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遼末悲歌
- 周驀
- 2450字
- 2020-10-23 18:28:37
古有俞伯牙為鐘子期彈琴,是覓到了知音。知己間的交流不一定要酒,一杯熱茶也相得益彰,蔡高嶺、李長風二位陪著韓可孤在書房里相談甚歡,從前朝舊事到目前現實,尤其李長風對時事的一些敏銳判斷頗讓韓可孤感到驚訝,他久在鄉野,看待問題的角度自然會與身處朝堂的自己有些不同。果然“旁觀者清”,天祚帝自鴛鴦栗敗走夾山,太子耶律淳留守南京析津府被遼興軍節度使耶律大石與宰相李處溫等在燕京擁立為帝,竟早在他預料之內了。此時韓可孤的手中正拿的是新皇天錫帝的詔書。三人探討著這個廢帝而立的新王朝命運,卻聽見蕭驢子壓抑的笑聲傳來,憨憨厚厚的在這個不算大的房間里產生了些回聲。
在蔡高嶺的印象中蕭驢子很少會笑,尤其這樣傻傻的悶笑。不禁起了好奇,便開口詢問。
一直守在門口的蕭驢子慌忙將臉轉將過來,緊抿著的嘴唇微微上翹,卻并不作答。
韓可孤和蔡高嶺抬頭看到蕭驢子囧得臉色通紅,也不覺被這個傻傻的可笑模樣感染了,李長風與蕭驢子不很相熟,倒不好冒昧逗趣,韓可孤臉上透露出微笑,隨口湊趣“又是在誰那里蹭了幾碗好酒吧。”
“這么個破地方,會有什么好酒,這嘴都要淡出鳥來了一一”蕭驢子見自家老爺也來拿自己取樂,裂開厚厚的嘴唇嘟嘟囔囔地笑著回道。但有些話還是憋回到肚子里未敢直說出來,要說喝酒還得說自己老家的小燒鍋,酒性濃烈的聞一聞都覺過癮,更別說用紅泥爐子溫熱了下肚,連五臟六腑都像過了火一樣,烘烘的從腳暖到頭。要是只為了喝上這么一口誰還跟了你東跑西顛的到處受罪!好久以來韓可孤都是眉頭緊鎖愁眉苦臉的,自己看了心里絲絲的都痛。自打前幾日大人們集中議事之后,他的臉上終于又能偶爾見到一絲久違了的笑容,今天更與長風先生二人談笑風生,怎不使蕭驢子滿心歡喜。這個不善言笑的忠直漢子眼睛里充滿了感激,現在就是那二位差使他去赴湯蹈火也是肯的了。
這三位相見恨晚的知交洋洋灑灑的談論著,有走慣了江湖的李長風不時插些鄉間俚語引來另外二人的陣陣嘻哈。韓可孤翻起桌案上的詔書,把話題切入到新皇登基這件事情上來。
這位新皇乃是宋魏王耶律和魯斡的第四子,本族的名子叫做“涅里”。因其出生于內宮,自幼承太后撫養,所以很得恩寵,加之本來也具著些賢德之名,而且頗懂點治國方略,一時成了天祚帝年間的達官顯貴之一。歷封“鄭王” “越國王”更與乾統六年拜做了“南府宰相”, 宋魏王去世后承襲父職留守南京。
天慶五年八月,天祚帝率10萬兵,親征女真,結果慘敗,失陷遼東50余州。皇親國戚、文武官員們對天祚帝開始失去信心,于是,一致發難欲廢帝謀位于耶律淳。連夜派出兩千騎兵,迎耶律淳入宮。然而,耶律淳卻密令,將參與“廢帝謀立”事件的妃子蕭氏弟弟蕭敵里、外甥蕭延留拘禁,然后向天祚帝告密,并將蕭敵里、蕭延留首級獻給天祚帝。
天祚帝認為耶律淳忠貞不貳,遂加封耶律淳為“秦晉國王”。
遼天祚帝天慶五年,女真部族完顏阿骨打建立 “金國”。當年,女真金兵驍勇善戰、所向披靡。于是,在眾臣的建議下,天祚帝授耶律淳為“都元帥”,招募飽受流離失所、饑寒交迫之苦而深深痛恨女真金國軍隊入侵遼東、燒殺搶掠而前來投軍的遼東難民成立“怨軍”八營,以為討伐“女真叛軍”。此事,韓可孤便曾參與諫言。
只可惜 當時朝廷里賢不掌權,在冰冷季節卻遲遲不能配放冬裝,以致“怨軍”情緒騷動,最終導致了一場小規模的兵變。雖然最終“嘩變”被壓制了,叛亂頭領武朝彥也被“就地正法”。
但帶來的間接后果是令耶律淳威望大損。以致在以后幾次與女真的對仗中指揮捉襟見肘,屢屢失利。
此次阿骨打舉國之力大舉進攻,使遼國三分之二疆土淪陷,天祚帝逃匿夾山,群臣再次掀起“廢帝謀立”高潮,據說有府衙百官、諸軍、僧道、父老鄉親等萬余人,到耶律淳府前齊齊呼號,擁戴耶律淳登基。
耶律淳推辭不及。無奈即位,號“天錫皇帝”,改遼天祚帝保大二年,為“建福元年”。
韓可孤撫了撫郃下梳理如畫的一把胡須,向李長風二人言道:“此前,在朝堂之中與這位新皇曾有過幾面之緣,尤其對他天慶五年時能夠不貪帝位,大義滅親的忠君之舉頗多贊譽,總以為是位識大體知進退的人物,沒承想這次終還是受了這般逆臣們的綁架,一失足損了半世的忠義名聲。”
“學生倒是以為,耶律淳此次上位實是蓄謀已久的了,所謂萬人請愿,辭受再三不過是給世人們演出的一場戲罷了。據聞,咱們這位偽皇早就在朝野內外廣培勢力,各大州府都有他安插下的人手眼線,這在衙門內外早不是秘密了,朝廷里的事情我知曉不多,不過以他曾經順情蕭奉先,打擊蕭陶蘇幹這一樁上也很說明問題了,不過是他知道您的身份性情,未敢在北安州肆意罷了。大人您是身在其中,難達其外,不如我們旁觀者清。”李長風侃侃而談。
“不過據聞他那位普賢女德妃倒也頗有些手段,這次的廢帝謀位既是她起了一定的作用,實在容不得小覷呢。”’蔡高嶺感慨萬分“圣上敗走夾山,又被這群逆黨擅篡了帝位,其中艱辛可想而知,也不知在性情上有否觸動。”
韓可孤拈須連連點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此次對圣上的打擊可謂痛徹心扉了。焉知不會痛定思痛,聽聞女直兵至云中之時,天祚吾皇問計蕭奉先,而其計無所出,惟請播遷夾山。吾皇明悟而斥其誤國‘汝父子誤我至此,殺之何益!汝去,毋從我行。恐軍心忿怒,禍必及我。’遂攆離左右,再不許相隨。”
“只可惜明白的太晚了一些。”李長風大大的嘆了口氣,“這許多年的內憂外患,國家糟蹋到這等地步,民無歸心,軍無戰意,恐怕積弱難返呀!”
“不然,”韓可孤嚯的立了起來,一張臉漲的通紅,大聲言道:“圣上雖然被亂臣們蒙蔽的久了些,但終是一朝醒悟了,這便是一個好的轉機,焉知不是老天爺要大遼余祚借此機會中興嘛!”
看著韓可孤激動的在這個不大的房間里踱著步子,蔡高嶺恍恍的仿佛有了些明悟,李長風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被激烈的氣氛感染到臉上的感動卻大于希望,他一路從民間走過來,個中滋味要比這二位久在朝廷的官僚體會得深刻。
韓可孤轉過來面向二人站定道:“二位賢弟,當年耶律曷魯、蕭敵魯以及韓延徽諸公輔佐太祖率撻馬部潰以蒲古只、小黃室韋,破越兀、討河東、克九郡,最終成就了大業。今時今日恰值風云際會,吾等該當效仿先賢,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