“不,二哥,要留你留吧,我要回去等大哥回來。大哥一定會回來的。”龍潭抬起頭,堅定的看著李牧,雁蕩絕谷對他的吸引,尚不如一間破廟,大殿內眾人連連搖頭,可惜了一棵好苗子。
“哦?龍潭小友還是執意要離開?”呂青山略有惋惜的搖了搖頭,龍潭卻一臉堅毅的點了點頭,呂青山又道:“只是你想回去,尚需養好傷患,你是故人之子,我雁蕩絕谷怎可讓你如此下山?”
“故人之子?”龍潭歪著腦袋,一臉的不解。龍潭年紀尚小,玄明認為時機未到,況且若是龍潭一生平凡,告訴他仇家又有何為?倒不如丟棄仇恨,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奈何風云驟變,平凡的三人,終究被命運所挑撥。靈智已全的龍潭,又再次來到了雁蕩絕谷。
呂青山如此這般的將龍嘯云的事情說了一遍,直聽的龍潭雙拳緊握,怒發沖冠。
“二哥。”龍潭顫抖的轉向李牧,纖弱的身體蘊藏著滿滿的悲憤。
李牧重重的點頭:“大哥說你年紀小,不想讓你背負太多。前輩說的千真萬確,你的確是我與大哥從碧落黃泉里帶出來的。”
龍潭急促的呼吸兩口氣,想要快速的平復心理。大殿內,眾人都在注視著這個少年,資質根骨俱佳的他,還是那么倔強的離開么?在亡父亡母的仇恨與一手帶大他的大哥之間,又會如何抉擇?一時間,大殿內靜可聞針。
“我。”龍潭雙唇微啟,眾人伸長腦袋。“留下!”
“呼。”不知多少人長舒了一口氣,這塊良玉太美了,大殿內人人想要雕琢。這個少年留下,雁蕩絕谷,又添一位人杰。
“不過,還請前輩讓我回到破廟里等上數日。我怕大哥回去,看不見我。”龍潭抱拳拱手,與雁蕩弟子無異,向著呂青山行了一個大禮,呂青山捋了捋胡須,站起身來,走了下去,一把扶起龍潭,眾人一陣艷羨,倒不知是羨慕呂青山,還是羨慕龍潭。
“恭賀掌門真人,新納賢徒。”人群之中,不知道誰叫了這么一聲,只見大殿內的眾人皆是站起身子,對呂青山拱手道賀,一時間大殿內回響著:“恭賀掌門真人,新納賢徒。”
龍潭呆若木雞,懵懂中竟然成了雁蕩掌門的弟子,殊不知剛剛龍潭所行的叩拜之禮,入室弟子對門內長輩行禮,稱之為“見禮”。尚未入門的弟子,若是行此大禮,便被視作有意拜師,龍潭如此資質,呂青山焉有不接納之理?
十影目瞪口呆,捅了捅一旁站著的湯汁。“這么說,這小子是我師叔了。”
湯汁憨厚的笑了笑:“正是小師叔!”
李牧滿懷憧憬,呂青山收了龍潭,接下來,應是自己了,卻見那呂青山示意眾人安靜之后,對龍潭道:“從今往后,你便是我呂青山的關門弟子,即便你是我的徒弟,倒也無甚特權可言,我派自是有我派的規矩。門規戒條,當是你修行起始的第一課。若是明知故犯,掌門弟子,罪加一等,你可明白?”呂青山丟棄了一貫的和藹,陡然變的聲色俱厲。饒是龍潭與李牧是地方一霸,亦是不由的縮了縮腦袋。
“明白。”龍潭低聲回應。
李牧悵然若失,本以為和龍潭一樣會得到呂青山的青睞,可是呂青山一句“關門弟子”,徹底斷了他的念頭。
“掌門師叔,寒松有一個小小的請求。”嶺雁谷柳寒松,端著一副相貌堂堂,站起身來。“這位李牧小友,我很是喜歡,欲將他收入嶺雁谷,不知掌門意下如何?”
呂青山微微沉吟,道:“李牧小友與龍潭稱兄道弟,你若收他為徒,這二人倒是差了輩兒,豈不顯得我雁蕩絕谷,做事有失考究?”
“前輩不打緊的。”李牧不由分說,跪倒在地,“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對著柳寒松連磕三個響頭,赤誠之心,言行表表。
柳寒松微笑頷首,扶起了臉色煞白的李牧,李牧剛剛此舉,有慪氣之嫌。眾人焉能不明?
“好,好!”柳寒松連說了兩個好,“卿蝶說你體魄不錯,但也不可仗著好體魄亂來,你這身體,尚需靜養。”
李牧自是不知卿蝶乃何人,但見柳寒松如此關切自己,一股暖意涌上心頭,連聲說了幾遍“謝謝師父。”待轉頭看到滿懷心事的龍潭之后,李牧咬了咬牙齒,喊了一聲:“小師叔。”
龍潭被嚇了一跳:“二哥,你、你、你怎如此叫我?你是二哥啊。”
“從今天起,沒有什么二哥不二哥,你我皆為雁蕩弟子,你是掌門真人的弟子,我自然要叫一聲小師叔。”李牧這種沒來由的轉變讓龍潭頓覺不適,想要說些什么,張了張嘴,卻不知從何說起,無形的道德在二人之間豎起了一道天塹。正當此時,呂青山的話適時響了起來。
“一月后,便是十年一度的‘九谷奪魁’。初試過了的弟子尚需認真準備,這一次明月閣、梵安寺,洛水形意門、東林書院、白鹿洞等等門派,皆有弟子前來觀摩,你們身為長者,須認真交付弟子,切莫讓別派的人看了笑話。”
“謹遵掌門教誨。”眾人齊齊承諾。
“云乾。”
“弟子在。”云乾從眾人之中走了出來。
“洛水平原你最為熟悉,便由你領龍潭去溪水鎮走上一遭。你意下如何?”
“全憑掌門真人安排。”云乾抱拳施禮,接著向龍潭道:“小師弟準備幾時回去?”
呂青山安排如此周全,讓龍潭一掃陰霾,頓覺欣喜,連忙轉頭對李牧道:“二哥,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李牧別過臉去,道:“你去便好,我剛剛入門,尚需熟悉。”一番話說的是薄情寡義,讓龍潭好不難過。
“云……云師兄,若你方便的話,我想盡快回去。”
云乾將目光移向呂青山,呂青山點了點頭。云乾笑著道:“小師弟乃性情中人,只怕不回去終究難以沉下心來,如此,我們便速速動身吧。”
“師父,我先去了。”龍潭聲音低沉,尚未從李牧轉變的震撼中醒轉過來。
呂青山擺了擺手。
云乾領著龍潭走向門外,外面的天空陰沉沉的,仿佛龍潭此刻的心情。云乾祭出一個葫蘆形狀的法寶,帶著龍潭馳騁在遼闊的天空,兩人越飛越高,雁蕩絕谷盡收眼底。天空中俯視的雁鴻殿,與山體緊緊相連,宛如從山體中延伸出來一般,足見建筑者工藝之超凡,龍潭此刻卻無心欣賞,只是希望云乾能帶他快速抵達溪水鎮,也許玄明早早等候在那里。
不多時,二人出了雁蕩絕谷,天空中飄起了綿綿細雨,秋日里的細雨,讓人感覺一陣涼意。云乾真氣外露,為法寶筑起了一道屏障,細雨落在屏障之上,并未滲透,讓二人免遭雨水的洗涮。
雨霧蒙蒙,地下的一切看得都不是那么真切,龍潭目光只聚集在前方,心事沉重。
“小師弟。”云乾喚了一聲。
“啊?”龍潭回過神來,一臉詫異的看著云乾。
“小師弟,此去溪水鎮,可能并無結果,你要有心理準備。”云乾閱歷頗深,深知此去溪水鎮,不過是這個少年人僅存的僥幸罷了。正如王朝陽所言,救人者,斷然不會只救一人。玄明是兇是吉,尚無定論。
“我知道。”龍潭眼神飄渺。“玄明是我大哥,我總要回去看看。”
“小師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云乾單手一引,法寶慢慢下降,溪水鎮緩緩映入眼簾,沉浸在煙雨蒙蒙的溪水鎮格外的美麗,龍潭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欣賞過他。但見雨水梳洗下,磚窯瓦礫煥發著別樣的清新,雨水匯聚在一起,又沖洗著泥濘的街道,街道上青石漸漸的露出本來的面貌,雨水最終涌進了洛水的干道,溪水鎮河道中的水,慢慢變得渾濁。
“溪水鎮。”龍潭輕輕念叨一聲。
“小師弟,到了。”云乾在破廟前收起了法寶,兩人從空中落下,這座破廟,龍潭居住了五年,現在他面目全非,前日的打斗,讓他傷痕累累,門框的柱子上,被什么撞擊過的痕跡明顯,龍潭走上前去,摸了摸。這道撞擊,在他記憶中是沒有的。果然在三人昏迷之后,確有人爭斗過。
“此乃真氣沖擊所致。”云乾言之鑿鑿。
龍潭點了點頭,卻不知究竟為什么是真氣沖擊所致。不由得邁開步子,向里面走去,哪猙獰的神像略有些傾斜,神像站立的高臺上,儼然有幾道裂痕,想來是當日三人撞擊所致,只是地上的血跡,已然被人清洗一空。
“大哥?是大哥來過么?”龍潭陡然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