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個(gè)月前，十二月份的末尾。
我的同桌，在某個(gè)寒冬的早上。
把腳伸到我桌子底下。
掀起褲腿，指著她的襪子跟我說。
“這是今早起床，外公先在爐火上烤熱了，才給我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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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和語氣都十分溫柔。
就像在對(duì)家人訴說一般。
可惜我不是她的家人，甚至常常躲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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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樗舷胫盐夜栈丶摇?
教她做缽仔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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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跟老師申請(qǐng)下學(xué)期換同桌，不禁對(duì)她還有點(diǎn)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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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叫阿靜。
人又高又漂亮。
有點(diǎn)像長胖了一丟丟的周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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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這樣的女孩是很受歡迎的。
可是在我們學(xué)校。
阿靜就是個(gè)禁區(qū)。
沒幾個(gè)男生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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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為別的，就因?yàn)榘㈧o那十多個(gè)混社會(huì)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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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級(jí)的，看見阿靜跟高年級(jí)的混混玩得很開心。
于是不敢打阿靜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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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年級(jí)的，看見阿靜跟社會(huì)混混玩得很開心。
于是不敢打阿靜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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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huì)混混，看見阿靜天天跟在一個(gè)同年級(jí)男孩后面。
于是打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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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cuò)，我就是那個(gè)同年級(jí)男孩。
沒啥優(yōu)點(diǎn)，長相一般。
唯一的特長，就是會(huì)做缽仔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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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的暑假。
我?guī)е灾评徸懈馊バW(xué)興趣培訓(xùn)班門口轉(zhuǎn)了一圈。
從此發(fā)現(xiàn)商機(jī)。
借此商機(jī)，在那暑假大賺一筆。
還招攬了不少回頭客。
以致于每次路過鎮(zhèn)上的小學(xué)都能被小學(xué)生認(rèn)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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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阿靜，就是在那時(shí)候認(rèn)識(sh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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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暑假快結(jié)束的時(shí)候。
那天生意不錯(cuò)，最后還剩下兩個(gè)巧克力味的。
我坐在小板凳上。
打算自己吃了這最后兩個(gè)糕，然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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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剛拿起竹簽，把糕戳出來。
旁邊就傳來了剎車聲。
緊接著一個(gè)女孩的聲音傳來。
“喂，你這個(gè)，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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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尋聲抬頭。
好白一雙腿，好美一姑娘。
騎著輛黃色小摩托。
一臉冷艷的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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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我書讀得多，才不至于亂了陣腳。
用盡量平和的聲音告訴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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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兩個(gè)嘗嘗。”
說完，女孩拉開外衣拉鏈，從里包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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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顧客啊，那我熱烈歡迎。
把最后兩個(gè)缽仔糕打包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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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交錢一手交糕。
女孩接過就吃起來，一邊吃一邊打量我。
“你這一天能賣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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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diǎn)開始做，做完剛好能趕上小學(xué)生放學(xué)。”
我瞇著眼睛盤算了一下。
“錢的話，刨除成本，一天掙個(gè)小一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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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小嘴微張，似乎有點(diǎn)吃驚。
可惜沒再說什么，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騎著摩托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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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gè)女孩，就是阿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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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再去賣糕的時(shí)候。
就被阿靜和她的表哥們，堵在了巷子里。
不圖財(cái)不圖色。
就要我教她做缽仔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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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和阿靜認(rèn)識(shí)的經(jīng)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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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shí)受阿靜的干哥哥們脅迫。
只好答應(yīng)第二天去教她做缽仔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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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果第二天城市下特大暴雨。
我經(jīng)歷了一件事，備受打擊。
之后幾天郁郁寡歡，再未出門。
與阿靜的約定也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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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作弄。
高中入學(xué)后才發(fā)現(xiàn)。
那個(gè)表哥很多的女孩，居然跟我同班。
還是我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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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在討論如何面對(duì)。
誰知她就像忘記了這件事一樣。
只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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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感覺她整個(gè)人都變了。
沒有初次見面時(shí)的那股子張揚(yáng)勁。
氣質(zhì)更趨向于一個(gè)文靜沉默的乖乖女。
阿靜這個(gè)稱呼，也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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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聽班里同學(xué)議論才知道。
阿靜家是做客運(yùn)的。
在那場上了新聞的特大暴雨中。
阿靜父母死于車禍。
還有半車無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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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現(xiàn)在跟外公住一起。
之前那個(gè)家里的東西。
什么都賣了，錢還是沒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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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時(shí)都不會(huì)提及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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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就這樣做著她的乖乖女。
上學(xué)就認(rèn)真聽課。
放學(xué)就坐上表哥們的摩托疾馳離去。
說到摩托。
我記得阿靜原本也有一輛黃色小摩托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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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夕陽將落，那腿筆直勻稱，我至今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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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我和阿靜的故事就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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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
那是高一的上學(xué)期期末。
我經(jīng)歷過本市最冷的一個(gè)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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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掀開自己褲腿，指著自己襪子對(duì)我說。
“這是今早起床，外公先在爐火上烤熱了，才給我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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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和語氣都十分溫柔。
就像在對(duì)家人訴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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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腿上。
皮膚很干，像龜甲一樣，一片一片的死皮。
我抬頭望了望她。
臉色跟以前相比，確實(shí)蠟黃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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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好的教我做缽仔糕呢？”阿靜猛然發(f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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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我嗆了一口：“咋突然想起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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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錢。”
回答倒是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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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唯唯諾諾不作答。
阿靜直接威脅道。
“不答應(yīng)的話，叫我的土狗天天校門口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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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怕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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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也一愣：“不是，順嘴了，土狗是指那些天天纏著我的社會(huì)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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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一愣：“這稱呼還挺貼切。”
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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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走出那場暴雨。
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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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天放學(xué)，阿靜就把我拉回了她外公家。
是比較少見的那種磚房。
沒有貼瓷磚，中間還有天井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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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靜的外公話不多，招呼了兩聲，就去坐門檻上抽煙了。
“外公還沒從那場車禍里緩過來。”
阿靜向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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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我就把我從網(wǎng)上學(xué)會(huì)，并加以改進(jìn)的缽仔糕秘方。
教給了阿靜。
不愧是女孩子，廚藝方面還是很有天賦的。
第一次做出的成品就比我當(dāng)初賣的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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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香啊，沒想到做起來這么簡單。”阿靜一邊吃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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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個(gè)屁，”我努了努嘴：“我之前失敗了好幾次才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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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不是說明我蠻有天賦。”
阿靜露出了之前未曾見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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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把債還完了，就自己開家甜點(diǎn)鋪。”
阿靜又信誓旦旦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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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學(xué)的東西估計(jì)還蠻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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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多的是時(sh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