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NO14 往事已矣
- 夢里繁花落
- 暗影香
- 4576字
- 2020-10-23 16:37:37
第十四章
想到接下來有一出刺激的好戲,蕭宓難掩興奮。“逸哥哥,以往你都是純看戲的嗎?”
“不多是。”
咦?蕭宓的興趣來了。“那你常扮演什么角色?”
“做編劇多點,有時充當導火線,偶爾也會客串一下配角。”黑眸帶笑,過去他也挺惡劣的。
“主角呢?”蕭宓好奇地追問,“你怎么不當主角?”這么厲害的男人,不演主角真是浪費。若是她,就向來都喜歡當主角了。
“當主角會惹來好多麻煩。”而他崇尚瀟灑自由,看了戲便閃人,絕對不要拖著一堆麻煩。
“也對哦。”蕭宓贊同地點點頭,誰叫她強出頭后總有一身麻煩,這點她是體會頗深的,不過倒也是樂在其中。“逸哥哥,這次有人要拖你當主角,怎么辦啊?”
“水來土掩,兵來將擋。”他說的不甚在意,反正有人要給他舒展筋骨,何樂而不為?
“麻煩呢?”
“給你當消遣。”
“呵呵!”蕭宓笑咧了嘴,不依地賞他一記粉拳。“你就想得美!”
怕她冷著,東方逸把那不安分的拳頭包裹在掌心中呵護。“那該怎么辦呢?我怕腥,你又不肯幫我,要不然我去拜托那些熱心的姑娘幫忙解決算了。”他煞有其事般沉臉思考著,眸底卻泄露出他的笑意。
“你敢!”蕭宓兇巴巴地板起臉來威脅,拳頭被他握住,手肘卻是毫不客氣地撞上他小腹。
她打得不痛不癢,東方逸輕吻她漂亮的眼睛,那左眼因而輕眨了下,濃密的睫毛長而微翹,就像粉蝶兒撲扇著美麗的翅膀,十分動人。但是配上她生氣的面容,有點滑稽,有點不和諧,卻是特別的吸引人。伸手想揉散她的怒顏,弄得她有點不知所措又無處閃避,雙眼氣呼呼地瞪著他,蒼白的小臉上也飛上兩朵紅云。
東方逸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其實,她很可愛。爽朗的笑聲傳出車廂外,惹得眾人紛紛注目,就連專心趕車的江清也不例外
“撲哧!”生氣本是佯裝的,見他笑得如此開心,她亦跟著笑得開懷。
“有妻如此,我又何必再覓她人!”他道。
他說她是他的妻!
蕭宓窩在東方逸懷里,甜蜜地笑著。
“逸哥哥,到了陵城,我們是住你的別院還是住客棧?”她想住他的別院,因為沒人會打擾他們的相處;她也想住客棧,因為現在的陵城是江湖矚目的焦點,肯定有很多江湖趣事。難以抉擇,她干脆把問題丟給他。
“我們住慕容山莊。”東方逸回給她兩個都不是的答案。不出所料,佳人美眸瞬間閃著熠熠光輝。
“真的?”蕭宓不敢置信,慕容山莊的確是最好的落腳地方。陵城是江湖矚目的焦點,慕容山莊則是陵城矚目的焦點。在那里,想要清靜的兩人空間可以閃開人群,想要聽江湖新鮮事,隨處可聞。
“我何時騙過你?”
“沒有。”
就這樣,五月初二下午,一行人堂而皇之地住進了慕容山莊。
雖然慕容山莊占地夠廣闊,客房有數百間,但是江湖群涌,也是萬萬不夠招待的。一來他們個個身份不凡,二來蕭宓的病情比同樣中毒的人有起色得多,所以慕容山莊是請都會請他們住進去的。
剛剛安排好住房,東方逸迫不及待地命人請來五大神醫之首的杜仲,怎知其他駐守慕容山莊的四位神醫也趕來湊熱鬧。畢竟面對挑戰,人總會多了份熱情與執著。
因此兩日之后,在東方逸的幫助下,所有中毒的人都解毒了。
風和日暖,天氣晴朗,適合病愈的人出去散散步,也適合無聊的人去探探八卦。于是乎,諾大的慕容山莊,隨處可見江湖人或世家子弟。
一大早,東方逸就被杜仲以醫術研究之名拖了去。臨走前,千叮囑萬吩咐,叫她留在房里好好休息,不可亂走。如果蕭宓會安分,那可真要看看今天的太陽打哪邊出了。
其實她也很想聽話的留在房里,但房里實在太悶了。窗外陽光明媚,綠意盎然,她的心就不由得飛出來了。苦苦壓抑了半個時辰,我們的蕭二小姐終究是拿著玉簫,開開心心出門也。
同行的人一個個跑光了,不過這并不影響她的愉悅心情。獨自在山莊內亂逛,或許可以遇見熟悉的人。
穿堂過院,沒什么人事物能引起她的興趣。感覺有點煩躁,隨手捏了片樹葉在手指上蹂躪。都怪那個爛杜仲,沒事搞什么醫術研究,將人家的逸哥哥搶走了。芊芊那丫頭也真是的,有了冷冰冰的江清,就不要她家聰明可愛的小姐了。小月迷更過分,此刻也不知道纏在哪個美男身邊……
“氣死人啦!”腳一跺,蕭宓對著天空將心中的悶氣喊出來。拍拍胸口,深呼吸,頓時舒服了不少。
放眼望去,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來到某個院子的池塘邊,若再往前兩步,肯定是去找魚兒作伴了。池中荷葉青青,小荷尖尖,早荷初綻,蜂蝶花中戲,蜻蜓立荷尖,岸邊幾株垂柳,枝條拂水,漾起層層漣漪,好一幅唯美畫面。
不過,此時再美的畫面都入不了蕭宓的眼,一雙美眸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對岸柳樹下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不過三十,一襲黑衣裹身,即使有幾枝垂條遮掩,仍可看出是絕色美男一個,不過還是比逸哥哥差一點點。若說江清只是不多說話,面容稍微冷冰冰,那么眼前的男子,絕對稱得上是一個活動冰塊。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即使隔著一池清荷,頂上有明媚陽光,蕭宓依然覺得冷。
他是個清冷孤傲的人!對上他幽深的眸子,蕭宓有股想轉身逃跑的沖動,但是腳像生了根似的,無論如何都移動不了半分。
他看著她的眼神中,有仇恨,有憤怒,有掙扎,有痛苦,還有仿若野獸般的算計。蕭宓深深震撼了,他對她為何會有如此深的敵意?再待捉摸,所有的波濤洶涌被平靜的水面掩蓋,似視她若透明。櫻紅的薄唇勾起一抹笑,妖艷絕美,卻教她從腳底竄起寒意,雞皮疙瘩抖落滿地。
無聲無息,一只大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蕭宓的右肩。
“啊!”蕭宓驚叫一聲,左旋,漂亮地轉身躍開兩步面對來人。天爺,請不要這樣考驗她的心臟承受能力。
來人顯然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么激烈,小小嚇了一驚。壓壓驚,任子騰頗為抱怨的道:“我的好妹妹,想嚇死你大哥啊!”
“誰是你妹妹,神經病!”驚魂甫定的蕭宓戒慎地凝視著眼前出色的男子,語氣有點惡劣。
周圍傳來絲絲竊笑聲,平日嬉皮笑臉,討盡眾姑娘歡心的花心大少任子騰,被大美人罵“神經病”,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原來這個小小院子已經聚集了不少聞聲而來的江湖人,可見蕭宓的叫聲有多驚人。不過這些人都不是來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的,含蓄點的就躲躲藏藏,張狂的就光明正大豎在一旁,他們皆是來看戲的惡劣分子。
對周圍的人恍若未聞,蕭宓將目光瞟向任子騰身側憋笑的朱笑聰,笑說:“看來癡情三少是不想抱得美嬌娘了,唉……”蕭宓特別拖長了嘆息聲,表示她的無比惋惜。
朱笑聰一聽可不得了,尤其這小魔女是笑著說的,他倒比較希望她是兇巴巴的說。見勢不妙,他立即保持安全距離,討好說:“玉簫姑娘你大人大量饒了小的這次吧,小的知道錯了,以后定當盡忠職守保護姑娘安全。”
對他這番卑微說辭,蕭宓不為所動。“誰說我是大人來著,我可是小小二姑娘,最多算個小女人而已。”
“小小兒姑娘,小女人……”
“不知逸哥哥聽到你這樣叫我會怎么樣呢?”蕭宓笑得自顧得意。
恨不得將他滅了!他已經看到了,因為東方逸就在蕭宓身后十步遠。一改卑微態度,他投降了。“任憑姑娘處罰。”心中直嘆:美嬌娘呀美嬌娘,快點出現來解救你的夫君吧!
“他嚇著了我。”目光睨向某人。
“呵呵!”朱笑聰干笑兩聲,硬著頭皮說:“找機會,我幫你教訓他。”
蕭宓可不樂意了,淡淡拋出兩個字,“現在。”
朱笑聰的面色更難看了,為難地看了老友一眼。“他中毒太深,才剛下得了床,并且他是專程來找你的。”
“是嗎?”蕭宓不太相信地多看了幾眼任子騰,見他面色異常蒼白,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才不太情愿地說:“那就下次吧。”她也不是太無理的人,得饒人處且饒人。
“妹妹。”任子騰見蕭宓有轉身離去的意思,一時沖動想去拉住她。
蕭宓敏捷躍后半步,一支玉簫直抵任子騰胸膛。“你別過來。”討厭,這個人怎么老是叫她妹妹?
“妹妹……”
“我說過我不是你妹妹,我只有一個姐姐!”蕭宓不耐地低吼,受不了地直翻白眼。
任子騰毫不退縮,不死心地說:“你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我不信。”蕭宓說得斬釘截鐵。
任子騰虛弱地笑了笑,她說得越是肯定,就說明她的心已經開始動搖了。內心的激動導致身形晃了下,他拒絕朱笑聰要攙扶他的好意。以有生以來最嚴肅的態度,任子騰問道:“福州城外春風亭后的小墳里,埋葬的可是你姐姐柳絮?”
蕭宓不說話,美眸目不轉睛地直視任子騰的雙眼,想探出他究竟有何意圖。
眸底閃過一抹傷痛,蕭宓默認了,也就是說曾經在手中捧著的玉娃娃,已永埋黃土之下。他繼續說:“柳絮原名蕭雅,有一妹妹蕭宓,娘親蕭意云,居住在福州城北清夢園。”
見蕭宓毫無反應,任子騰從懷中取出一張昏黃的地契攤開,道:“清夢園屬京都尚書府任家所有,十八年前被我娘親撥給遠房遺親,從此由我娘親照顧。同一段時間,爹帶我出遠門辦案,尚書府發生了一場火災,燒死了兩尸三命。兩尸三命是我二娘和妹妹,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小孩子。我和爹趕回來時,后事已全部辦妥,爹只來得及為那夭折的孩子立碑,名叫任子清,無論男女,都入任家祠堂。
蕭宓的雙眼已經迷茫了,只盼他給她一個答案。
“直到年初東方叫我去查柳絮,而我又在恒園見到了你,我不敢相信你的容貌竟然和二娘有九分相似。我當即趕回京都尚書府,苦苦追問之下,娘親終于告訴我真相。”
“什么真相?”聲音微微顫抖,蕭宓想逃避。
“十八年前的那場火是我娘親放的,而清夢園里的遺親就是道理已被燒死的兩尸三命。也就是說你是當年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只是可惜,二娘和大妹始終與他無緣。
“你娘親為什么要這么做?”她的聲音變得異常平淡,雙眸也看不出任何起伏。
任子騰沉痛地別開眼,“女人的戰爭,為情為權。”他怨過娘親,卻無法責怪她什么。爹不愛娘親卻娶她為妻,娘親也只是一個脆弱的女子而已。怪只怪那是一樁政治聯姻。
“說完了?”
“嗯。”
“那我走了。”蕭宓無所謂地一聳肩,欲轉身離去。
任子騰不敢置信她居然會是這樣的反應,“等一下!”他連忙喊住她。“你沒話要說嗎?”
蕭宓冷冷淡淡地看著他,吐出一句冰語:“故事聽過就好了。”此時的她十分疏離,明明就在眼前,卻似在遙遠的彼岸,永遠觸摸不到。
原來她不信!任子騰的臉色凝重了許多,“唰”的一聲,一卷畫軸在他手中打開。不少人都湊過去光明正大地看,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而凝重,誰也不敢發出絲毫聲響,只是雙雙眼睛在蕭宓和畫軸中來回打量。
畫軸中,滿天滿地的桃紅妖艷嬌嬈,置身其中的妙齡少女,白衣飄飄,映襯得清靈絕美。畫中少女和蕭宓的容貌幾乎一模一樣。蕭宓給人的感覺是此時的冰冷孤絕,以及平時的聰銳慧黠;而畫中少女,那與蜂蝶戲桃紅的嬌俏身影帶著少女的純真夢幻,唇上淺淺淡淡的笑容顯得她溫柔婉約。即使她們的容貌再相似,相信也沒有人會認為她們是同一人。
蕭宓看不出有什么情緒變化,垂下眼瞼,目光定在畫軸左下方的落款處。款名柳如是,時間竟是三十年前。
任子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道:“柳如是和柳絮一樣是青樓藝名,本名蕭意云。這卷畫是爹珍藏二娘的自畫像。”屏息等待蕭宓的反應,若果這樣她還是不承認,那該如何是好!
眾人也都齊刷刷的凝視著蕭宓,一場官家秘辛,一場兄妹相認,最終會如何收場呢?
“哦。”淡應一聲,表示明了。“逝者如斯,往事已矣!”蕭宓套用了姨娘那句經典話,很輕很淡,似是對往事已釋然,卻是將它刻骨銘心。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仿佛一切俗事與我無關!
輕淡的語氣,瀟灑地轉身,給她加了一層縹緲的紗衣,就像毫不戀棧塵世喧囂的精靈仙子,絕塵而去。硬生生將她從人群中隔出一個屬于她自己的,不容侵犯的飄渺世界。
抑制不住內心的情緒波動,血氣翻涌,躲避不及的人很榮幸地沾上任大少狂噴而出的鮮血。本就病弱的身子再也支撐不住,靠著身側的朱笑聰,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轉身離去。一股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他,他想:這個妹妹,這輩子都不會與他相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