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聽小曲初遇左世倫
- 流芳劫
- 流年素錦
- 2971字
- 2020-10-23 22:51:59
三人寒暄片刻,便看到街盡頭處有個面闊三間的二層小樓,支著篷簾,挑著酒幡。風府道:“就是這里了,我昨天這里看過,這個時候剛好來往客商趕去舟渡,很是清靜。”
待三人進來,季由見樓下食客眾多喧鬧嘈雜,不禁皺了皺眉頭。風府便抓住一個跑堂的問:“怎么這許多人,帶我們樓上去。”跑堂的一聽這話忙賠笑道:“三位大爺,今天一早官渡兩條渡船壞了一條,這不,留了一半的客人過不了河,又趕著飯點,全都擠在本小店了,樓上實在是沒有地方了。”
這時秦生從樓上轉下來,聽見跑堂的這話道:“你少渾說,樓上一溜三個雅間,只有一間有客人。”
“不瞞三位大爺,這上邊雅間里是本府新任守備大人和一干將士,這位大人脾氣大,性子急,不喜喧鬧,我也是為你三位著想,何必和他們擠在一處。”
風府不等他說完便道:“放你娘的屁,我們各自吃酒,兩不相干,誰能礙著誰。”堂倌依舊陪笑道:“雖說各不相干,只是這位大人脾氣古怪的緊,前幾日也是在這樓上,幾個書生不過飲酒說話聲音略大了點,就被這位大人手下扒光衣服從樓上扔了下來,至今衣服還掛在門口呢柳樹岔上,我勸三位還是下邊吧,免得觸了霉頭。”
風府聽這話早瞪起眼睛:“還有這邪事,可巧我天生不信邪,今日偏要在這樓上吃酒。”說著徑自往樓上去,那堂倌還要攔著,只見秦生懷里掏了錠銀子丟過去,伙計接過一看,足足有三兩之多,即刻臉上堆笑,打躬作揖道:“爺們一定要樓上吃酒,少不得我頂個雷,只求各位別特大聲才好。”
于是殷勤把季由三人帶到樓上,等上菜的功夫,季由向風府請皇上密旨。風府斂了笑容正色道:“圣上口喻”,季由二人趕忙跪地聽旨意,風府接著道:“風傳李之敬為天鎮守備,嘗與外族私相授受,販賣軍馬,侵吞草場以為私田,著申季由即刻馳往稽查,務求詳實。”
旨意傳完,季由二人復又落座,風府又道:“你這一出門就是一年多的光景,圣上十分惦念,特別賞了你洞頂烏龍茶讓我帶給你。”
季由趕忙口內謝恩,又聽風府啞然一笑道:“王振那廝也有東西帶給你,他不說,我也沒問是啥,這些東西都在我住處,一會你去拿來便是。”
季由笑道:“到難為他往你門上走一趟,我還記得那時我們在一起,王振見你倒像避貓鼠一樣,每每差他你跟前去,他都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這時酒菜上齊,秦生執壺給他二人篩了酒,風府舉杯道:“難得我們又聚在一處,自從圣上登基,我們這幾個人各有所忙,屈指算來,這樣款款喝酒的日子少之又少,來吧,先干了這杯。”喝完又自斟上,道:“你才說那時王振怕我,我和你說,我們在一處時,我頂不待見這廝,不過生副好皮囊,雖有些口齒,卻全沒個主見,只一味邀功買好,順情說好話,濫做好人罷了。不過如今看來,到是我錯看了他。你可知道他月前晉了提督首領太監?”
“我也是剛剛知道,我已命秦生備了賀禮先替我送過去,也順便替你預備了一份,等回京后你看看可使得么。”季由不等風府答話又道:“如今我們同沐皇恩,各有歸處,正合了那句話,少年有為,志得意滿。”
“只怕王振的志向遠不在此,也不知他在圣上面前吹了什么風,競使他侄子做了錦衣衛指揮同知,你是知道的,錦衣衛乃是孫福祿的私地,幾乎油鹽不進,王振都有本事把自己人放進去,這份謀劃,不可小覷呀。”
“孫福祿經營錦衣衛,從永樂朝算起,總有二三十年,他又與金英過從甚密,而金英與王振一向不睦,我聽說這個斯禮監提督太監的缺張太后原本屬意金英的,呵呵,我這一年多不在京城,倒是錯過了許多故事。”
“就是這次查李之敬的事聽說也是王振的密報,查李之敬便能帶出大同總兵宗化,這位總兵大人與金英,孫福祿有千絲萬縷的瓜葛,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風府話聲剛落,就聽到隔壁雅間咣當一聲,似有人打翻椅子跌落在地,又聽見眾人哄笑,俄頃,又有人追打嬉鬧,夾雜著兵刃相接的鏘鏘聲,嘈雜之聲幾乎要掀翻屋頂。風府之前聽堂倌說這守備霸道氣盛,已經十分不滿,這會子又吵得他三人無法交談,正欲發作。誰知那邊忽然安靜下來,有調弄絲竹鉉子的聲音穿壁而過,一個女聲緩緩唱到:“把酒對春日,無語問東風。胭脂何事,都做顏色染芙蓉。放眼暮江千頃,中有離愁萬斛,無處落征鴻。天在欄桿角,人倚醉醒中.........”
季由聽這女子唱的鶯啼婉轉,繞梁有韻,對風府秦生贊道:“我道這里荒蠻,不想卻有如此妙音,實在難得。聽起來是楊炎正的水調歌頭,只是改了幾個字,楊炎正的詞乃辛稼軒一樣的路數,很該關西大漢持銅琵琶,鐵卓板赳赳豪詠,如今這女子唱來又別有番明月彎弓,江風惆悵的韻味,且聽她下闋。”
那邊重調絲弦,女子又唱道:“千萬里,江南北,浙西東。我生如寄,尚想三徑菊花叢。誰是中州豪杰,借我五湖舟楫,去做釣魚翁。故國且回首,此意莫匆匆。”
季由聽的興起,遂用牙箸敲著碗盞擊節相合,初時只是輕輕擊打,待聽到最后兩句,不知怎的觸動了情懷,手下用力,發出了鏗鏘之聲。
突然隔壁傳來一聲斷喝:“什么腌臜材料在外邊哼哼唧唧,擾了爺們兒的興致。”
說話間中間的隔斷竟被推開,一個戎裝打扮的大漢走了出來,站在季由三人桌前,下死眼盯著道:“剛才是誰敲缽打鐃瞎嘚嘚,不知道我們守備將軍在里邊嗎?我看你們是皮癢癢活的不耐煩了吧。”
風府聽這話早已怒發沖冠,被季由按住。只見季由仰靠在椅子上,手里依舊閑拿著那根筷子,嘴角一勾,冷冷道:“是我。”
那大漢被季由冷峻神情震懾住,又見風府長身端坐,巋然不動,秦生一旁安然侍立,自己倒有些怯了。
“你是什么人?”正在此時,一個聲音幽幽的從大漢身后傳過來。
季由這才放眼去看,原來那間屋里十幾個人圍著一桌子菜饌,幾壇子酒胡亂放在地上桌子上,為首的是個青年男子,看上去二十多歲,面色如玉,朗目劍眉,只是神色異常陰冷倨傲,臉上透著一股子寒氣。因為喝了酒,旁的人都寬衣卸冠,十分隨意,只有此人衣冠整肅,一絲不亂。
季由從容起身一抱拳淡淡道:“在下是過路的行商,昨日從陜西渡河而來,準備往京城去,守備大人有什么指教嗎?”說完眼睛直向守備望去,又余光一掃,卻見才剛那個唱曲的女子坐在下手,眼波流轉正自看著自己,季由一笑,那女子見季由注意到她,便低眉頷首,大有嫣然無方之態。
那守備看他二人這樣,只斜睨了一眼身邊人,那人便起身直奔季由道:“你好大膽子,見了咱們守備大人,居然敢安坐不起,你說你是個行腳商人,我看不像,到像是專門偷聽壁角,轉遞消息的賊匪之流,來人哪,給我拿下了。”
這守備下邊的人雖說在軍中效力,到底疏于操練。動作起來,哪及得上風府秦生。只見秦生將季由護在身后,風府一個移形換影,早就晃倒兩人,二人又三拳兩腳,十幾個人倒有七八個坐在地上。正在這時,那守備大喊住手,風府停下手去看,才發現守備手里不知什么時候捏著一塊牌子,可不是出入皇宮的令牌么。
風府趕緊懷里去找,只聽守備陰陰一笑道:“我當什么人這么狂傲不羈,原來是內庭侍衛大人。請問你是出宮公干呢,還是攜私而來呀?”
風府大怒:“你是哪座山里的猢猻,小小守備,從五品而已,竟敢盜取宮中禁物,真是不知死的。”話到人到,風府搶身去奪,怎奈從樓下又涌來一群將士把風府團團圍定。
那守備大笑道:“我今兒個也沒時間跟你們墨跡,要想拿這塊腰牌,西關守備衙門來找左世倫,就是本將軍我”。
說罷眾人簇擁而去。
風府待要追上前去,被季由一把抓住:“此刻人多眼雜,搶奪只怕不易,”待到今晚直接摸進守備衙門便是。”
“只怕他有了準備,加強了警戒到不好得手,”風府躊躇道。
季由笑笑:“你忘了,不二下午就到了,以不二的身手,什么事辦不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