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樂強壓內傷,寧讓內傷更重,也不愿嘴角流一絲血。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傷有多重。
但,這不是他的臉面,
這口血是這是中原人的臉面。
當東瀛浪人東海泛舟而來,于中原燒殺搶掠,一度無人能擋。
在他們眼中,大明是盛唐的廢墟,武人風姿盡喪。
可此時,誰敢說中原喪武!
只是這一戰,來得太遲。
還記得當年倭寇入侵。第一個迎戰東瀛的門派,乃是東海蓬萊閣。
本是亦正亦邪,讓人又恨又怕。
但國難當頭,生靈涂炭之際,閣主東海妖姬悲畫扇,手開一把“無字風來扇”,帶上武功最好的十六名高徒 ,從北往南,殺退倭寇五十里,師徒十七位高手僅余三人,東海妖姬身上刀傷重疊至深,多處已看不出肉色,沒有喊過一聲痛。而東瀛浪人死傷無數,斷刀遍地,此戰后一度銷聲匿跡。
據傳聞,當世一招就可打斷東瀛太刀的,唯有東海妖姬的獨門武功“疊巒畫影百折扇”,每一折之震顫完全相仿,收扇最后一刻,力道以非凡人可顧忌。
為何震動相仿就可以相加至一起?
武林中無人鉆研此道。
更無人將此道練至極致。
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女人引以為傲的肌膚已被毀得不成樣子。師傅臉上的刀疤連到脖子,徒弟甚至有傷口已在日夜的耗戰中潰爛。
三人慘勝而歸,未見百姓高迎,卻得到是焦土一片。
五艘大明水師樓船,圍島巡游。
蓬萊島上已駐扎滿官兵。
蓬萊閣所有門人,全部戰死。
東海妖姬跪在海邊,背對著泣不成聲的兩個徒弟說道:“女人,也不能哭。”
而她的話早已經聽不出本音。
據說登島一戰,由錦衣衛提供情報,廬山派出鐵刀十三兇,恨晚宮的殺手,大明水師的船,魔教的幽冥流火液。蓬萊島的仙藏,天卷被搜刮一空,倭寇再搶上十年的百姓都未必賺更多。
除了門派根基深部可測的少林,和官家背景的戚家軍,江湖再也沒門派敢先出頭和倭寇決戰。
東海妖姬和兩名徒弟也消失于武林。
很少有人知道東海妖姬的故事,因為錦衣衛若想這世上抹去一件實事,他們會不惜一切手段,就連說書人都不會放過。有時,江湖上的傳言在民間微不足道。所以當人們親眼看到中原人打敗東瀛人,激動得心都快跳出來。
眾人不知說什么好,擔心還會有東瀛人再來,更擔心自己因為不敢出手而比剛才更丟人。
一個人對自己來說,沒有人自尊得碎片更銳利。
這時,遠方走來一位錦衣華冠,器宇不凡的男人,一手單持無字扇,腳下如步清風。
身后一名劍童,背著劍匣,觀其根骨,亦非凡類。
與之毫不相稱得是,這個劍童另一只手抓著兩個頭顱的頭發。
那種頭發,令人印象至深。是東瀛武士的發髻!
“那兩個人頭,一看便知是東瀛浪人的人頭。”
“自己懶得佩劍,人頭還讓劍童去哪。”
“這人不簡單....”
眾人議論紛紛。
走近之時,裴文樂皺了下眉頭,對那個人道:
“你殺了海音寺的兩個師弟?”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那人卻道:“不是我,是鈴兒。”
說著,他看了看那個小劍童。
劍童害羞得低下了頭。
江湖上知道鈴兒已然的人不少,但聽聞此事仍覺不可意思。
鈴兒已是名人,自然不會不識此童之主。
正是,華山七劍之首蕭東島。
掌門衛風骨之首徒,掌門之下華山派武功與地位最高之人。
他生于蓬萊島,故名東島,本與東海妖姬是舊識,聽聞妖姬與倭寇一戰,心生愛慕不能自拔。
效仿妖姬所用無字扇。同時也和妖姬的仇家樹敵。雖是武功高強,但也讓掌門頭疼不已。
小小的瀚海孤舟,華山七劍已有兩人坐鎮。更何況掌門亦至此城,只是有蕭東島在,去去幾個倭寇,他已不必出面。
東瀛人還有多少,不得而知,但已沒有人敢露面。
蕭東島若是出手,此城絕無善終。
所謂華山七劍,不過是說輩分而已。
實力則是六劍加一劍。
這一劍正是蕭東島。
真是癡情的男子,這無字扇,提醒他心心念念東海妖姬。
那一戰,東海妖姬容貌已毀,身上肌膚更是慘不忍睹。本是不會再有男人追求的一副身軀,蕭東島卻愛慕至深,只為閣主氣節與大義。
小斗笠心生佩服,越發得對那無字扇心有好感。
但此時,她又回憶起了,白龍給她講的故事。
她使勁拍著腦袋,想把腦中那個聲音忘掉。
但是她還是能記起白龍當年說的故事真相
“東海妖姬,不識字。”
接下來的解釋,越來越不美,整個江湖的美談都要毀在白龍手里。
她拍打著臉,一點點忘掉。關于白龍怎么認識東海妖姬的,以及妖姬卸妝之后的樣子,還有他如何發現她不識字的故事全都不要記起來。
這時,廚房的店小二端著菜和李沉沙一起出來。正好看劍她打自己臉。
李沉沙說笑道:“要不要我幫你?”
小斗笠被人發現做奇怪的動作,惱羞成怒:“你怎么這么慢!你這菜是剛開始種嗎?”
李沉沙道:“白吃白喝,話還這么多。”
小斗笠道:“吃霸王餐就要有霸王相。”
李沉沙道:“嘿?我請你吃東西,什么時候成霸王餐了。”
小斗笠道:“有什么區別!小二快擺上。”
小二手腳不夠麻利,啪得一下,還甩了個碟子。一盤上號的紅燒肉,就摔在地上。
這李沉沙,小斗笠畢竟不熟,但是她知道李潮生的這個人的脾氣,不出意外,下一刻就會要了這個店小二的腦袋。此時她先聲奪人,先罵起店小二,站起身來揪住他的手,把店小二拉在身后。
店小二戰戰兢兢。她發現,自己多慮了。李沉沙確實不是邪道眾人,他非但沒有生氣,還鎮定的很。甚至勸小斗笠說:“算了吧。”廚子親眼看見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紅燒肉被被摔在地上,竟然只嘆氣,不發脾氣,就是普通廚子也很難做到。
李沉沙又道:“你看他的手。”
小斗笠抓他的手一摸....什么也沒有摸到。店小二竟然是個殘疾,而且是新傷,失手腕之后的前幾個月動作會變得不平衡,觸之會疼痛得后縮。
小斗笠再看他的臉,有些熟悉的眉角。她好像曾注視過這樣的目光,就在不久之前。
隨即就發現了面部上的接口,那是易容的痕跡,傷者易容?今天是第一天街上爆發沖突,他為什么受傷,為什么要躲。
小斗笠本想道歉,但是那人卻又避開了視線,她心中頓時靈光閃過,一把手抓住了他的臉,撕下他的易容面具。
露出了一張慌張的真實面容。易容者表情和眼神病不協調。
那張臉,并不陌生。
“果然是你,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