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站起一個白色的身影。若白突兀地站在一干跪倒的弟子邊上。

葉梧桐也沒有想到若素會站出來，但是又想到若素前幾天所干的那些事，心里冷笑，果然自己做的事情，即使有人要幫她瞞著，但是還是在心里過意不去嗎。

葉秋也站起來，渾身上下沒有一絲近人的溫度，冷聲開口：“我。”

“師兄！你怎么......”若白疑惑地看著同自己一樣像是鶴立雞群一樣站在眾人之上的葉秋，十分驚訝好奇與不敢相信。

葉秋將其拉起，一齊走向葉梧桐所占的焚燒臺上。

“因為，她認為我背叛了蓮山。”葉秋冷著臉看著葉梧桐。一雙眼里愛恨交織，意味不明。

“背叛的明明......”明明是她啊。一下子若白有些搞不太懂了。

葉梧桐嘴角一彎，冷笑絕美。她將一把碎玉匕首隨意地丟在他們腳下，順便通知他們：“若白，你先來。”

若白看著砸在自己面前的匕首，身體有些微微發抖。她不敢。

以前也有人背叛過蓮山，那個人不敢自己傷自己，便要逃離，最后卻是被葉梧桐追回來然后一刀扎入胸口，死不瞑目。她不想要這樣，但是也不可以就這么自殘。

她舉棋不定，眼底有十分痛苦且恐懼的掙扎，她看著葉秋，乞求他能幫幫她，可是葉秋的雙目里只有葉梧桐。

“怎么？不敢嗎？”葉梧桐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她睥睨著眾生，在這一刻決定人的生死。

若白搖搖頭，緩緩蹲下身體，撿起刀柄，恍惚覺得這把匕首有千斤眾，壓得她不敢抬起來。

她緩緩起身，看著手里裝飾十分華美的匕首，但是一想到稍后它便要吞飲自己的血，就覺得不寒而栗。

“你不敢，那么便我來幫你。”她一步一步走下階梯，一步一步靠近若白。十分的咄咄逼人。

若白微微后退，有些哽咽：“不要......我不要死......”在她目前的眼里，葉梧桐就是一個魔鬼，殘殺人的魔鬼。

葉梧桐很快就站到了她的面前，葉秋的面前。

“你知道我的底線的，今天......是你自己要站出來的。”她輕聲地朝若白說，聲音只有他們三個聽得見。

“我不要死！”若白幾乎崩潰，一把將她推開，往別處逃跑。

“若白！”葉秋驚呼了一聲，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去拉住她，便眼前紅影一晃，看見葉梧桐的身影已經在若白的面前。

他的呼吸一滯，全身心都是失望。

相對于他，全場的徒弟和仆從都已經震驚了，他們害怕下一個便是自己。

而葉梧桐手中是若白的手，若白的手上是匕首。

“為師不會讓你死的，但是蓮花紋要還給我。”葉梧桐說完后，用內力控制著若白的手臂。

若白看著自己的手緩緩舉著刀子逼近自己的肩胛骨，目光里是崩潰的神色。她緩緩地失去力氣，眼角有淚水溢出，絕望地看著刀子已經到了她的衣服處。

忽然，被匕首抵著的感覺消失了，她的眼前也有一個身影出現，是葉秋。他白皙的手還有青筋冒出，血液正在他的手掌心里冒出，順著匕首滴在地上綻開紅蓮。

他對葉梧桐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寒冷：“葉梧桐！你夠了......你要殺要剮便沖著我來，若白站出來是為了保護我，她沒有做任何背叛師門的事情！”

葉梧桐心里波濤大起，但是面色卻無動于衷。第一次秋兒用這種語氣喊著她的名字。

“那么你說說，你做了什么？”葉梧桐的目光緊緊盯著他流血的手上。

疼嗎，秋兒......但是為師也疼。

“徒兒殺......”

“住口！”葉梧桐冷冷喝住他下面的話，“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你是要我動手，還是要我來？”

葉秋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笑容，眼底也沒有溫度了，他最后清清楚楚地告訴她：“誰給我畫的，便由誰來剮掉！”誰是起點，誰便是終點。

葉秋，你這是在逼我......葉梧桐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緊緊的，關節泛白，掌心也有指甲陷進去而流出血來。

“好，跪下！”

葉秋很聽話，目光緊鎖著葉梧桐的眼睛，緩緩跪下自己，扯去半個肩膀的衣服。以前如此英氣的一朵櫻花此刻卻是十分刺眼。

眾人都偏過頭，并不是害臊，這種情況大家都不會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她們只是不忍。

葉梧桐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他：“你確定我來動手？”若是葉秋仔細聽，甚至能聽到那微不可聞的意思哽咽。

她掂了掂從若白手上拿下來的匕首。她一直在拖延。這樣的優柔寡斷不是她，可是她怎么下得去手呢？

“徒兒有錯，勞煩師父了。”葉秋指了指她握著匕首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胸口，示意葉梧桐盡管下殺手。

“如果你覺得我真的背叛了蓮山，背叛了你的話，你大可以殺了我，反正從一開始你都不信我。”葉秋臉上一派釋然。

錦云連忙站出來，眼里是焦急與無措：“師妹，不可以！言回師伯的遺言你忘了嗎？”

葉梧桐一頓，她的腦海里響起了那句話“梧桐，你生性淡泊，我見了，葉秋對你極真，你一定要好好待他，若是有一天他離你而去，留下他一命吧”。

師父的遺言她不會忘記。但是今日必須要這么做，她得擔下所有的罪責啊，將來若是有人上山來尋仇，只會找她一個人。她尚有力量對抗他們，但是蓮山的其他人并不是不可以，只是她以前收留他們就是希望他們不被凡塵事情所擾，他們的小時候的遭遇都是同她八九不離十的，不可以讓他們的下半輩子都在血風腥雨中。

她不是善良，也不是對所有人都善良。只是蓮山之人她必須守護。即使是她師父，若是她師父后來不成瘋魔，那么她也一定是貫徹終身守護蓮山的原則。

“師姐，我收的徒弟，我自己收拾！”葉梧桐舉著匕首緩緩靠近葉秋的心口。如果有人看著她握著匕首的手是在顫抖的，她拽緊自己的衣袖，腳步也微微猶疑。

最后她緩緩將其抵入葉秋的胸口，她清楚子夜丹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即使被破壞了軀體，只要傷口不大便會立馬愈合的。

匕首抵入皮肉后，葉梧桐的動作就幾乎完成了快準狠的定義。

有血不斷從葉秋的胸口冒出，葉秋的雙目幾乎是猩紅，他從沒有想到過有一日，自己深愛的梧桐會如此待自己。可她就連動作也不帶絲毫遲疑。

他想要笑，笑自己的愚蠢。他看著葉梧桐偏過頭的眼睛，那眼里哪怕有一絲絲的猶疑，他的心也不會冷得那么徹底。葉梧桐，你究竟把我當什么了？

葉梧桐快速回刀，然后背過身，不再看他。

若青倒是回過身來，立馬飛過去扶住幾欲倒下的葉秋，眼里是心疼。

“若然若依，你們送他回北辰，一定要護送到。”錦云吩咐著她的兩個若字輩的徒弟。

兩個少女互相看了一眼，應下了，走上前去扶住葉秋。

一時間大家看著葉梧桐的背影，心里都是十分晦澀。就連平時如此得師父歡心的葉秋師兄都是這樣的下場，那么若是她們做錯一些事情，不是死得更慘。

“若青師姐，我要你送我走......”葉秋看向一直處于不知所措的若青，提出了自己最后的請求。

兩個少女將葉秋扶向若青。

若青的臉色蒼白，眼底在看向葉梧桐也好，葉秋也好，都是無盡的失望之意，即使她多么想要掩飾心底的想法，可是一雙澄澈的眼睛卻無法掩住。

最終她扶住葉秋，朝葉梧桐道：“師父，無論你準不準許，師弟我是一定要親自送回去的。恕弟子不肖。若白，你也隨行。”

“是......師姐。”若白的聲音還在哽咽，表情更是驚魂不定的樣子。

葉梧桐也沒有阻止，只擺擺手示意他們自行離開，然后靠近已滿是骨灰的焚燒臺前，順手撈了一把骨灰裝進先前弟子準備好的一只紋了花的瓷器里。她嚴密地用白色的布遮蓋好，遞給一旁的弟子，干脆地吩咐道：“送到我經常去的祠堂里，寫上牌位，奉上三炷香。”

“是，師父。”小女孩雙眼里沒有絲毫恐懼，雙眼里很是干凈。捧著骨灰罐子就一路離去。

她轉過身時，身后已經沒有了葉秋和若白的身影。

“你們起來吧，該修行就修行，該歷練就去歷練。為師要閉關三個月，這期間有任何事情，你們都找錦云師伯，明白嗎？”

“弟子明白！”

葉梧桐一步一步走下階梯，每一步都很沉重。她的目光離不開地面上的那一灘血跡。那是葉秋的血啊，是她刺他的。

路過錦云的時候，錦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眼里是心疼與了解。

“沒事嗎？”

葉梧桐迷惘地看著她，然后搖搖頭，撥開她的手，一步步走向長云殿，身形給人一種說不清楚的落寞。

錦云是懂她的，昨晚的事情她也私下問過若白。但她不信梧桐會對葉離下殺手，葉梧桐是一個那么為蓮山著想的人，她一定知道葉離死在蓮山意味著什么，所以她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會殺害葉離。那么有可能是葉秋。

但是葉秋她又是如此疼愛，此次將其驅逐出去，又對外稱是自己殺了葉離。那么是想要自己替葉秋背負罪名。她的毒應該是愈來愈強烈了，以至于她要孤注一擲！

錦云的神色愈發焦急，不顧什么了，緊隨葉梧桐的身后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