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應當認為艾達的課間來訪會受他人的命令限制,她總一副勝券在握的傲慢之姿走進來,逗留之時,別人氣都不敢出,她似乎掌控了這房里的一切,從天花板到她女兒身上的靴子甚至腳趾。總之,大有一副滿懷意圖的巡視調查之意。
有時,她會安靜地坐下來,有時,則會激動地疾走,但不管怎樣,她提的意見大都是實用可行的。她發現她的不滿之情溢于言表,期待之心日益強烈,百般算計,激憤不已,似乎已拋棄了所有的彌補之法和往日誓言。她個人的來訪宛如一隊人馬巡行;如維克斯太太說過的,她的來臨就像是一場災難;但她是一個行事極端的人——有時她幾乎不跟自己的孩子說話,有時則會把這棵“小嫩芽”緊緊摟在懷里,維克斯太太都有注意到。她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她抓得越緊,越是能感覺到她想要的不限于此。她經常一個人貿然闖進來,但有時,克勞德爵士會和她一起過來,而且早先的時候,這位女士的露面并沒有表現地很愉快,正如維克斯太太所言,這位太太就像被下了詛咒般。甚至之前媽媽結束和爸爸的婚姻關系時,她都沒有聽過媽媽這樣開懷大笑過,甚至一個小女孩都覺得她至少應該有這點開心的權利——善解人意的小梅奇如今滿腦子都是美好的憧憬,希冀未來充滿幸運和樂趣!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為了應對局面的突變,勢單力薄的艾達用一種冒犯和唐突的腔調說話——她不惜一切代價告訴別人,她把一切都交給克勞德爵士去處理了,而且希望別人了解,如果一切事情都沒有朝好的方向發展,那是因為克勞德爵士壓根就還沒有搞清楚情況。“他從一開始就一直這樣為你爭吵,”有一次她曾這樣和梅奇說,“我和他說,讓他自己去管你的事情,喜歡怎么做就怎么做——看?我已經不管你的事了;我已經把你交給他了;如果你有什么不滿,沖他去,拜托,你會失望的。所以不要把可憐的我牽扯進來——我清楚地告訴你,我要擔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明顯,一方面,這教室里的歡愉氣氛已經岌岌可危;另一方面,她終于被迫向他人坦白,她的丈夫并沒有能力承擔起真正的責任。梅奇聽了,一臉震驚,從媽媽那里了解清楚令克勞德爵士苦惱不已的真相后,雖然,當下茫然不知所措,哎,但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她倒覺得并沒有那么嚴重。聽聞克勞德爵士是一個輕浮多變的人,梅奇傷心地在維克斯太太懷里哭泣;尤其是想到,接下來的幾天,她的老師多次敷衍道,站在克勞德爵士的“立場”上,最好還是漫不經心和置身事外。大家最好獨善其身,置身事外。但她還是去拯救可憐的維克斯太太。尤其是在她們堅信,克勞德爵士是個獨一無二的好人,與他人是不同的。而且,日子一天天過去,她開始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談論媽媽;和他相處,在這樣的關系里,她完全沒有在爸爸面前沉默寡言和局促不安——害怕謊言被拆穿,害怕弄巧成拙,害怕事情變得難以收拾。他似乎接受了自己已接管了小梅奇的想法,正如他所言,梅奇已經成為他獨有的開心果;他也坦然承認自己既是個可怕的騙子,也是一只碌碌無為的野獸,還是一個悲哀的傻瓜。他從不再她面前說過半句冒犯媽媽的話——他只是裝聾作啞,面對她溢于言表的熱情,顯得意興闌珊。有時,他甚至會說,好像是自己把小梅奇從她那對爭得頭破血流的父母手中奪過來了。
一天,他們四人碰巧同時出現在客廳,而且沒有旁人在場,轉念一想,這樣的場景倒是極其具道德批判意義的。梅奇發現自己緊緊抱住媽媽,劇烈地啜泣,壓抑不住地尖叫起來,這下,明明是合理的協商,被迫發展成激烈的聲討。事情的進展讓人始料未及。她幾乎像是搖籃似的抱著小梅奇,嘴里卻可怕地咒罵著,應當與克勞德爵士劃清界限的,甚至還抱怨他,聲稱因為他才有這些憤慨的,他是那個殘忍的始作俑者?!八涯銖奈疑磉厞Z走,”她大喊;“他唆使你違抗我,你已經被收買了,你可怕的小靈魂已經遭到荼毒!你已經向著他了。你已經由著自己來對抗我,你還恨我。你從來不對我說真話——你清楚你沒有;你和他聊天時倒是像嘰嘰喳喳的喜鵲。不要說謊——我可沒少見到你和他聊天,你圍著他,一點兒也不知矜持——他和你在一起時何其輕松自在。那么,就讓他稱心如意:既然他那么著急想帶你,那么就讓我拭目以待,看看能不能帶好你,現在,我在你心里連一條黏糊糊的小魚都比不上,可真讓我寒心了!”她突然猛地推開小梅奇,覺得承認自己失敗,十分心塞,遠遠地把她推到維克斯太太懷里,此刻維克斯太太有點措手不及,梅奇則氣喘吁吁,神色古怪地盯著克勞德爵士。
梅奇對這樣的斥責可謂印象深刻,久久不忘。媽媽大發雷霆,梅奇稍有微詞。而且這些針對自己的指責,她已經麻木不仁了,不似從前那樣羞愧和自責了。爸爸就曾經罵過她是個沒心沒肺的小畜牲?,F在,很明顯的,她惶恐害怕,四肢僵硬,渾身發抖,仿佛她就是別人口中那樣的人。她沒有害怕到以致于大聲嚎哭,這倒是對媽媽的不公正指責的尊重。她僅僅是,也是最好奇周圍同伴對她的看法,大家似乎都沒有發表過自己的看法。最早的時候,她曾經找過機會問維克斯太太這個問題,得到一個與眾不同的回答:“好的,我的小寶貝,這是那位太太的游戲,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拼命堅持下去。”若是閑暇時,梅奇倒是能體會這番不善之詞。此刻,她的反應瞬間變得微妙不已,其中她可以確定的是,她的家庭女教師和她那個備受指責的繼女有過交談。私密的,真誠的而且還是常常發生的。根據之前的發生的一段小插曲,梅奇意識到在這個房子里已經發生了某些自己并不知道的事情。這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事實上是數不勝數的——她相信,迄今為止,她對這些事情都是一頭霧水:過去,她一直堅信家里這些錯綜復雜的事情是有跡可循,自己也是有頭緒的,她甚至對此有點自鳴得意。不無例外,這次也是如此。最終她還是理清楚頭緒——必須承認,這當然少不了維克斯太太的私下提點。由于克勞德爵士對媽媽的所作所為發表意見,他必須馬上獨自動身前往巴黎,顯然,被媽媽指責行為失當,克勞德爵士也想表明自己的態度的。因此梅奇驟然失去了克勞德爵士的支持和幫助。梅奇能感覺到,也許克勞德爵士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可她畢竟不希望自己被這樣強硬塞給克勞德爵士;他的離開,顯然,是對這樣的強塞的一種抗議??藙诰羰侩x開了一段時間,我們的小梅奇終于發現,這間房子到底發生了什么,那就是她的媽媽已經失去了克勞德爵士的愛了。
那天,媽媽領著佩里安先生突然闖進教室里,甚至到門口就直接向梅奇介紹他了,而佩里安先生則是一臉不可置信,不知她竟有一位頑皮的女兒。梅奇估計,也許在這之前,她對克勞德爵士的激情就真正到了盡頭。佩里安先生個頭矮且很笨重——后來,維克斯太太說他“胖得都邁不開腳走路了”;而且很難說,到底是他的腦袋太光禿禿了,還是他那烏黑的胡子太濃密了。他看起來也是有眉毛的,但是,一點兒也沒有影響他那锃光瓦亮的腦袋瓜兒在房里轉悠來轉悠去的,這簡直就像是被艾達強行擊打的桌球一樣,完美呈現了艾達遠近馳名的擊打技術。佩里安先生用手不厭其煩地捋著自己的胡子,直至它們像鉆石一樣閃亮有光澤,因為他烏黑發亮的胡子,龐大的體形還有神秘莫測的背景,小梅奇目送他離開時,心里覺得他要是戴著穆斯林頭巾的話,倒像是個野蠻的土耳其人。
“我倒是覺得,”維克斯太太答道:“他更像個野蠻的猶太人?!?
“哦,我是說,”梅奇說,“他應該是從東方來的。”
“他肯定是從東方來的,”她的女老師發表了自己的高見——“他應該是某個城市來的?!边@時,她補充了一句,好像自己對佩里安先生的一切了若指掌?!八亲罱蝗槐└黄饋淼哪桥死镱^的一個,他肯定富得流油。”
“因為他爸爸去世了嗎?”小梅奇饒有興致地打聽。
“親愛的,這跟遺產繼承沒什么關系。我是說他賺了很多錢?!?
“多少呢,你覺得?”梅奇追問。
維克斯太太想了想,大概說了下?!班?,好幾百萬吧。”
“上億嗎?”
維克斯太太并不知道確切的數字,但這似乎足夠重新修整她們的教室,添置缺少的物件——而徘徊不散的余威,顯然就像是佩里安先生散發出濃烈的光芒之后留下的余暉,讓她們震驚不已。他的出現,毫無疑問,就像梅奇其他的長輩一樣,給梅奇愉悅的生活造成了影響,這樣的事情梅奇從小就司空見慣——這是成長的喜悅之兆,這是熟悉的溢于言表的歡喜雀躍之情。“您好嗎,女士?您好嗎,小女士?”他大笑,并向驚得目瞪口呆的其他人點頭示意?!八袔疫^來偷偷看你——我真的不相信你是存在的。她總是聊起你,但從來不帶你出現;因此今天我得好好說說她,是的,你不是虛構的,親愛的,我承認我之前的想法是錯的,”
“我討厭他和你呆在一起,親愛的,我討厭所有人,”艾達說:“這都說明了你是個討人歡心的家伙,也是個可怕的小魔鬼,我和他說,他自己能識破,現在他知道你是個可怕又不安分的東西,你可憐的老媽媽至少得60歲了!”媽媽說完,風情萬種地對著佩里安先生微笑。這樣潑臟水的伎倆,梅奇在爸爸那里也常常遭遇。為了惹爸爸“大發雷霆”,那些紳士們經常講梅奇的壞話。僅是那一瞬間,梅奇聽得津津有味,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在爸爸那里,盡管受到各種言語辱罵,但她并沒有提出抗議。
可是,顯然佩里安先生見到她時,倒是很高興地對她表示認可:“我沒有說你不是個優秀的孩子——我有說過嗎,嘿?”而且對教室方面的問題十分關心,也十分信任她們的說辭,他也明顯感覺到她們期盼著他能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所以這個就是他們所說的那個小地方,對吧?有意思,有意思,真有意思!”他反復地說著,一邊隨意地環顧四周。突然被打斷話的學生們緊緊靠在一起,好像他們被獨自被推到大庭廣眾之下;倒是艾達無所謂地聳了聳自己的肩膀,緩解了眼前的尷尬。她向佩里安先生微笑,流露出一種突然又美麗的傷感。“那我一個可憐的女人能做什么呢?”
佩里安先生看著這一切,臉上的表情越發同情和憂傷,也覺得這間小教室更加像動物園里的一個籠子?!坝幸馑迹幸馑?,真有意思!”佩里安先生不停強調;但是冒出來的話很快就結束了?!安皇怯心阍诼铮 卑_說:“咱告辭吧!”她說得十分突然。接著他們馬上就到了樓梯上,而維克斯太太和她的伙伴,開著門,面面相覷,這次的來訪就像巨大的氣流聲,把她們震懾住了,現在一下子又回到自己自己的真實生活中。
奇怪的是,這次之后,梅奇似乎沒有詢問任何關于佩里安先生的問題,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周過后,她已經了解發生了什么之后,她還是沒有開口問。她尤其清楚——這也是直接從維克斯太太那里得知的,而且是輕而易舉地知道的——克勞德爵士壓根兒就不在乎這位大土豪在樓上進進出出。事實上,維克斯太太已經不再瞻前顧后,謹言慎行了。由此可見,克勞德爵士是完全不聞不問了。她倒是個見風使舵的高手,甚至如果有堂堂正正的理由,她也是能為她們家的夫人犧牲的。與比爾太太相比,她不僅一次宣布過,她愿意盡心盡力對她好,但是相較于克勞德爵士呢,她倒是無法為她做點什么。毫無疑問,梅奇清楚地知道,當她的繼父從巴黎回來時——會給她帶回一套上等的畫畫用的水彩畫具,如果不出任何意外,也沒有失算的話,還會給維克斯太太帶回一把次等卻更加精致的雨傘。當然,若不是如此,倒是奇怪了。首先,梅奇知道盡管她現在聲稱“站隊”克勞德爵士,但她卻還沒向克勞德爵士提起過佩里安先生。因此,這位先生成為人盡皆知的秘密,克勞德爵士回來時,緊守著這個秘密的維克斯太太和小梅奇神色凝重地看著彼此。他還是神采奕奕地回來了,這表明了,盡管他面臨著魯莽地承擔起照顧他人子女的風險,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表明反對的立場,因此,這期間,較之以往,他的態度更加強硬,也讓別人開始揣測,他也許能帶來希望。
就此而言,那么現在就變成一個站隊的問題了,至于他們如何選擇,至少是有大量明確的跡象可循。當然,梅奇的處境比較微妙,她可不能明著表示自己更向著誰;但克勞德爵士是全心向著她的,所以如果維克斯太太是向著克勞德爵士的,媽媽是向著佩里安先生的,那么佩里安先生想必是向著媽媽的,那就只剩比爾太太和法蘭奇先生的態度需要斟酌。比爾太太,和克勞德爵士一樣,是向著梅奇的,而爸爸,則應該是向著比爾太太的。這樣的話,倒是有一點兒不明確的地方,既然爸爸是向著比爾太太的,那他似乎并沒有怎么把自己的女兒放在心上。年幼的小梅奇翻來覆去地想,覺得這聽起來十分像一個搶位置游戲。她唯一好奇,站隊是不是只會造成大家來回奔跑,搖擺不定和轉換立場。梅奇覺得自己目前處于不斷的變故中:她的媽媽和繼父現在已站在對立的位置,這樣的變故難道還不夠糟心嗎?這個家庭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故。而且維克斯太太已經換上了另一副面容:她本就從沒打心里真正地開心過,現在呢,她一臉凝重,就像張貼的公告一樣人盡皆知。她看起來就像是坐在自己新裙子上,思索著自己的失態和落魄,愁眉緊鎖。這幾乎和她想起可憐的克拉拉馬蒂爾達時一樣憂傷?!斑@對他來說可不容易啊,”她經常對自己的同伴說;令人吃驚的時,在這點上,梅奇幾乎是完全同意她的觀點了。盡管艱難,但是他卻展示了自己英勇寬宏大量還有友善的一面,相較于克勞德爵士,這是他最大的優勢,他也運用得當,維克斯太太因此想法設法地安慰他,他也從未遭受責難,也沒覺得痛苦難堪。這就使得他越來越頻繁地造訪教室,他也開始清楚地意識到如果他背負著唆使這個無辜的小孩的罪名,那么至少他也應該從中得到些許樂趣。他每次來到教室里都會和梅奇她們說,她們是這個房子里最善良的人——這番言論,總是惹得她們大聲稱呼他“佩里安先生”,她們張開緊閉著的嘴唇和瞪大雙眼,盡可能清楚大聲地和他打招呼。他讓梅奇想起了自己曾在比爾太太面前說過,他天生就是一個合適的照料小孩的人,當然這可不敢故意在維克斯太太面前提起,而且她曾對他坦白,她的任何一個保姆都不會這么頻繁地在嬰兒室里抽煙。毫無疑問,這話是針對他經常在那兒抽雪茄的事:他總是抽煙,也直言不諱地宣稱這只會危害他的性命,并不對他們的家庭生活造成影響。
可他畢竟還是影響了教室里的某個人。這是一個深夜時分,梅奇已經躺床上睡覺了,但她也知道他正在坐那兒和維克斯太太商量如何解決他面前的重重困難。他的器重讓這位不幸的女士受寵若驚,一直不停地向他人夸獎他是一位完美的紳士,而且說他為人謙恭有禮,應該要受到上天的眷顧,她也非常自豪能為他保守秘密,排憂解難?!八刨囄遥刨囄遥 彼槐橛忠槐榧拥匦麚P;相較于滿心的歡喜,她更多的是驚訝,稍后,她意外地發現自己讓梅奇覺得自己確實在依靠某個人。她窺見這一端倪后,覺得自己得解釋清楚這樣的誤解——把真相擺在小梅奇眼前,就是他們深夜里交談的內容不過是,正如他們所言,討論如何掌握命運。而她那副哀傷的樣子,確實是一種示弱的姿態。她希望他掌握住的命運就是贏得眾人的歡心:我必須補充一點,就這一點而言,她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他的命運,反而更加憂心自己的。她對他的評價直白又樸實,還充滿贊美?!八且粋€美好的人,但他可不能活得那么單純。他人品一點兒問題也沒有,你知道的,但他必須更積極投入?!彼恢挂淮翁徇^,他非常不幸地卷入這些事里,但她們必須讓他——顯然梅奇和她意見一致的——參與其中。
小梅奇十分心煩,覺得他應該是一個重要的議員或位高權重的人物,她可一點兒也愿意去承認自己是他的一個絆腳石。她就沒聽過的這世界上有不麻煩的事。以前比爾太太曾經和她說過她本身就是一個麻煩,她可算是徹底知道她要是惹上事了,這樣的消息可是一點兒也沒法打擊到她。
自那以后,她就從沒聽到這樣的這樣的事了,這也許有點兒令人擔憂。不管如何,將來讓克勞德爵士也卷入這件事上倒是能帶來希望的,也是挺有吸引力的;尤其是經過多次的午夜密談,維克斯太太甚至直言道,她真的相信她愿意傾盡一切來拯救他。說完這番話后,不識趣的小梅奇突然冒出來打擊這個狂熱的信徒,而且發出了新的觀點。在經歷了媽媽的所作所為之后,小梅奇像是盯著一個蹦跶著的袋鼠,說:“他有什么需要我們拯救的?”
維克斯太太反駁道,接著又走動了,這會兒離得更遠了。“當然是脫離這可悲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