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枯骨
- 太陰尋仙
- 昨夜非
- 2486字
- 2020-10-24 00:49:35
當走了三天的時候,燕云陌明顯感覺到白天的時間比夜晚長了很多。而遠山上的樹木也不在翠綠,枯黃且希零,仿佛過不了多久就會全部腐朽。
而這三天他們也沒有遇到一個人影,仿佛這登仙之路上早已絕跡了人煙。不要說人了,就是連鳥獸他都沒有見到一只。
大禁朝方圓諸多蠻荒部落,難道就沒有人來尋求這登仙之夢?大禁朝包攬?zhí)煜挛滞粒瑪?shù)千座大小城池間諸侯紛爭不斷,但皇帝濯軒一直身居高位冷顏觀看,他絲毫不擔心那個諸侯可以威脅到他的皇位。然而三年前云都城的暴亂雖然波及甚大,但皇帝的命令卻下的太過突然,百萬鐵騎一齊出動,有龍將軍親自帶兵,最終卻還是險些落敗。
燕云陌停下腳步,看著遠方天空,在那朵云彩之下,真的有神仙嗎?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你家人呢?你一個人去尋找仙臺,你家人知道嗎?”男子邊走邊問道。
聞言女子的目光變的黯然,她看著遠方山丘徑直向前走去。半響她的聲音才從身后飄出:“死了,他們都死了,他們原本是南陽城內(nèi)有名的富甲,可是天有不幸,南陽城諸侯戰(zhàn)亂,城內(nèi)百姓民不聊生。他們也被卷入那場戰(zhàn)爭中活活害死。我在一位名宿的幫助下,費盡千辛萬苦來到云都城,豈料半年的時間不到,其城內(nèi)的諸侯再次叛變,發(fā)動更大的暴亂,要不是我喬裝成書生,估計早已尸處異地。”
燕云陌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女子轉過頭來對他凄然一笑,他不知道那是嘲諷還是怨恨。女子雙眼通紅,滿含著的淚水欲要奪眶而出,讓人望之心碎。“怎么樣?這個答案是不是很遭人憐憫?我不知道你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的過去,那你又是什么人呢?”
女子回頭問他,凄笑著的神情讓他后悔剛才的魯莽。
男子看著他,嘆息中緩緩開口道:“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普通的需要女人來保護的男人。”
“嘩。”烈陽高照,一陣狂風吹來,將遠山上的枯葉從朽枝上吹落,狂風灌進男子寬大的衣衫里,竟讓他感覺到些許寒冷。落葉從他臉龐擦過,同風沙被一起卷向遠方。
雪銘怔怔的望著前方男子,狂風將她的頭發(fā)盡數(shù)吹向腦后,不由得她想起了母親曾經(jīng)常吟的那首歌:
清月寒霜,故夢何方?
溯風南窗,遠蕭凄涼。
念彼彷徨,獨舞裙裳。
思彼憂傷,羅莎微涼。
月下?lián)u光,霧靄茫茫。
一秋初景,江間白霜。
舊夢城荒,南燕絕蒼。
勾魂系玉,莫言天荒。
燕云陌將思緒從歌聲中拉回來,他看著女子,手指指著背后的包裹,“我們要加快速度了,我怕我們還沒找到仙臺,就被餓死在這荒嶺里。”
已經(jīng)兩天不見黑夜了,荒嶺占據(jù)整個視野,不見一棵草木。
燕云陌從睡眠中醒來,他叫醒身旁熟睡的女子繼續(xù)上路。
兩人身上都多了幾分疲憊。燕云陌還好,多年的從軍生活,這點苦頭自然不在話下。但雪銘就不同了,她看上去早已沒有了當時的精神,拖拉著兩條腿,不緊不慢的跟上了,綠色的裙衫也黯然了許多,不在顯得明艷照人。
“喂,你真的是軍人嗎?你多大了啊?”雪銘看著他,喝口水,拖著嗓子問道。
“今年二十五,三年前在軍中報的二十七。”男子仰頭微笑,無限陽光灑在他的臉上,驕傲無比。
“哼,不就是一個小兵嗎?值得那么高興嗎?”女子微嗔,嬌憨的嘟著小嘴,做出一副很不屑的表情。
“快走吧!一定要堅持,我們的干糧和水不多了,這片荒嶺看來是沒有希望找到綠洲和果實了。這樣下去,在以后越來越熱、越來越長的極晝環(huán)境里,我們的行程將一天天縮短,這樣下去我們沒有一絲的希望可以找到仙臺。”男子看著他,無比認真的說道。
雪銘走到他的一側,看著無比明亮的東方,忽然開口道:“要是我們都死了怎么辦?你還有什么心愿未了嗎?”
男子拍拍她的頭,輕笑道:“放心吧,我們一定不會死的,至少在找到仙臺之前是不會的。”
女子搖頭不依,“如果呢?我是說如果。”
男子沉默,陽光金黃燦爛在這荒野里留下一片美好景象。晴空湛藍,萬里無云,金黃的沙礫布遍眼簾。燕云陌雙眼微閉,半響才開口道:“沒有如果,仙臺之路勢必走到終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任何困難也無法阻擋我的腳步。”
女子看著他的背影,不再說話。她緊跟著男子的步子一步步的向前走去,腳下黃沙層疊,在身后留下一行行腳印。荒涼中,不時有微弱的風悄悄吹起,攜著飄忽不定的沙礫將腳印覆蓋。
他們就這樣,腳踩著黃沙一步步前行,沒有目標,只有方向,也許那所謂的目標,就是這條路永遠也無法企及的盡頭。
女子心中明了,也許這樣一走,就是一生了,一生遠去,一生再也無法回到人間,回到大禁。只能空留一抹孤魂在這無人無愛、無神無知的境地徘徊,終此余年。到時候,會有誰看著自己紅顏老去,埋骨于黃沙之中?也許會是前面的那個男子吧!拋盡所有,在這條無歸之路上,除了自己也只有他了。女子自嘲一笑,在很多年后,當白骨化去,那僅剩的孤魂還有什么寄托?逃出了這人世埃土,將是永生不死吧?可是那無盡的孤單將有誰來安慰?也許等不到很多年以后,過不了多久之后,他們就會死在這無人的荒漠中,徒留一抹血煞風情,卻無人觀賞。原來這不去回首的一走終是遺憾,是不是說在踏上這條路的時候所有的結局都已注定……
雪銘不知道,沒有黑夜的日子竟是如此枯燥,枯燥到令人不安,令人害怕。
記得上次見黑夜的時候已是兩個星期前的事了吧,在往日無比廉價的夜晚在今時卻僅僅只持續(xù)了五個小時,便被烈陽飛速帶走一生,絲毫不給人挽留的機會。在近日里他們完全沒入了荒漠里,不見山石,不見樹木,不知身在何方,不知這條路還有多遠。這種未知的彷徨令他們身心不安,這已不只是對死亡的恐懼,還有對執(zhí)念的遺恨。
燕云陌停下腳步,他俯下身子在黃沙中撿起一根枯骨,在歲月的流逝中,它已被風沙侵蝕的不成樣子。旁邊的女子走到他跟前,眼中除了疲倦在無喜悲。她靜靜開口道:“又是一位浪人,這已經(jīng)是第九十三個了,看的出多少年嗎?”
燕云陌將目光從枯骨上移開,心中無限惆悵,他輕輕搖頭道:“無法確定,但從骨頭的風蝕程度和質(zhì)感來看,這個人至少死去三十多年了。”
“三十多年……”女子喃喃重復。“已經(jīng)遇到九十三個人埋骨于這黃沙之中、那故鄉(xiāng)之外,不知我們是否也會和他們一樣?”女子自嘲一笑,牽強中不讓淚水滑落。
燕云陌仿若未聞,他拉著她繼續(xù)向前走去。“我們一定比他們走的遠,從這些人的骨質(zhì)來看,他們大都是一些普通人,能堅持到這里已是奇跡。我們不同,我出生軍隊,你習過武術,我們還有余力。”
雪銘跟在他身后怔怔不語。她知道,她要堅強,她只有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