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李伊蓮的醫學堂開學。林楓兒去正式拜了師，便整日在藥堂和一些草藥打交道，實驗各種醫藥理論。偶爾也去其他學堂聽聽課。偶爾和朋友們聚一聚。日子忙碌的過著。

過了一個月，林楓兒總算把伊蓮老師交代的樣本做出點結果。便跟老師請了假，到處走走。

路上又碰到鄭玉。好久不見，鄭玉不自覺端詳了一下對面的人。“楓兒，你的左邊臉頰真的是有些腫哦，最近是不是受過什么傷啊？”鄭玉關切的問道。

“啊，真的么？好像很久之前是磕到了一下。不過并沒有什么疼痛，我也就沒在意。”林楓兒說。“莫不是那日受了一拳今日還沒好么？”她心里道。

“楓兒，你去書院跌打師父那里去看看，萬一有什么問題就不好了。”鄭玉說道。

“嗯，好的，我待會兒就過去。謝謝鄭玉哥哥關心。”林楓兒說。

接下來她就去了跌打師父魏大夫那里。魏師傅給她摸了摸骨，說到“哎，小伙子，你這左頰頜骨下的牙骨受了內傷，現下紅腫損耗，怕是保不住了啊。還是早日取了去，不然有可能會連累整個臉頰，到時候這俊俏的小臉怕是都保不住了。”魏師傅惋惜的說。

“啊，有這么嚴重么？可是我都沒什么感覺啊。而且牙齒除了經常會痛痛以外也沒有什么問題。我以為是上火，吃點去火的藥膳就過去了。”林楓兒說。

“你要是早來半個月呢，或許病傷牙還能保住，如扁鵲見蔡桓公有云，剛開始“君之疾在肌膚“，十日后“君之疾在腸胃”，復十日后“君之疾在骨髓”。你是錯過了早期的治療時機啊。”魏大夫說到。

“沒想到已到了需要斷尾求生的地步。那能如何呢。要不我就去了它吧。畢竟人命比牙重要。可是我最近感覺上火的情形已經比以往輕些，請問師父可以過段時間再除么？”林楓兒試著問道。

“若是不去除病灶，怕是會連累鄰牙和頜骨，還會對你全身的抵抗系統造成影響，到時候悔之晚矣。現下我便幫你去了它吧！但凡有任何保留的方法，我也不會讓你馬上去了它的”魏大夫堅持道。

突然被宣布從小便陪著自己美好的無缺的牙齒死刑，一種無力感抓住林楓兒，仿佛，此刻她已無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了。

此刻，魏大夫的助手小玲將林楓兒按在檢查骨相的躺椅傷，用力抓住她的雙肩說“林公子，這顆牙必須除掉的。這顆牙必須除掉。”

“必須除掉”林楓兒重復一遍道。此刻，魏大夫，助手小玲和小惠將她圍在躺椅上。她感到無處可逃，唯有從命。仿佛連把小鴿招來給父母傳個信的力量都沒有了。

接下來，魏大夫和助手準備了麻沸散，讓林楓兒服下。她覺得困倦，更加難以冷靜思考和拒絕或者甚至說問下師父的意見延遲決定了。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再掙扎，悲傷而又無力反抗的無助感襲來。

于是，她就乖乖躺著，聽任魏大夫把她美麗的牙拔走了。

晚間，她又回到伊蓮老師的藥廬整理草藥。因為麻沸散的藥效還沒有過，精神有些萎靡，情緒低落，還有一種震驚導致的緊張和不安。

伊蓮老師看出她有些不妥，便問她怎么了。林楓兒便將今日之事一一道來。

“楓兒啊，你糊涂啊，為師不是教過你，人體是有陰陽平衡的，人之所以生病是陰陽不調所致，你那炎癥腫痛，若是早日告訴為師，為師可以給你開幾副去炎殺毒的方子，也不至于此啊。即便是今日這種情形，依剛才為師對你頜骨的檢查來看，服藥去炎之后，假以時日調養，失去的骨質還是可以養回來的。要知道，成人牙齒一旦失去便不能再生了。齒與腎相通，你若是強身健體，增加自身抵御能力是有機會保住那顆牙的。但一旦去了，便失去這機會，斷無再接回的可能了，只能加義齒。如若不然，你其他牙齒也會相繼倒下的。你作為一個醫者怎么這么不知輕重呢？而且，你既不情愿去掉那顆牙，為何還要順從魏大夫任他拔去牙齒呢？你性格如此軟弱，易被影響，他日師父如何可以放心的將重擔交給你呢？你可知為師身上的衣缽有多重？”李伊蓮頗有些怒其不爭的感慨道。

“對不起，師父，徒兒錯了。徒兒不該如此忽視自己的身體康健，不該拖延病癥，不該不直面現實，諱疾忌醫。徒兒也不該輕信他人之言，被人牽著鼻子走。更不該如此軟弱，如此容易被說服，如此膽怯，不敢相信自己，不敢堅持自己的看法，更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徒兒以后一定改。可惜，徒兒的牙再也回不來了。”林楓兒說。

“楓兒，不是為師想要責怪你，實在是你太不爭氣，為師平日教導你的醫道，一到你自己身上，你便忘得一干二凈了？罷了，你還太不成熟，更何況所謂醫者不自醫，關心則亂，你也不要太自責了。事已至此，只有接受教訓，慢慢成為更加強大的自己了。希望你經過這件事也有所成長。去睡吧，孩子，好好休息。如今傷筋動骨，還是要多多休息早點康復。”李伊蓮見安慰林楓兒說。

林楓兒告別師父，郁悶的在路上走著回竹園。心里想著自己一連串的錯誤決定是如何毀掉她的牙的，以及背后內心的原因。說到底，她對于看得見摸得著的跌打外傷那一套治愈理論比全身一體，陰陽調和，但是原理未知，醫理未明的草藥混合物調理人的身體更為信服。所以，她內心是傾向于相信魏大夫那套理論的，所謂眼見為實。她寧愿相信別人的“權威之言，經驗之道”也不相信自己的感受。哪怕別人給她看的骨相圖甚至是支持她的感受的。。。。哎，所謂性格決定命運，性格軟弱善良，自是有它的好處，也有它的弊端，人沒有完美的，關鍵是要發現自己的問題，自己的知識盲點，并且要相信自己的判斷。相信自己，敢于為自己站出來，捍衛自己的利益和觀點，自信的力量是問心無愧，無悔的過一生的基石。

可是，我的牙。如今我也沒有辦法了。我身體的一部分，就這樣被我舍棄了。永遠回不來了，想到這里她又有點氣惱自己，多么希望自己當時可以站出來反抗魏大夫他們的壓力，捍衛自己。

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或許只有真正的失去才會讓人有所頓悟，領會到自己應該有所長進的地方。

林楓兒低頭走著。沒有注意到一個人擋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