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見鬼異門的人已遠去,姬承影終于支撐不住,俏臉一白,身子一震虛脫,她運轉真氣,強提精神,沖馬車走來。
“你沒事吧?”云逸急忙跳下車來,扶住姬承影。姬承影無力的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里神光一閃。
她要殺我!云逸警兆突起,忙撒手向后躍出。
與此同時,姬承影的一只手無息的向云逸的天靈蓋拍來,云逸“哎呀”一聲,就地一滾,躲了開來,若非姬承影深受重傷,云逸縱然料敵于先,也絕不可能從姬承影的掌下逃生,姬承影一擊不中,內傷驟然加重,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搖搖晃晃的幾欲摔倒。
云逸有些不忍,忙站起來想將她扶住,誰知姬承影突然又飛起一腳,云逸一時又驚又怒,已重重的挨了一腳,“啊”的一聲慘叫,遠遠地跌倒在道旁。
只覺得天旋地轉,五臟六腑在劇烈的收縮,姬承影雖身受重傷,這一腳卻也非比尋常,云逸”哇“的一口鮮血直噴出來,濺得道旁的殘草在月光下暗紅一片,隨著凄風瑟瑟發抖。
“太常公尚在車里!”云逸想到這里,想掙扎起來,身上一陣劇痛,“撲通”一聲悶響,散在了道旁草叢之上,眼前一切漸漸暗了下去,終于伏在道旁不動了。
姬承影幽幽的嘆了口氣,她看了一眼橫尸道旁的云逸,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無情,這個人剛剛才救過自己一命,現在卻已死在了自己手里。姬承影其實絕非優柔寡斷之人,今日劫走太常公的事如若走漏風聲,朝廷必定震怒,到時恐怕天人閣又遭圍剿。一念至此,當機上了馬車,調轉馬頭,載著一直昏迷未醒的魏風骨,向城外駛去。
夜更加深沉了,靜謐的官道上,生了一層薄薄的霧,云逸依然一動不動的躺在道旁,幾只生命力頑強的秋蟲在他身上搜索者,怵然,秋蟲的觸須突然顫動起來,幾只小蟲吱吱的叫著,飛快的越到道旁的草地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也不知過了多久。撲楞楞,一只烏鴉從枝頭驚起,瞬間沒入遠處的林蔭之中,窈窕的身影從枝頭蕩下,落地無聲。
一襲綠衣的女子鬼魅般伏在了云逸的身邊,烏黑的秀發墨綠的衣裙,與夜色渾然一體,月光下只見一張蒼白的臉,沒有任何的血色,白的慘淡,白的駭人!
她默默的看著依然躺在地上的云逸,突然探出修長的手,撫摸著云逸尚有余熱的胸膛,她的指尖在顫抖,她的心頭也在滴血,在云逸的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活人的氣息,他的確死了!
“我知道你不肯再見我,當年你無意中毀了天人閣總堂,今日你死在二掌柜姬承影的手上,也算了了你的心結?!本G衣女子撫摸著云逸冰冷的胸膛,喃喃道,”你曾經說過,你欠我的一條命一定會還給我的,可惜永遠都不會有機會了!”
寂靜的夜,僅聽見林中幾聲秋蟲的哀鳴,凄涼,慘烈。許久,綠衣女子嘆了口氣,抱起云逸的尸體,緊緊咬著嘴唇在林中穿梭,她的臉色更想蒼白,唇上已有了血絲,翠綠的長裙被突兀的殘枝恣意撕扯,她卻渾然不覺,漆黑閃亮的眸子在月光下閃爍,那是淚花抑或是……
新豐城內,國子監已亂成了一團,大批精衛軍趕到時,整個講學堂已經雞犬不留,所有人全都支離破碎的散在大堂里,清秋的風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卷起了地上的幾片殘葉,悲愴的哀嚎著,讓人感到莫名的恐懼。
幾名隨行而來的的官員一個個都弓著腰在墻角里不住的嘔吐。這樣的殺人方式他們簡直聞所未聞,這根本不是人所為!
此時,國子監另一側的大堂正中,擺著一張寬大的軟榻之上,東鎮撫司的統制潘文正斜倚著,旁邊還擺著一臺小桌,上面鎏金的香爐燃著縷縷青煙,香氣淡雅,摻和著濃濃的血腥味,竟有些詭異。
柔軟的黑熊皮褥子讓潘文覺得溫暖舒適,一只纖纖素手正將一顆剝了皮的青葡萄送進他嘴里。
柔若無骨的嫩白手腕,晶瑩剔透,僅是這只手就足以讓人銷魂,手的主人更是驚人,一顰一笑,眉目傳情,沒有絲毫嬌柔做作,是一種超凡脫俗的美,美的艷麗,美的嫵媚!
大新朝的精衛軍乃是朝廷的正統軍制,是皇帝的直屬精銳,大部駐扎在望京城,并在新豐城、朔方城、明羅城附近各建有三座東、北、南三座鎮撫司,各鎮撫司由皇帝親派大臣統領。潘文便是東鎮撫司的統領。
“大人,屬下已經查看過了,整個國子監講學堂,沒有一個活口,所有的監生全被殺死在講學堂里,唯獨少了太常公魏風骨和一名新來的監生。”
軟塌下跪著一個人,扎衣束腰,雖削瘦卻不失孔武。這人是東鎮撫司的三大高手之一,因刀法極快,潘文給他取名為快刀。
快刀強壓內心波瀾,沉聲又道,“屬下已經著人封閉四門,挨家挨戶搜查,并派了驍騎營的弟兄出城查探,若能救出魏先生,那名監生,未免節外生枝,可否......”快刀做了一個殺無赦的姿勢。
“好。”自始至終,潘文都未曾睜過眼,似乎根本沒有睜開的意思。
潘文撫過懷中美人柔若無骨的腰身,淡淡道:“今日斥候營來報,新豐城發現兵道余孽。幾日來,有一名黑袍男子以兵道暗語詢問城中鐵匠,刺探消息,被人識破后,以遁術往城外西北方向去了。你認為太常公之事,是否也是兵道所為?”
“大人,目前兵道余孽自顧尚且不暇,況且本次殺人手法及是詭異,想必不是兵道所為?!笨斓恫桓业÷?,如實答道。
“故老相傳,兵道的葬劍宗,修煉的乃是攝人魂魄的邪術,你怎知兵道余孽不是以殺人汲取魂魄,來修煉葬劍之術?”潘文猛地睜開眼,抬手一指,厲聲喝道,“你且說來聽聽?”
快刀恍然大悟,已明白了潘文的意思,此事無論無何也要有個人擔罪,既然查不出來,兵道是最合適不過的了,連忙俯首,“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追查兵道余孽下落!”
“好!七年了,朝廷一直在暗中監視兵道四宗的余孽,今日新豐城有所發現,真是天助我也!切不可再失去良機,此次我們定要將兵道余孽一網打盡!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你應該知道如何處置!”
“是!”快刀微一頓首,退了出去。
“且慢,傾城夫人給亂臣東溟王的梅箋信可有線索?”潘文忽的又問了一句。
快刀已退到門口,聞言忙轉身俯首答道,“屬下已得確切情報,那封梅箋信其實一直在天人閣大掌柜微雨公子姬純鈞手上!”
“微雨公子?”潘文眉頭一挑,似是已有計策,“你差人叫長弓、橫槍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