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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百鹿春搜(六)

蕭月熹略一回憶,想起了大概,不明白初見有什么特別之處,只好靜靜看著慕云輕,等著他的下文。

慕云輕的聲音壓得很沉,很低,幾乎微不可聞,卻又在靜謐無聲的大殿中,一字不落地全數收緊蕭月熹的耳中。

“我記得那時,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剛停,快被悶出毛病的皇子公主們迫不及待地出去對雪人,打雪仗。那個冬天真冷?。∮绕湓谀且粓鲅┲蟆N姨嶂氨凰麄兇。闪烁屗麄兏信d趣的玩具……”

蕭月熹還記得她最初見到慕云輕的場景,五六個十幾歲,身著錦緞狐裘的大孩子,圍成一圈對著地上指手畫腳哈哈大笑。他們中間,有個會動的雪人。

雪人手里還提著個大概是用來裝水的木桶,桶里的水應該是一滴也沒浪費,全澆在他身上了,在地上滾兩圈,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雪人。

不知是被嚇著了,還是被凍得麻木了,他一個音都沒有發出來,甚至連抖都沒有抖一下。

“臭老鼠!你喊啊!你倒是喊?。 ?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沒娘的廢物嚇傻了!”

“這種雜碎,給本公主提鞋本公主還嫌他惡心呢!居然還敢跟我們提他也是皇子?真是笑死人了!”

……

那會兒蕭月熹也只有八歲,剛入宮沒幾天,所有人對她都是謙和有禮的,她從未見過如此恃強凌弱的陣仗,更不曾想有人會如此明目張膽地欺負一個看上去那么小的孩子——那會兒的慕云輕,因為長期遭受打壓欺凌,瘦小的看上去都沒有蕭月熹大,一下子激起了蕭月熹的保護欲。

很有意思的是,當那幾個孩子喪心病狂地欺負一個小孩的時候,周圍宮人都緘默地立在一邊充當空氣,可當見到蕭月熹揮舞著軟鞭抽向那幾個小惡霸的時候,那些宮人一股腦全圍上來拉架。

跟著蕭月熹的小太監哪里能想得到,不過是陪著這位祖宗逛個御花園的功夫,怎么就攤上這種事了?

一邊是養尊處優的皇子公主,一邊是皇上“倍加恩寵”的將軍府大小姐,宮人拉架都不知道該拉哪頭,等到回過神來,那幾個孩子各個都掛了彩,成了鼻青臉腫的皇子公主。

事情捅到先帝那里,先帝剛將蕭月熹接進宮沒幾天,南邊戰事又不穩定,自然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蕭亦洄。于是蕭月熹暴打皇子公主的行徑非但沒有遭到譴責,反而那幾個挨打的又挨了訓斥,又被罰了一個月的禁足,不可謂不凄慘。

蕭月熹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被欺負的那么慘的男孩,居然是先帝的第五子,名正言順的皇子。蕭月熹十分不能理解,先前還在聽他們念“兄弟不睦,則子侄不愛;子侄不愛,則群從疏薄……”轉瞬間就能演出群毆弟弟的戲碼。

瞬時間,蕭月熹對宮里剛剛搭建起來的好感蕩然無存……

“那個冬天真冷啊,我被一個比我還小的小丫頭從瀕死的邊緣拉回來,非但沒有覺得面子不好看,反而覺得,她揮著軟鞭氣勢洶洶的樣子,有點帥……”

蕭月熹被他的話拉回了神志,猛地抬頭,就對上他正望過來的視線。

一瞬間,自己不承認少根筋的蕭月熹驚訝地從他的眸中讀出了一絲異樣的情愫,那是——迷戀。

蕭月熹手一抖,旁邊的茶盞掉到了地上,清脆的聲響驚醒了兩人,蕭月熹率先收回了視線,卻依舊被他看得頭皮發麻。

“這么些年,支撐我走下去的動力,是你那個瘦小的背影,我想變得強大,強大到可以從那個背影中走出來,轉而去保護你?!?

慕云輕說完,就再沒有言語,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蕭月熹,仿佛在等她的回應,卻又絲毫不急躁,沒有半分催促的意思。靜成了一尊雕像,一動不動。

蕭月熹“我我你你”了半晌,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覺今年自己可能是沖撞了哪路神仙,讓她原本毫無波瀾的情路變得跌宕起伏了起來。

慕云輕淡然接過了話頭,很是平和地緩聲道:“看,這就是我瞞著你的原因,腦袋里要裝那么多事,還要費心思考,不累嗎?”

累倒是不累,只是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樣子,你眼下是不想再對著我這張臉了,我先出去,你……自己靜靜?”

蕭月熹還維持在她那呆若木雞狀,慕云輕見了,權當她是默認,很體貼地彎腰拾起地上的幾塊茶盞殘片,這才推門出去。

慕云輕一夜都沒再進來打擾,如此異常還讓隨行的宮人小小地揣測了一番。

可翌日春搜盛典開始時,皇帝陛下又湊到了蕭夫人跟前,一如既往的膩歪,蕭夫人除了黑眼圈重了些,也看不出有什么異常的。

慕凌澈騎著一匹小矮馬跟在蕭月熹身邊,有些不開心地嘟嘴道:“蕭夫人,不是說好要教我騎馬的嘛……”

蕭月熹還不知道一會兒跑起來會發生什么事呢,哪里敢帶著他一起,只好胡亂搪塞道:“我這匹馬性子有點烈,這一路少不了要顛簸,我可不敢帶你。等回去我再教你,好不好?”

六殿下還想再爭取一下,突然見到自家皇兄策馬過來,溫聲道:“京郊行宮有一處馬場,回頭有空了,朕帶你們過去玩?!?

慕凌澈一聽,登時不吵了,安心地由一群侍衛保駕護航著,騎著他那匹小矮馬慢悠悠地晃悠。

百鹿山山如其名,別的或許少,鹿卻是品種、數量皆繁多。尤其還處在幼年期的小鹿,聽到馬蹄聲,初生鹿犢不怕虎地探出個腦袋看熱鬧,又圓又大的眼睛打量著突然闖入自己家園的隊伍,顯得無措又可愛。

春搜本就以“搜”為主,在蕭月熹看來,更像是提前打個招呼,告訴山里的活物,他們秋天的時候回以這種方式來抓它們。

蕭月熹本人對這類活動無甚興趣,一路跟著慕云輕,腦子里還是亂糟糟的呢,異變突生。

慕云輕那匹原本跑得穩穩當當的馬突然嘶鳴一聲,發狂地一躍而起,狂奔了出去。

蕭月熹心里“咯噔”一下,幾乎沒怎么細想就追了上去。

身后“皇上!”“蕭夫人!”的雜亂喊聲混織在一起,亂不可言,蕭月熹的注意力卻只落在前方那一人的身上。慕云輕在馬背上被顛得東倒西歪,看的蕭月熹心驚肉跳,腦子里不由回想起昨天慕云輕似笑非笑、半真半假的一句:“你別這么看著我??!我是真的不會騎馬!”

蕭月熹瞪大了眼睛,抽馬屁股的動作更加兇悍了起來。

差一點!就差一點……

終于,蕭月熹座下的馬被她抽得發了瘋,一鼓作氣追上了前面那匹真瘋了的馬,蕭月熹想也沒想,猛地一腳蹬上馬鞍,借力躍到慕云輕的身后,雙手自他腰間環到前方,握住了韁繩。

“坐穩!”蕭月熹清冷地低喝一聲,一邊大力扯住韁繩企圖穩住這匹馬,一邊計算著若是棄馬跳下去,怎樣能將傷害控制到最小。最后她發現,眼下實在不是跳下去的好時機,馬跑得太快了。

掌心被粗糲的韁繩磨破了一層皮,可蕭月熹渾然未覺,等到好容易控制住了這匹瘋馬,兩人已經闖入了一片繁茂的密林之中。

瘋馬似乎感應到了什么,此刻安靜如同一匹雕塑馬,除了偶爾打一個響鼻外,一動都不敢動。

蕭月熹警醒地環顧周遭,一草一木都不敢放過……太安靜了,連絲蟲鳴都沒有,太不尋常了。

蕭月熹沉聲道:“皇上,我們好像掉到陷阱里了……”

“里”字剛出口的時候,蕭月熹一把按住慕云輕的腦袋,緊緊貼附在馬背上,閃著寒光的箭矢擦著蕭月熹來不及下落的發絲飛過去,死死地釘在他們身后的一顆樹上。

慕云輕反手攬住她,輕輕一躍從馬背上跳了下來,神色淡然地面對四面八方襲來的箭。

蕭月熹已經抽出軟鞭擊落了好幾撥冷箭,滿頭大汗道:“這樣下去不行??!他們就打算躲在樹上祈禱有流矢射中我們嗎?”

“看來是呢!”慕云輕提著劍,面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旁人皆認為,慕云輕腰間的佩劍純屬是擺著好看的,只有蕭月熹知道,他的劍法有多么好。

蕭月熹看他如此游刃有余的模樣,突然就愣住了。剛才的混亂發生的太快,如今想想,錯漏百出!

圣上的馬怎么可能說失控就失控?御馬臺的人不怕被砍頭嗎?劍法那么好的人,偽裝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會駕馭不了一匹馬?

不會騎馬?真是笑死人了!

蕭月熹為自己的愚鈍感到可笑,愣了片刻神的功夫,眼前卻突然闖入慕云輕那怒氣騰騰的臉。

他面上的柔順蕩然無存,如同一個白臉修羅,讓人脊背發寒。他提劍擊落險險要擊中蕭月熹的冷箭,回頭沖蕭月熹吼:“這個時候怎么能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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