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管與不管

“在想什么呢？這么入迷。”葉小諾甜美的聲音將龍隱拉回現實，側眼一瞧，葉小諾正瞪大眼睛看著他。

“呵，沒什么。”龍隱苦笑一聲道，“想起來以前的一些事情罷了。”

葉小諾感覺到龍隱的情緒并不好，本想試圖安慰他一下但是發現自己根本就一無所知，她想了一想，指著窗外對龍隱說道：“你看那里。”

龍隱順著葉小諾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那是一座極高的建筑，聳立在遠處如同鶴立雞群，這個建筑的整體造型是一個圓錐，下粗上細，就像一座寶塔一樣，只是在靠近頂端的時候突兀的冒出一個球來，再向上，便是建筑的頂端了，像一根針一般直刺蒼天。

“那是南源的電視塔大樓。”葉小諾解釋道，“那是整個南源最高的建筑，在那上面可以俯瞰整個南源。”

“嗯。”龍隱知道葉小諾必定有下文，所以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

“你知道嗎？”葉小諾繼續說道：“那上面有南源最頂級的餐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跟自己喜歡的人，在情人節的那天，在那間餐廳，享受一次美妙的燭光晚餐，溫暖的燭光，下面是美麗的南源夜景，無須太多情話，這一切都足夠浪漫了。”

葉小諾在說這些的時候眼神很是迷離，就像是一個少女對未來進行這美好的憧憬，她嘴角帶笑，如同她所描繪的情節已經出現在了她的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你呢？”葉小諾突然回過神來，對著龍隱這般問道，“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對以后有沒有想法呢？”

龍隱在南源電視塔大樓上多停留了兩秒，隨后把眼神收了回來，聽到葉小諾的話后淡淡道：“我現在前程未卜，前面的路多的是迷霧，活一天算一天，哪有什么想法。”

葉小諾失望的搖了搖頭，對于此話題已經不想再過多糾纏，然而龍隱又緩緩道：“你見過下雪嗎？就是滿天紛飛的那種。”

葉小諾有些奇怪，但是還是順著龍隱的話說了下去：“現在很少見了，我記得唯一一次下大雪是我五六歲的時候，記不太清了，當時地面鋪了很厚的一層，還可以打雪仗，不過后來就沒有見過了，畢竟南源在中國南邊，雪下的不多，下得大，那就更少了。”

“有個人和你一樣。”龍隱接過話頭，“她很喜歡雪，甚至于名字里都有個雪字，但是她也沒有見過大雪，我答應過她有機會帶她去北方看雪，但是后來……”

“嗯？”葉小諾應了一聲，“后來怎么了？”

“她死了……”龍隱語氣依舊平淡。

葉小諾滿臉驚詫，她沒想到龍隱還有這樣的經歷，只是猛然間觸及到對方的痛處，葉小諾也不知道怎么回復他。

“我沒有實現對她的諾言，但現在已經晚了。”龍隱埋下頭，他把事情說得就像是很遠的樣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切過去也不過十幾天的時間，龍隱依然清楚的記得阿雪當時躺在他懷中那蒼白的臉蛋，就像是一朵已經枯萎的鮮花，樣子依在，但已經再沒有了生命力。

兩人一時陷入了沉默，龍隱輕輕地揉著太陽穴，而葉小諾，則干脆低頭玩指甲不再說話了。

此刻是早上八點多，是一天的上班早高峰期，葉小諾龍隱二人是從公交車的初始站上車的，所以運氣好在車的后面搶了兩個座，隨著公交車一路走一路停，車上的人也越發多了起來，到后來已經人貼人，背貼背。

乘客們大都相互緘默著并不說話，有的年輕人扣著耳機跟著里面的節奏輕輕地搖晃著身子，年紀大一點的人手里拿著一份報紙慢慢瀏覽著，而最多的人是選擇了閉目養神，相互之間并不搭理，車子里邊頗為安靜。

“龍隱你看。”葉小諾在龍隱耳邊低語一聲，并用手給他指了指方向。

龍隱回過神來，順著葉小諾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龍隱瞬時笑了出來，原來葉小諾所指的方向，一個染了黃毛的瘦子把手伸進了旁邊一個中年男子的口袋，正把男子的錢包一點一點往外挪，原來是個扒手。

這個扒手的手法顯然不怎么高明，他雖然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般四下張望著，但他手上的動作，也不免太大了一些。這個黃毛沒有用專門的扒手鉗，而是把整個手掌都塞進了男子的褲袋，而且黃毛也不懂得偽裝，整個過程都被龍隱和葉小諾全部觀察在了眼底。

被偷的中年人有點微胖，肚子腆著，一手抓著扶手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也不知昨晚干了些什么。而他顯然是個標準馬大哈，黃毛把動靜弄得異常大就差告訴他我在偷你東西了，而那中年人卻渾然不知，而此時錢包已經有一半被刨了出來。

“還有沒有王法了。”葉小諾實在看不下去了，自言自語得說了這么一句后蹭的站了起來。

龍隱悄無聲息地在葉小諾背上輕輕一拍，葉小諾便被重新壓回了位置上，龍隱輕聲道：“你要做什么？”

葉小諾盯著龍隱，有些不滿，嗔道：“你干嘛攔我，這小偷這么猖狂，當然得抓他一個現行了！”

龍隱淡淡道：“這種小事不用管。”

“小事？”葉小諾更加不滿了，他本以為龍隱該是一個極富正義感的人，這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葉小諾的確有點失望。

說實話龍隱確實不想管這個事情，這種小事對于他來說處理起來不過是舉手之勞，但他覺得沒必要，那扒手與他無怨無仇，為何要斷他財路，更何況龍隱原來本是殺手，說到底他也是活在黑暗中的角色，這一點倒和扒手有點類似，但最主要的是龍隱始終奉行一句話，那就是：出門在外，閑事勿管。這事情說大不大，但多多少少是個小麻煩，就像是牛皮癬一樣，雖無傷大礙，卻始終讓你不勝其煩！而龍隱本身也不是什么極富正義感的角兒，他也不是什么好人，說到底他是不想管了。

但葉小諾跟他不一樣，葉小諾是九年義務教育培養出來的人，讀過高中，上過大學，法制理念不可謂不強，看到這些事情當然不能忍了，這也是為什么他對龍隱這種表現很是不滿的原因。

葉小諾見龍隱還是沒有動作，而黃毛已經把中年男子的錢包整個掏了出來，眼看就要得手了，一急之下，對著車廂大聲喊了一聲“喂！！”

全車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望向了葉小諾跟龍隱。

“唉！”龍隱嘆了口氣，起身向車廂過道走去，公交車上人本來挺多，但這些人竟沒能擋住龍隱的腳步。

龍隱快步接近了黃毛，臨近了一掌拍在黃毛右臂之上，黃毛手臂一震，竟拿捏不住，手一松就把剛到手的錢包扔了出去，然后穩穩落在龍隱早已等候的手掌之中。

黃毛自是不敢作聲，只是一臉驚訝地看著龍隱，而龍隱卻管也不管他，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和顏悅色道：“先生，你的錢包掉了。”

男子轉過頭來的時候先是一臉的茫然，隨后發現龍隱手中的錢包有點熟悉，略微慌亂地摸了一下褲袋，終于發現錢包不在，眼神略微復雜地看了一眼龍隱，但遲遲沒有伸手來接。

龍隱微笑道：“怎么？不是你的？”接著用眼神示意男子快拿回去，而此刻那個黃毛扒手已經一副與己無關的表情望向了別的地方。

中年男子這才接過錢包，翻開略微點了點，然后隨手放回了褲袋中，轉頭對龍隱勉強笑了笑，道：“謝謝。”

龍隱呵呵笑了一下，沒有說話，轉身回到葉小諾的身邊坐下。

其實在車上看到黃毛偷東西的并不止有龍隱葉小諾二人，至少在他們所處位置周邊這一片的人都能夠看見，然而這些人都選擇了無動于衷，這個社會難道已經沒有所謂正義感可言了？其實這也不怪他們，坐公車上班的人大都是城市的中下層居民，他們每天上班拿著一份微薄的工資過著平平淡淡的日子，他們已經被生活工作的煩惱纏得無法脫身，哪還有閑心管這些。而另一方面，這些人大多沒有什么強硬的背景，扒手這些家伙犯的事說大不大，關個十幾天也就出來了，這些痞子大都是有仇必報的角兒，雖然鬧不出什么大事，但總給你弄點意料之外的麻煩，這就叫屎潑不到你也惹你一身騷。所以絕大多數人對于這樣的事情是坐視不理的，雖然這么說有點讓人寒心，但這就是現實。

因此管與不管對于龍隱來說是個問題，對于這些人來說同樣也是個問題，但龍隱出手管了，車上的乘客也多少松了口氣，這從乘客們對龍隱投來贊許的目光中就能看出些味道。

葉小諾的神色也輕松了很多，望著龍隱也恢復了美麗的微笑。

“為什么不抓個現行送他們去派出所？剛才可以說是人贓俱獲。”葉小諾對龍隱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龍隱看著這位滿腔正義感的女孩兒，實在覺得她有點小天真，龍隱指了指黃毛，解釋道：“這個車上不止黃毛一個扒手，他還有兩個同伙，分別充當放風和事發后打手的角色，不信你看……”

葉小諾順著龍隱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黃毛已經和另外兩個人站在一起竊竊私語，并時不時對著她和龍隱指指點點，那另外兩個人分別染了綠色和紅色的頭發，也是瘦骨嶙峋，姑且稱之為綠毛和紅毛。

“如果當時我們聲張出去，這三個人看見事發肯定會合伙來弄我，我雖然不怕，但我卻不能保證其他乘客安然無恙，到時候事情就多了。”龍隱低聲在葉小諾耳邊解釋道，“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們把他們送進派出所，我們作為當事人肯定也要被帶去做一系列的事情，那麻煩也不小，況且我們今天出來可不是去派出所游覽的。”

葉小諾聽龍隱一席話后如是的點了點頭，對龍隱也不再心存芥蒂，而她此刻望著龍隱，眼睛里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公交車漸漸停下，車中響起了系統播音員的聲音：“人民路站到了！”

“走，我們到了！”葉小諾歡呼一聲，拉著龍隱沖了出去。

而隨后，黃毛，綠毛，紅毛三人也尾隨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