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晚霞染的天邊一片火紅,如黛的遠山,淡淡的炊煙讓林邊的這座邊城小鎮恍如幻境般飄渺起來,一條小溪靜靜的繞村而過,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祥和。
云逸也不知自己昏死了多久,醒來時,四周一片漆黑,死一般的沉寂,沒有蟲鳴,風嘯,唯一有的,便是自己的氣息。
“我還活著?”胸口還在隱隱作痛,無盡的黑暗讓人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他掙扎著摸索,發現四周好像都是木制的墻壁,一股淡淡的甜香撲鼻而來,是上等的楠木!隱隱中似乎還有有泥土的氣息。
這是,云逸的心沉了下去,他被人裝在了棺材里!顯然是剛埋下不久,還能嗅到泥土與青草的混合氣息。不過在這樣密閉的環境里,勿需多久,便會活活悶死。想到此,云逸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恐懼,以現在的情形,想破土而出,絕無可能。
“恐怕是真的要死在這里了!”云逸絕望的嘆了一聲,不經意間觸碰到身上的衣物,入手極為絲滑,看來是綾羅綢緞一類的布料,云逸清晰地記著暈死前穿的是一身粗布袍。
“這是怎么回事?”思量著,他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當月光灑進這片小竹林時,云逸猛然間再次清醒了過來,驚人的發現自己的靈覺在成倍的增長,渾身的毛孔都在一張一合,胸口的窒息感也一掃而光,靈臺一片清明。
忽然想起《景元傳道集》記載,入道之人,多習武修身,以養元氣,氣盈周身,則水土不侵,或遁地而走,或沒水而行,可達數日之久,此謂胎息。難道真是胎息法?云逸大驚失色,自從廢了武功,棄武從文以來,對當年一直未能參透的胎息法早已置之腦后,今日身臨絕境,卻突然靈臺清明,觸感大增,難道真是因禍得福?
“莫非我的功力又恢復了?”云逸心驚,忙凝神聚氣,將真元自丹田而貫通全身,果然,體內的氣息漸漸充盈起來,這真元竟能逐漸溢出體外,蜿蜒著隨著大地向著四方伸展開來,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被埋在一片小樹林里,旁邊還有潺潺的小溪流。
濃濃的夜色下,四周死一樣的沉寂。
“是這里嗎?”驟然一聲粗重的男聲響起。
“老趙,你確定今天來棺材鋪定制棺材的女娃把棺材埋在了這?”另一個又尖又細的男子道。
“錯不了,我媳婦說,她在溪邊洗衣服時,還親眼看到那個女娃把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放在了棺材里。”旁邊一個憨厚的聲音應承道。
“哈哈哈哈,老趙,這次可多虧了你,別說是美玉了,光是那口上等的楠木棺材就值百兩銀子。等事成之后,我們兄弟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處。到時候你兒子討老婆的錢,包在兄弟們身上。”尖細聲男子聞聽此言,顯然十分高興,連連許諾。
“少廢話!趕緊動手。等天亮了,就不好下手了!”粗重的聲音有些不耐,斥責道。
“呸呸”“呸呸”幾個人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掄起鐵鎬,鐵锨,在云逸的墳前挖了起來。
“美玉?”云逸心念轉動,在漆黑的棺材里摸索著,果然,自己腰帶上用細絨繩系著一方玉佩。觸手涼潤細膩,潤滑無比。云逸仔細的撫摸著,玉佩之上隱約刻著一個女子,婀娜多姿,形態極為傳神,與那個翠綠色的身影有著驚人的相似。云逸大吃一驚,原來是她!
三人顯然都是老手,不一會,已經挖開了封土,露出了里面的褐色的棺槨。
老趙頭扔了家伙,合掌念念有詞道,“觀世音菩薩在上!老弟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已經死了,我們也是迫于無奈,取帶走幾樣東西,絕不會讓你曝尸荒野的,莫怪,莫怪啊。”
“啊!你們做什么?”一聲驚恐的叫聲,正是老趙的聲音,隨之傳來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
尖細聲男子陰陰的笑著,“老趙啊,你也說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們哥倆也是迫不得已,最近官府查的緊,萬一走漏了風聲,我們哥倆可吃不消。”說著話,一鐵鎬又向老趙天靈筑去。
老趙耷拉著剛剛被打折的手臂,忙就地一滾,躲開天靈一擊。“你們......你們.......求兩位發發善心,放過我吧,我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絕不會出賣兩位大哥的,求求兩位放過我吧!”撲通一聲,老趙忙跪在了地上,不住的作揖,叩頭。
“放屁,放了你?那我們哥倆豈不是得天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粗聲男子狠狠的唾了一口。
“求兩位大哥大發慈悲,我上有老,下有小......沒了我,他們會餓死的,我什么東西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只求饒我一命。”老趙泣不成聲,連連擺手,苦苦哀求。
“你認命吧,你放心,我兄弟二人盜亦有道,一定不會讓你曝尸荒野......”尖聲男子又是一聲咯咯的奸笑,聽的人兩耳發麻。
“卑鄙!”云逸躺在棺材里,雙拳緊握,指甲深深的扎進了肉里,已經滲出了血。
“老趙頭,對不住啦。”粗聲男子啐了一口,撩起鐵锨,看準了又朝老趙拍去。
就在此時,“轟”的一聲巨響,緊接著一聲怒吼,一個人影從墓坑里破棺而出,沖天而起,將墓道旁的三人震了開來,重重的跌倒在樹林之中。
“你是人是鬼?”細聲男子率先爬了起來,驚恐的看著從棺材里跳起的錦衣男子。詐尸?這個念頭才一閃而過,云逸聞聲奪人,以鬼魅般的身形掠到了他眼前,細聲男子這才看清,來人披頭散發,兩雙怒睜的豹眼似火燒般通紅。
正是云逸,他一掌擊中尖聲男子,震碎了他的肋骨,緊接著又是一拳正中男子咽喉,那男子猝不及防,登時斃命。
道旁殘枝上的烏鴉似乎也感受到了駭人戾氣,驚叫著,盤旋著,紛紛四散而逃。
一旁老趙與粗聲男子早已已癱坐在了地上,大氣也不敢出,詐尸殺人,他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面。
其實云逸不比他好受,濃重的血腥氣讓他覺得一陣陣的惡心,胃里有東西在不住的翻江倒海。他扶起一顆矮樹,終于,“哇”的一聲,不停的嘔吐。苦澀的膽汁早已吐盡,吐出來的皆是猩紅的血絲。
“我今天又殺人了!我本不該再殺人了!”云逸狠狠地抹著嘴角的血痕,痛苦的閉上了眼。
“無上太乙度厄天尊!無上太乙度厄天尊!”老趙戰戰兢兢的看著如魔鬼般雙目血紅的男子,喃喃的念著。
“唉,唉?”老趙用未折斷的手觸了觸身旁的粗聲男子,卻毫無反應。老趙下意識的用余光看了一眼,只見粗聲男子面色湛藍,口眼大張,拳頭緊握,蜷縮在枯草叢中,早已死去多時,竟然是被嚇死了!
“少俠?”老趙頭終于壯了壯膽,輕喚了一聲。
云逸卻沒有聽見,此刻他頭痛欲裂,似乎有一股真元由胸口直沖天靈蓋,自從三年前他廢了武功以來,尚是首次有如此澎湃的真元在體內運行,恍如一條無頭惡蟒,在狹小的甬道里橫沖直撞。
“我又殺人了,我又殺人了!”云逸痛苦的向天長嘯著,聲音凄慘,哀鳴。慢慢的,云逸體內散亂的真元漸漸平復下來,他的手腳卻開始慢慢冰涼,空洞的眼神讓人發怵,大腦一片空白,全身混如一具毫無生機的尸體,死一樣的氣息在月光下越發驚悚,僵硬的四肢再也不能支持他沉重的軀殼。
“撲通”一聲悶響,云逸散在了草叢之中,剛剛還蓬勃的力量轉眼消失。他忽然感到渾身的肌肉開始痙攣,整個身形不住的顫抖,散漫的意識也逐漸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