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1月10日[1918年]

親愛的兔子：

你逃離這支離破碎世界的冷酷與詭辯的最后避難所，毀掉了！我離開了普林斯頓。我現在是第45步兵團（正規軍）的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少尉。我目前的地址是：

堪薩斯州萊文沃思堡

co Q.P.O.B.

2月26日之后是：

明尼蘇達州圣保羅市

薩米特大道593號

信件都會轉發到我這個地址。

——所以，這個轉瞬即逝的普林斯頓知識分子同盟，布魯克的衣服、干凈的耳朵，連同所有精神上缺少一本正經的……惠普爾、威爾遜、畢曉普、菲茨杰拉德……走過了這代人的小徑——留下他們閃閃發光的王冠，戴在約翰·比格斯那顆油亮光滑、并不相稱的腦袋上。

我把你的一首詩寄給了《文學》，另一首我會再讀一遍，然后寄出。我想知道你是否收到過《文學》。我寄給你了……我隨信附上兩張照片，好吧，其中一張送給某位可憐兮兮、沒有母親也沒有夢想的法國兵小精靈吧。這個我雖然膚色黝黑、表情牽強，但是置身于卷心菜的氣氛中……

約翰的書十二月出版了，雖然我為他寫了大量的頌辭，我還是認為他沒有好好利用他的素材。那是本薄薄的“綠皮書”。

綠色水果

約翰·皮爾·畢曉普 著

步兵團第一少尉

法國謝爾曼公司

波士頓

第一部分（“靈魂與織物”）包括《閨房》、《拿騷客棧》，以及最重要的《菲利普的妻子》，那是他頹廢的二年級歲月的遺跡。《克勞迪厄斯》和其它幾首晦澀的作品為這部分增色不少。

第二部分包括那幾首“埃爾斯佩思詩”——我覺得腐爛不堪。第三部分是“來自澤西和弗吉尼亞的詩篇”，有《坎貝爾大廳》、《米爾維爾》和許多甜蜜的傷感，關于他如何喜歡雪白的尸體，然而又如何打算換換口味，嘗嘗壓碎的大腦（他在一首接一首詩中反復描繪這個單薄的想法）。不過，我這個觀點只能私下里說說；如果他知道，因為他遺漏了《該尼墨得》、《塞勒姆之水》、《弗朗西斯·湯普森》和《祈禱》，以及所有可能賦予這本書形體的作品，我如何覺得他是個瘋子，他就會把我從供稿者名單上刪除。這本書的最后是獻給湯森·馬丁的致辭，我隨信所附的傳單上有。我還沒有看到任何書評。

×××

浪漫的自負者

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 著

“……最好的已然結束

你可以抱怨，可以嘆息

噢，愚蠢的戀人……”

——魯珀特·布魯克

“經驗，許多人用這個名字，稱呼自己所犯的錯誤。”

——奧斯卡·王爾德

查爾斯·斯克里布納之子公司[22]（也許是！）

1918年

×××

全書共有二十三章，我只寫了五章，有詩歌、散文、自由體詩和喜怒無常的溫度的每種情緒。此書聲稱是某個斯蒂芬·帕爾姆斯[大流士？]的流浪隨筆，始自舊金山大火，貫穿中學、普林斯頓，到結尾處他二十一歲，在普林斯頓航空學校里寫自傳。其中出現了塔金頓[23]、切斯特頓、錢伯斯[24]、威爾斯、本森（羅伯特·休）[25]、魯珀特·布魯克的蹤跡，收入了康普頓·麥肯齊式的戀愛故事和三個通靈冒險故事，包括在妓女的公寓里與魔鬼邂逅一次。

更確切地說，此書詛咒了關于普林斯頓的許多事，但是這與書中對人和普遍人性的看法相比就算不上什么了。若要我形容它，幾乎可以稱之為散文體、現代風格的《恰爾德·哈羅德游記》[26]。真的，如果斯克里布納接受了這本書，我知道，我就會在某天早晨醒來時，發現那些初入社交圈的少女們已經讓我一夜成名。我真的相信，除我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如此透徹地描寫我們這代人的青春故事。

我右手邊的床鋪上睡著《當代詩歌》（前）編輯德弗羅·約瑟夫，哈佛大學1915屆畢業生，他是只桃子——我左邊是G·C·金，來自哈佛的瘋子，他正在把《戰爭與和平》改編成戲劇；不過你明白，我很幸運，對沒文化的小市民完全免疫。

《文學》進展緩慢，我還沒有收到十二月那期，所以無法對質量發表意見。

這場粗野的戰爭在法國奪去了斯圖爾特·沃爾科特的生命，正如你可能知道的那樣，真的開始惹惱我了——但是，大多數人的那種哭哭啼啼的多愁善感仍舊是我的肉中刺。除了我那浪漫的切斯特頓式正統信仰，我依然贊同威爾斯早期關于人性的一切觀點，以及他的“托諾·邦蓋[27]沒希望”理論。

上帝！我多么懷念我的青春——當然，只是相對而言，但是別人臉上的紋路已經開始變粗糙，那是可靠的信號。我覺得，你在普林斯頓時從來沒有意識到，我所有微不足道的老成世故背后都躲著孩子般的天真，而且我缺乏一種真正的榮譽感。如果不是因為這份天真，我會是個邪惡的人，現在，這天真正在消逝。

好吧，我越界了，也讓你厭煩，還消耗了我的小說素材。那么，再見吧。如果你愿意，請務必寫信，我們保持聯系吧。

上帝保佑你。

凱爾特人

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

畢曉普的地址：

肯塔基州泰勒營地第334步兵團

約翰·皮爾·畢曉普少尉（他是第一少尉）

1919年

自：澤爾達·塞爾

1919年春天

甜心：

求你，求你不要這么沮喪——我們很快就結婚了，然后這些寂寞的夜晚都會永遠成為過去——等我們結婚，我會日日夜夜每分每秒都愛你，愛你——也許你不理解，但是，在我最想念你的時候，寫信是最艱難的事——你一直都知道，何時我讓自己——只是這一切的疼痛——我無法告訴你。如果我們現在真的在一起，你就會感受到這是多么強烈——當你憂郁時你是那么甜美。我愛你難過時的柔情——在我傷害了你的時候——那是我從來沒有為我們的爭吵而感到后悔的原因之一——而那些爭吵讓你如此煩憂——那些可愛、可愛的小小忙亂，那時我總是那么努力讓你親吻和忘記——

斯科特——全世界除了你我什么也不想要——還有你寶貴的愛情——所有物質的東西都不算什么。我只是討厭過骯臟、無趣的生活——因為你會很快愛我少一點——又少一點——我會做任何事——任何事——為我自己留住你的心——我不想要生活——我首先想要愛情，然后順便生活……請你不要——永遠不要想那些你不能給我的東西——你把最可愛的心托付給了我——而它遠遠多于全世界任何人曾經擁有的東西——

沒有我，你怎么能從容周到地考慮生活——如果你死了——噢，親愛的——親愛的斯科特——那就像是失明了……我的生活就沒有了目的——只是件漂亮的——裝飾品。難道你不覺得我是為你定做的嗎？我覺得是你預定了我——然后把我交給你——佩戴——我想要你戴上我，就像戴上一只手表——魅力或者一支插在紐扣孔的花朵——來到這個世界。然后，當我們單獨在一起時，我想幫助——想知道，沒有我你什么事也不能做……

我全心全意——

我愛你

19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