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紫衣素手青槐門
- 斬鹿歌
- 郁安
- 2482字
- 2020-10-23 18:47:15
大周滅宋,建國二十三年之久,新帝定國號天啟,三年已過,倒也算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天啟三年,太 安,四月二十三。
朝陽將升未升,眼前綠意焦翠,鹿俊半躺在醫館回廊下的藤椅上,看著院中的少女在打八段錦,姿態輕盈,纖腰一握。
自顧自的舉起右手翻來覆去的看看,捏捏自己的臉,心中左思右想?嘆息凝神,好個一夢千年。
鹿俊啊鹿俊,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為何心中總是惴惴不安?
握了握拳頭,還是感覺有些乏力,不過,昨夜的驚魂還沒有安定,只記得自己還沒睜開眼就覺得血氣彌漫。慌不擇路,正趕上聞訊前來的卓厲一幫人,才免于追殺,撿回來一條命。模模糊糊只聽得到,說什么青槐門作亂。
“還不知道公子名姓?”
少女的聲線如黃鸝林間鳴,甚是悅耳,頭戴山河巾,白玉做帽正,網住青絲,雙目如電。一襲白衫素雅高潔,右手虛扶,纖纖手指,似是隱于袍袖,面前一立自是英氣逼人。
不知何故,鹿俊突然想起看過書中有一奇女子,想來定與她有五分神似,那奇女子名為輕眉,取自“看輕天下須眉之意”,這番打量,雖未交談,卻已經給她冠上了“奇女子”的稱號。
“叫我鹿俊便可。”
“我是這醫館的醫師,安又歌?!鄙倥旖巧咸簟?
“還沒謝過昨夜安醫師救命之恩。”鹿俊想要站起來,卻被扶住。
“醫者救人天經地義。你內傷還在,需要休養?!卑灿指鑼⒙箍“椿亓艘巫由?,習慣性的搭上腕脈,“我看鹿公子傷勢倒是好的很快,才一副藥就有起色了。不過,可別怪又歌多嘴,聽說你之前是曹家長子的伴讀?”
“正是?!?
“昨日卓大人提到青槐門,可民間傳言這青槐門只殺貪官污吏,不擾商賈百姓,曹家幾代都沒有做官的人?”
鹿俊避而不答,裝作難受的搖了搖頭。安又歌自知他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不過心中好奇而已,正巧阿寧送藥來,便斷了話頭,這回廊下的書生還在閉目沉思,消化咀嚼些雜事。
新朝更替,必有亂黨,青槐門自稱亡宋遺民,一年多前異軍突起,七位地方官接連殞命,手法各不相同。而這青槐門,夜里殺人奪命,白天灑金造勢。鬧得是人心惶惶。
巡守府全力追捕之下,青槐門偃旗息鼓,銷聲匿跡了,可是一旦放松,又能聽到某某官員上下分家。
有人說這青槐門是鬼神降世,殺人無形。
其門主名叫肖青槐,身高丈余,一把鬼頭刀能勾魂奪魄,門下有琴瑟琵琶八大王,魑魅魍魎四小鬼,揮手間翻云覆雨。
倒是青槐門一句詩傳遍了天下:“青槐扶風長,滅周棋盤上?!?
正在低頭思考的時候,只聞見一陣清香傳來,香味還真有些熟悉,不由得有些下意識地開口,向安又歌問調侃到:“安醫師用了迪奧嗎?”
一言問的安又歌愣在了那里,鹿俊回過神正要解釋,卻只見少女身子一軟倒了下去,心急之下,張口欲言,也是感覺天旋地轉。
模模糊糊中,鼻尖又聞見一股腥臭,悠悠轉醒。
晃了晃脹痛的腦袋,才發現面前站著一紫衣女子,梳著少見的雙刀發髻,面容比著那醫師更顯得棱角分明。
丹鳳眼,沉靜恬淡,眼角下生一顆美人痣,芝麻粒大小,雙眼微微瞇起。
若是說安又歌是雙目如電,那么這女子便是迷幻如煙,紫色的勁裝,加上別致的前襟,修飾的恰到好處。
鹿俊心中不由得一動,這太 安果真是人杰地靈。慢著,安醫師呢?目光一轉,白衣少女就靠在一旁的廊柱旁,昏迷不醒。
來者不善?
心思轉動間,面前女子張口如白鶴獨唳:“可是鹿公子?”
配上一身冷意,鹿俊咽了口唾沫:“不是?!?
那如煙雙眸,霎時變成了風刀霜劍,直刺咽喉,一口唾沫,不自覺的被吞了下去,想張口,卻又感覺口中干渴如火,徒然無聲。
女子嘴角拉直,雙唇薄如紙,更顯得有些肅殺之氣。
鹿俊這眉上汗水滴落,模糊了雙眼。正想去擦擦汗,手指卻被女子抓住,還沒來得及感覺,咔嚓一聲,只聽得骨節錯位之聲,一陣鉆心疼。
想喊卻被人扼住了喉嚨,纖手卻堅硬如鐵,劇烈的疼痛沖撞在身體內,捱過幾息便是覺得差點昏死過去。
“我稍后會給你將手指復原,不得出聲。”冷漠的聲音已經不復開始那一聲平淡的鹿公子。
肉在砧板,任人宰割,只得艱難的點頭。
又是一聲脆響,彎曲的手指被掰回了原位,脖子上的束縛慢慢松開,鹿俊癱靠在椅子上,噤若寒蟬,可是偏偏那女人站在那面不改色。
鹿俊余光想瞥向安又歌,卻被一道聲音給打斷了,平和口氣帶出的狠辣話語,“迷香而已,性命無礙。煩請公子不要做聲,叫一聲,我便再斷你一指?!?
鹿俊提心吊膽應了聲是。
“你可是鹿俊?”
“是?!?
“你與巡守府有何關系?”
“蒙卓大人,喬都尉搭救,其他并無關系?!?
“與曹家是何交情?”
“曹公子的伴讀書童?!?
“可還記得,滅曹家的人的樣子?”
鹿俊閉口不言,這是什么意思,要是我還記得就滅口?
女子上前一步,壓迫感陡增。
“是,記得。”鹿俊又是緊繃起來?!耙簧砗谝拢砹颗c我相差無幾,偏瘦,側臉有一道疤。”說完,對方眉頭已然皺起,并不言語。
青槐門?難道她也是?這女人下手這么狠,莫不是要殺人滅口吧?
女子看看鹿俊神色,挑眉問道,“怎么?你還想向我尋仇?”
剛放松一點的鹿俊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又是汗毛樹立?!暗脖蝗绱藢Υ闹卸紩行?記掛-”躊躇遲疑,也不妨礙鹿俊在龐大的壓力下說說實話。
“殺得了?”
“不試試怎么知道。”
女子聽得鹿俊作此回答,不由得也笑了起來,笑意蔓延,不做作,不羞怯,眼角的美人痣,一顫,韻味陡生,“既然這樣,我可不能養虎為患-”
鹿俊這邊還沒張口,咽喉已經被緊緊扼住??吹降膮s是女子貼近面龐的雙眼,離得近了才覺這有些迷幻的眼睛里滿是戲謔的笑意。
猛然間脖頸又是一松,再不敢胡言亂語,鹿俊抬頭卻只見對方似乎是在低頭沉思。
女子自顧點頭,轉身將離,鹿俊卻出聲留人。
“我們認識?”
女子躊躇一下道,“我識君,君不識我。不過,鹿公子這么喜歡揣度別人的心思,不如猜一猜我是誰?”女子雙手背于身后,如揚劍出鞘,卻是重劍無鋒,磅礴大氣。
自己知之甚少,想起來好像前天自己還在看血字的研究,呵,排除所有的不可能的,剩下的再不可思議都是真相。
看樣子來人定然是那所謂的青槐門的人,這股氣勢哪能是那些個俗人可比,鹿俊現在做的不是選擇題,因為初來乍到的他只有一個選項,是個已知的填空題。
“肖青槐-”說完就閉口屏息,唯恐多說一個字就有什么變故。
女子愣神,隨即嫣然一笑,周圍溫度卻絲毫未降,轉身欲走,又回頭道,“你知我知,不可外傳?!?
臨別的一眼,仿佛老友告別,不過一人瀟灑轉身,一人如經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