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蕭蕭離愁,莫把長空落盡處。
悲雁孤鳴,問卻世間冷暖情。
武步蒼穹,傲視天下誰無識。
碧波蕩漾,伊人消去歡成影。
孑然回身,盟劍相思隨風散!
在多少年前,一代梟雄為伊人魂消魄散!從此,落雁湖,便成了棲云國最負盛名的湖泊!
天色陰霾,淫雨霏霏,這是江南春常見的 。
好不容易天才放晴,人人面上掛著舒暢的笑臉,迎向燦爛的驕陽。甩去悶了幾天的晦暗霉氣,小老百姓欣喜勞作,名流士紳,閨閣千金,商賈子弟,江湖游俠……大都喜歡三五成群,結伴相攜出游。
而身在洛城,那個擁有多少才子佳人無限旖幻的落雁湖,不啻為一個出游的好地方。
垂柳輕拂,攪亂了一池明鏡春水!
大大小小的畫舫、小舟陸續點綴湖上,絲竹管弦之聲此起彼伏,悠揚遠播。搖槳撥動,在驕陽的照拂下,漾起粼粼波光。翠嫩荷葉伴著初露尖角的小荷迎風搖曳,款款生姿,別是一番清雅風情。
此刻的落雁湖,是明麗動人的,再配上山間繚繞的淡淡云霧,則多了幾分飄渺如幻的感覺。
一艘頗大的畫舫,清一色的藍色裝扮,隨風飄揚的旗幟上,“東方”兩字十分醒目。一個中年在船頭,兩個年輕男女留在舫中,還有一對俊男美女相偎在船尾。
按照過往船舫頻頻回首顧盼的留戀程度來看,這艘畫舫無疑是全湖最矚目的焦點。它不是最大的那艘,不是最喜氣的那艘,不是最精致的那艘,最多只是簡約大方的一艘,何故受此大禮呢?
撫琴者的造詣已達至境,流音飛出,輕易奪冠魁首,將眾家之樂狠狠壓下。和鳴的簫聲悄然加入,不覺得突兀只有和諧,那意境和技巧完全不輸撫琴者。
音質細膩悅耳,樂聲和諧相伴,相互映襯,追逐戲耍,好不快樂呵!琴聲已使人引頸顧盼,簫聲亦是不容錯過,若共譜出如此天籟之音的人在同一畫舫上,而且是難得一見的俊男美女,俊男更是天下聞名的東方四少,那這艘畫舫會成為全湖最矚目的焦點就不足為奇了。
良久,樂音方歇。細心的芊芊,沏好兩杯香茗隨侍在側。
“好一曲《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和鳴共譜!此處湖光山色皆好,陽光明媚,又有美人相伴,東方四少可真會享受啊。”一直緊跟在旁的精致畫舫上,朱笑聰噙笑戲謔地說。雙手環抱胸前,一柄玉骨折扇輕抵下顎,似乎還沉醉在剛才的樂音中,未回過魂來。
東方逸只呷了兩口茶,便將杯子放回托盤。一手摟過蕭宓,笑看她細細品茗的模樣。“在百忙中獨自游湖賞景兼聽曲,朱三少的閑情逸致也不差。”
“偷得浮生半日閑啊,我可不想被操到英年早逝。”朱笑聰煞有其事地說,雙目玩味地看著東方逸和蕭宓。
“能者多勞,我想朱三少應該是多多益善。”東方逸依然不看朱笑聰,拾起一方絹帕溫柔拭去蕭宓嘴角的茶漬。
對于東方逸的漠視,朱笑聰不以為意,反而是東方逸流露出的溫柔令他眸光閃閃發亮。“老實說,我認識你這么多年還不知道你會撫琴,并且是頂級那個。”
“不遇知音人,這份心思也就無意現世。”東方逸終于肯面對多年老友,一貫的慵懶笑意不改。“朱三少,人多少都有點秘密的,你說是不是?”
朱笑聰不由得后退一步。雖然東方逸的笑容慵懶而溫和無害,具有傾倒眾生的魅力,但在他眼中,卻變成了惡魔玩弄獵物的邪笑,令人毛骨悚然。總之他笑得越迷人就越危險,往往是中了他的計猶不自知。而他之所以日日被大哥操到死,就是不小心著了眼前這頭笑面豹的道。
“是啊,是啊。既然是人家的秘密,就不必探究了。”朱笑聰連忙擺手稱是,一副小生怕怕的恭維樣。只是,他真的怕嗎?否則為何一轉眼又去捋豹須。“小姑娘,你好啊!我是你身邊那家伙的朋友朱笑聰,不知姑娘肯否告知芳名?”
蕭宓僅是探頭出去瞄了一眼朱笑聰,又縮回東方逸懷里欣賞湖光山色,對那位看似有禮的小生不理不睬。在她十幾年的認知當中,天下男人都是混蛋。心境變通之后,她可以仇視作惡多端的男人,可以漠視毫無瓜葛的陌生男子,可以親昵地偎著心愛男子,亦可以友好對待他的冷面侍衛,但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的朋友,便干脆來個相應不理算了。
東方逸只是靜靜凝視朱笑聰,看得他心里直發毛,仍不怕死的追問:“四少,你不會這么吝嗇吧?”
東方逸拿過蕭宓的玉簫把玩,須臾才道:“這支玉簫代表她。”
“原來是玉簫姑娘。”朱笑聰摸摸鼻子,不太情愿地接受。
“宓兒。”東方逸輕喚懷中佳人。
“嗯?”蕭宓抬眸看著東方逸,一臉茫然。
東方逸如往常般拂去她頰邊不安分的發絲,輕吻她光潔的額,道:“你知不知道江湖四少爺?”
“花心大少,無情二少,癡情三少,和風流四少。我只知道風流四少是你。”蕭宓如實答道。
“花心大少是出身官宦世家的任子騰任大少,就是在恒園那晚嚷著要當你哥哥那個;無情二少是無情山莊的上官千華上官二少,在江湖上失蹤了三年;而癡情三少就是隔壁那位朱笑聰朱三少,是洛城首富的三公子,沒事就抱著一卷畫直嘆美人芳影在何處。”
“哦,原來是朱三少啊。”蕭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又鉆出東方逸的懷抱,將朱笑聰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了好幾番。
“小姑娘,你好啊!”朱笑聰大大方方地給美人看個夠,轉而又對東方逸說:“東方四少,你介紹朋友的方式真特別。”其實他最想說的是:你的女人對你朋友的反應更特別!只是他怕說了之后,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唯有在心里暗暗說給自己聽就好。
“你好。”這次,蕭宓打了招呼。美眸溜溜轉,笑得非常燦爛甜美。東方逸可就不大高興了,把蕭宓捉回來緊摟在懷中,用身體阻隔她看朱笑聰的視線。
蕭宓卻硬是從東方逸腋下鉆出個頭來,笑瞇瞇的對朱笑聰說:“朱三少,你是不是很愛畫中美人?”
面對美人天真可愛的甜美,她又是老友的女人,朱笑聰暫時忘卻那個老友是以戲弄人為樂的東方四少,傻傻地答道:“是。”
“那卷畫是不是一個丫鬟交給你暫時保管,卻再也沒去取回?”
這次朱笑聰遲疑了下,卻仍是答道:“是。”
“畫中美人是不是被滅門的前任洛城知府千金?”
朱笑聰的疑惑更深了,小心翼翼地答道:“我只知道那個丫鬟是前任知府的下人。”
“如果我說我知道你日思夜念的美人下落呢?”
“你知道?”朱笑聰的眸中大放光彩,驚喜之情不言而喻,又帶著絲絲不敢置信。
蕭宓笑容燦爛,壞心的說:“騙你的!”然后縮回東方逸懷里,從他的肩膀斜看過去觀察朱笑聰的反應。
朱笑聰瞬間沉下臉,表情好像吃了一大把黃連般苦。從云端一下子跌落十八層地獄,亦莫過如此吧!有時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尤其是他冀望了好些年的美人下落。
“宓兒。”東方逸雖然很想笑朋友難得的孬樣,但是也不忍見一向意氣風發的朋友為情所苦。
其實蕭宓也是有一點點內疚的,但她不后悔這樣做。若不然,她又怎知他用情之深?畢竟他未曾見過畫中人。“她是錦繡宮七色姐妹中的頭牌大姐穆紅綃,送畫給你的那個丫鬟護主身亡了。”
“謝謝!”朱笑聰誠心道謝,目光望向遠方,眸中閃著欣喜與激動。
蕭宓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道:“如果你不想被一大群女人生吞活剝,煎炸燜炒,就千萬別去錦繡宮找人。”這是她的良心忠告。
錦繡宮是一個女人齊聚的地方,更確切地說,是一個痛恨男人的女人齊聚的地方。宮中之地是絕對不允許男人出現的,更何況這個男人是要去把人家的頭牌大姐拐走。
“我一定要找到她!”目光轉向好友肩膀上露出的半個頭,朱笑聰堅定地說。忽然漾起一個勾魂邪笑,他不懷好意地說:“或者玉簫姑娘可以幫在下這個忙!”
“好!就憑朱三少屈居‘在下’二字的誠意,這個忙我幫了。”蕭宓豪氣干云地一口應允,在心里扮了個小小的鬼臉:紅綃姐姐,為了你的幸福,小姐在此對不起咯!慧黠明眸溜溜轉回東方逸臉上,蕭宓甜甜的喊:“逸哥哥,你說朱三少的武功和冷大哥相比如何?”
東方逸輕刮她小巧的鼻尖,仿佛明了她打的鬼主意,十分配合地說:“不知道。無緣無故的,他們未曾比試過。”
朱笑聰大感不妙,從先前的交鋒來看,這個小姑娘絕對不會比她的男人好心到哪里去。但為了思慕多年的美人,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乖乖給他們設計。“打擾一下兩位,請問哪位是冷大哥?”在他印象中似乎沒有。
“他。”蕭宓非常好心地一比玉指,直指舫中的江清。江清背脊竄過一陣寒流,看山看水就是不看他那個新上任的惡劣女主子。
“嘎?”朱笑聰有點反應不過來,“我記得他叫江清。”
“他很冷。”
朱笑聰嘴角抽搐了幾下,最終聰明地沒應聲。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著蕭宓和東方逸,心里暗道:果然是物以類聚,他們兩個簡直就是天生絕配。現在他們算計的是他,若可以,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逃走,最好就是老死不相見。
“逸哥哥,你說給個機會他們光明正大地比試好不好?”蕭宓一派天真地問東方逸,熟悉她的人就該避遠點了。
但是有個人偏偏避不得。東方逸也很識相地將問題丟給當事人,“三少,你說呢?”
“好。”他有說不的權利嗎?有,除非他不要美嬌娘了。
“逸哥哥,你不介意多個侍衛保護吧?”
東方逸依然將問題丟給當事人,“三少,你的意思呢?”
“沒問題。天天有俊男美女看,何樂而不為呢!”前提是不要搞太多爛攤子給人收拾。不過,這似乎是不可能的。為了美嬌娘,他不得不認命,可憐將有一段不知長短的水深火熱的日子要熬。
東方逸和蕭宓繼續他們的濃情蜜意,朱笑聰識相地不再去招惹那兩個惡魔情侶,好好哀悼他未來的苦日子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