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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御園考文

  • 妃藏手段
  • 青芬凝香
  • 8000字
  • 2020-10-23 18:23:09

靖王府正堂內,一位貴夫人居中坐著。年約四十,面貌和善,衣著華麗,舉止大方。上手陪坐的女子,形容俊美、端莊大方、衣著同樣華貴,不像是普通人家。再次方是周凌凌。柳氏母女見她們這等座次料想其必然位尊名顯,已猜出幾分,忙上前見禮。周凌凌雖在座卻不敢起身相迎。只道了聲:“這是太后與皇后。”柳氏母女聞言忙重以君臣禮見之。

簡太后道:“不必多禮,親家母請起,賜坐。”

柳氏謝了坐,側身坐于一旁。逸然則立于身后。

簡太后笑云:“親家母近來可好?”

柳氏忙起身道:“勞太后掛懷,民婦安好。”太后見其禮數周全心中喜歡道:“親家母坐著回話,不必拘禮。”柳氏又坐下。太后道:“哀家見靖王妃出眾,又聞說二小姐尤勝之。一時好奇,特來看看。”

逸然方上前跪下道:“奴婢東方曉拜見太后千歲。”

簡太后看著她身形嬌倩,言語溫柔,心中甚喜道:“你起來,走過來哀家看看。”逸然應聲“是”站起來,走了過去。簡太后拉著手看了又看。云:“幾歲了?”逸然道:“十四歲了。”太后又問:“可認得字么?”逸然道:“略識得幾個。”

太后點頭向皇后道:“是個好孩子,連你也比下去了。”皇后笑曰:“母后說笑了。”太后道:“哀家初見先帝時也是十四歲,如今都四十了。就連當年容貌最盛時也不及她,歲月催人老呢!”

皇后笑曰:“太后端莊、高雅風韻非凡,怎見得就老了?不過是成日家聽人尊著太后、母后的,便想著老了,老了。若果然出去了,不知的見了,許還當是未出閣的呢?”

太后笑道:“貧嘴,四十有二了,還未出閣,豈不成了怪了?”言罷,看著逸然道:“東方曉——不像是閨名啊?可有表字?”逸然道:“有。小字逸然。”太后點頭道:“嗯。這名字倒是襯得起你,只是怎么聽著也像個男孩的名字。”

柳氏答曰:“此名字系先夫生前所取,逸然是遺腹子。先夫東方晴服役前留了名諱。不想一去不返。民婦雖只得了一女,卻也不想忘了先夫言語。所以她的名字本是男兒名諱。讓太后見笑了。”

太后聞言長長地嘆了一聲道:“倒是苦了你了。情生一脈,男名若何,女名怎樣?思心何付啊?”看來她是想先帝了。

誰也不敢出言相勸。倒是逸然道:“逝者已矣,生者安好方是先人之愿啊!”

太后聞言一語雙關,暗道:這丫頭好通透的心思啊!遂點頭笑云:“好。是個可人疼的孩子。哀家缺個機敏的女兒,從此以后封做郡主,賜號逸然。念著你母親的心思不必改號了。得空了,常進宮陪哀家坐坐。”逸然稱“是。”磕頭謝了恩。太后仍招手叫她近前說話又向柳氏道:“親家母辛苦了。又人慈心善,一力撫育靖王妃,難能可貴。尊為賢夫人,受三品供奉吧!”柳氏忙起身謝恩。又坐了一會兒,方起身走了。臨去時仍對逸然不舍。看來是真喜歡她的。

這日,午后柳氏與逸然正自閑聊。

卻聞家丁來報:“皇上、太后幾個宮娘娘御園設宴。請郡主前往。”逸然只得理了理妝容出了門。偏海音來訪。逸然問云:“公子,從何處來?”海音看了左右低聲道:“御園。”逸然觀其神色異樣,不似往常。忙道:“可是有什么異常?”

海音點頭,走到角落里。逸然跟了過去。海音方道:“皇上君妃同樂本是好事。倩妃與皇后不合,席間舞了一曲,皇上贊賞,倩妃乘機云:皇后才學好,請其作詩贊之。皇后不知心有不甘,還是另有難處,竟作不出來。倩妃便進言皇后昔日所作另有槍手。倩妃隨侍婢女又說出姑娘侍讀的事來。所以皇上召見。這次不好應對。要做對策才好。”

逸然咬著下唇想了想道:“公子可有皇上、太后都見過的隨身之物,借我一件。”海音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交給她道:“此佩名為‘日月如意’此為月如意,日如意在靖王手上,系當年太后所賜。”逸然接過玉佩邊賞玩邊道:“可是日日佩戴的?”

徐海音有些不解道:“不是。只是今日性起戴上了。見靖王也佩了,恐人笑我攀附,便收了起來。”逸然收入懷中。道:“如此極好。尚或不得已有所冒犯,還望公子莫怪。”海音點頭道:“好說。可是有了對策?”逸然笑道:“是。只是不好出口。還有,就是請公子去見倩菊姐姐,將情形說與她,請她做好準備。”海音道了聲“好。”將去際,逸然叫住道:“公子,莫叫人知道你去過穆府。”海音回頭一笑,越墻而去。好生飄逸。

逸然發了會子呆。出了府,宮里的馬車一再門外等著了。

大約走了近半個時辰,下了車,有人引著步行入了內宮門。來在一處水閣外候著。遠遠地便聽著管樂絲竹聲,宛轉悠揚。早有一位四十上下的公公候在那里。看穿著不似尋常的太監打扮,不十分嚴厲的樣子。引著進來的宮人向其行禮,口稱“聶公公好。”

逸然不知高下,忙跟著行禮。這聶公公便是皇上身邊的內司總管聶群。聶群卻知道逸然的身份。忙攙住道:“郡主不可,奴才只是奴才,哪有主子向奴才行禮的?”說著便要向她行禮。

逸然亦忙攙住道:“公公多禮了。臣女從未來過皇宮,若哪里不對的還望公公指點。”聶群笑道:“郡主客氣了,皇上、太后和眾娘娘還等著呢,我們進去吧!”逸然點頭。

二人正待入內卻見靖王接了出來。逸然心中便似得了救命稻草般,想跑過去。豈料,上臺階一腳蹬空,險險跌倒。卻見靖王跑過來扶住她。道:“不礙事。別害怕,皇兄性情素來和善,與皇嫂感情亦不錯。傳召你進宮,不過是礙于眾妃嬪在場走個過程、即是皇嫂名不副實也沒有欺君之嫌,且有母后在。只是倩妃有心生事,不好應對。不過有本王在。一定護著你些。”逸然這才點頭,跟著進去。

進入水閣,靖王仍去自己的位置坐著。逸然行了君臣大禮跪在一邊,不敢吭聲。卻聽一個男聲道:“你是逸然郡主東方曉?”

那聲音倒似十分溫和,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可怕。便低著頭道:“回萬歲,正是臣女賤名。”那皇上又云:“不必害怕,抬起頭來。”

東方曉依言緩緩抬頭。只見那皇上年約二十六、七,方圓臉形未留須,十分精神。英武的臉龐并不很白凈;石青色盤龍常衫。面前無案,身邊有宮人端著果品侍立。太后亦是常服。皇后側坐,上手設有一張小幾,幾上擺著幾色瓜果、茶點。下手是一位沒有見過的娘娘。反綰髻,雙刀欲展。掐絲嵌寶累金鳳,飾正鳳、珠釵、點翠,耳上一對赤金鉤碧綠墜子。一身粉桃色宮裝,似神仙妃子,只是眼角眉梢帶著幾分涼薄。逸然觀罷依舊低頭。

皇上初視她只覺得似曾相識般,無比親切,心中便生出些好感。問曰:“聞聽你曾與皇后做過陪讀,可是真的?”逸然道:“是。”皇上點頭道:“可會作詩么?”

逸然心頭一緊。暗道:要入正題了。不免有些緊張帶在了聲音里,曰:“小女……只勉強認得幾個字。作詩,還有些艱難。”

方才那位粉桃色宮裝的妃子道:“會作詩就好。只要你隨性作一首詠荷花的就好。做好了有賞;做不好了,只罰你把本宮臉前的這盤果子吃了,大家樂一回罷了。”

逸然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暗道:莫非她就是倩妃?如此是試我來了。轉頭,卻見靖王微微頷首。心中好笑,忙低頭做出一副搜腸刮肚的樣子。偷眼去瞧皇上,卻有幾分著急的樣子。便拖著時間吟道:“雪落翠染終不化,濃香……濃香……盡繞水晶頰。……名流只愛清和素,誰伴……瓊花……貧為家?”

一語未了,滿座大笑。皇后禁不住暗云:好機敏的心思!皇上掃了皇后一眼,盯著逸然并不言語。皇后笑云:“也算為難你了,只是不好。粗淺重復,脂粉氣又濃。‘誰伴瓊花貧為家?’又說不通了。你想著什么來?說了大家聽聽。”逸然道:“荷花長在水里,又無甚厚待;正如人貧無長物,豈不清貧了!哪有富貴的好?”

皇上聽了大笑云:“越發的俗了。只可惜了你這一番淡雅姿容!也是一俗人爾。”言罷轉頭道:“倩妃,你看就不必罰了吧?她也算是盡力了。若有好的,也不會出這樣的話了。”倩妃急了,起身道:“臣妾身邊的思云,聽她表姐說的。東方曉平日里便是皇后姐妹身邊的智者。若如此愚笨,如何穆府家人個個稱其才智俱佳呢?定是有人事先通了信息,才會做出此態。”

皇后道:“那么思云的表姐系何人?如何知道本宮娘家之事?”

倩妃道:“思云的表姐便是穆府的管家娘子,自然知道。”皇后聞言,不知如何回答;逸然只能裝笨,不便代言。正為難處。卻聽倩妃厲色喝云:“大膽賤婢,敢戲弄君王,可是不要命了?”逸然不語,只做瑟瑟之態。

一旁靖王早已不悅,道:“皇嫂嚇到她了,方才只說做好了有賞,做不好也只罰她吃盤果子罷了。怎么又累及性命了?可知君無戲言?”

倩妃氣得白了臉。道:“你敢頂撞本宮?”

靖王冷笑道:“你既無禮在先,頂撞你又如何?”倩妃氣得渾身發抖,道了聲“你——”再說不出話來。倒是她身邊的思云出來跪下道:“稟萬歲,奴婢這里有郡主昔日在穆府做的詩兩首,就不似今日了。可見欺君之心。”說著呈上了兩張詩箋。

皇上冷冷道:“思云,你可知今日所指二人一是皇后,二是郡主。若又不實,乃是萬死?”思云聽著話音已有見怪之意。然,事已至此,不可回頭。她是倩妃由娘家帶來,自然只能向前。便咬牙道:“奴婢知道。只是欺君之罪大于天,奴婢不敢有所隱瞞。”

皇上命人呈上。聶群取了過來呈上去。皇上接了讀畢贊道:“好句。好句。”有對逸然一陣凝視,云:“郡主,朕這里有幾句詩,你細觀之再回朕的話,不可欺瞞。”逸然稱“是。”皇上令人送了過去。

逸然接過細觀后。暗云:虧了是此二首,若換了旁的,還不知如何了結呢!口中卻喃喃自語道:“怎么是這兩個,怎么是……”

皇上聞言道:“你可曾見過?”

逸然道:“見過……”又佯作驚覺道:“沒有。”

那邊倩妃早已坐不住了,喝道:“大膽——”

皇上倒是先開口了,溫和中帶了幾分威嚴道:“不可撒謊。”

逸然低頭道:“見過。”皇上道:“誰作的?”

倩妃插口道:“可是你代皇后做的?”

皇上瞪了她一眼,倩妃不敢再說了。逸然道:“不是。是三小姐作得。”

皇上疑心道:“這并不是三妹的筆跡。”

逸然道:“是臣女抄來的。”

皇上仍不信曰:“你常抄三表妹的詩么?”

逸然回曰:“不是。”皇上道:“那為什么只抄這兩首?”

逸然面有難色道:“這——”皇上曰:“不許說謊。”

逸然像是下了好大決心云:“是臣女抄了欲送給徐峰侍衛長的。可惜丟了。”

皇上眉頭微皺面有不悅道:“你說此話可有憑證?”

逸然道:“三小姐的詩,她因該記得。”

皇上道:“朕問的是,你與徐侍衛的事。你與他可是私相往來?”

逸然暗驚:皇上怎么會咬住了這件事情?心下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然而,只是一念轉過。忙答曰:“不是,只是互相傾慕。”

皇上口氣略松了些云:“是真的。”逸然道:“是。”皇上道:“憑證呢?”逸然取出事先向海音借的月如意佩呈了上去。皇上令人呈上。只見那玉佩上雕著一彎殘月,殘月畔有一柄雕刻精美的如意斜繞,細微處有云朵為飾,佩下系綠穗。皇上自然認得。瞟了一眼靖王肋下的日如意。二者相近,殘月換為滿日,如意與其位置相反,絲穗、裝飾無一不同。令靖王也將日如意呈了上來。二者日月相合竟無一絲縫隙。

遂令聶群將日如意還與靖王。卻將月如意死死握于掌上。道:“此乃太后當年賜與許峰的,可是他親手所贈?”

逸然低頭應聲“是。”

皇上沉吟片刻道:“你且起過一旁。”逸然磕了一頭,站過一旁。皇上向下面道:“傳召穆倩菊、徐峰。”

時刻不大,海音先到了。皇上宣他晉見。徐峰近來見禮。皇上卻沒叫他起來。許久方云:“你可認識此物?”

海音道:“認得。乃太后昔日所賜。名曰月如意,臣已曾與逸然郡主了。”皇上又命人將兩張詩箋送至海音面前道:“這兩首詩你可見過?”

徐峰看罷,仍交與內侍。回云:“微臣不喜詩詞,沒有見過。”

皇上“嗯?”了一聲轉向逸然道:“你如何解釋?”

逸然道:“臣女愚笨,只以為認字的都愛這個。所以抄來迎合,讓萬歲見笑了。”

皇上聞言忍不住笑了。云:“你倒有趣,若好這個,朕有空了可以叫你些,以后別抄人的了。”

逸然倒身便拜道:“徒兒該師傅磕頭了。”

皇上“唔。”了一聲,笑道:“你倒機靈。好,朕便收了你這個徒弟。即是天子門生,豈有站著的道理,賜坐。”逸然笑云:“徒兒謝坐。”皇上點頭。早有人替逸然設了坐。

逸然坐了。這情形太后看在眼里,含笑不語。倩妃可是起的肝疼。

有人來報:“穆倩菊亭外候召。”皇上正色云:“宣。”那人出去,引了倩菊進來。倩菊大禮參拜。皇上道:“免禮平身。”倩菊起身站過一旁。斜眼瞟見逸然,暗道:她倒機靈,御駕前也混了個座位。正想著,聽皇上云:“朕這里有兩首詩,逸然郡主說是你昔日所作。一為‘冰凝’,一為‘春雨宴雪’。可是真的?”穆倩菊道:“是臣女昔日拙筆。”皇上道:“好,你且當面寫下來。”穆倩菊待人抬來書案,布下紙硯,提筆書云:

冰凝

冷遇清秋迎歲寒,飄入云端換容顏,

一心無二逐圣潔,墮下紅塵落淤潭。

可憐瓊花三尺素,誰向薄宇問根源?

風怨寡信失交臂,雪恨風輕兩不喧。

春風宴雪

春風冷冽雪又飄,細雨癡憐空中繞。

桃艷仍需碧葉籠,梨潔猶得瓊淚俏。

三春雅勝嚴冬趣,墻外蕭條墻內嬌。

未解難看桃李意,一段清淺一段高。

倩菊書畢呈上。皇上觀之;果與二箋詞句無二,只是字跡較詩箋娟秀、柔和。始信之。只覺心中氣悶。轉頭道:“郡主何以抄了這二首?”

逸然起身道:“臣女看那《冰凝》中‘失交臂’是失之交臂,錯過了,大有懊悔之意。《春雨宴雪》中暗含幾分像我,又像公子的際遇。所以抄了。”在座之人無不失笑。

皇上亦忍不住道:“可見你文理不通。以后莫做這東施效顰之事了。那《冰凝》本是寫雪花的。只是用了人的思維。那《春風宴雪》亦是講春日里雨夾雪,花瓣上的冰瑩美麗,并不是如你所想……”說著忽然面色沉了下來。似乎發現了什么,卻沒有追問。

倩妃仍不肯罷休道:“方才逸然郡主詠白荷花作得不錯。三姑娘不妨也作一首,看看。”倩菊道:“遵命。”略一思索書云:

詠白荷花

冷俏恒娥舒廣袖,白裙淺舞嬌影廋。

翠云尤染高頭履,一段風雅逐波流。

皇上讀畢點頭道;“妹妹做的不錯。賜進貢的雪緞兩匹做衣裙,并碧玉鸞釵一對。都散了吧!朕也累了。聶群,紫宸殿歇息,”道畢辭了太后,去了。剩下的也都各自散了。

逸然、靖王、倩菊、海音一路同行。方出了宮門,便見一輛馬車停在那里。聶群一身仆人裝扮過來道:“列位慢行。我家主人有請徐侍衛和郡主。請靖王、三姑娘先回府。郡主主人親自送還。”靖王一行皆認得他,自然也知道他口里的“主人”是誰。不覺捏了把汗。然,誰也不敢違逆。只得各自依言。

海音和逸然隨聶群上了車,車內卻只有他們。來到一處名為“賢雅閣”的小樓外。各自下車,由聶群引著,來到一間門首寫著“聽瀟”二字的閣外。逸然回頭卻見,閣中人雖多卻不喧鬧。樓中接待也都是穿著淡雅、長得俊秀的年輕男女。閣中琴聲悠揚,淡淡熏香。不似酒樓,亦不似客棧,不覺對這里的主人產生猜想。

正凝思處卻聞聶群道:“二位請,奴才在門外伺候”海音推門請逸然先進,而后也跟了進去。屋里,一張圓桌上放著瓜果,翠色臺布。幾個紅木圓墩,白色紗幔,墻角一架古琴,一管蕭置與案上。

再往里是一架繪著瀟湘竹的屏風。另一面是一套紅木書柜倒也簡潔大方。卻看不到人在哪里?二人站在門里并不敢造次。屏風后有人云:“進來吧!”

二人循聲繞過屏風,卻是一處觀景臺。樓邊雕欄圍護,樓下一池荷花、假山、碧水,十分怡人。護欄內有一張桌子,幾把藤椅。皇上就含笑坐于桌旁。二人忙上前見禮。皇上擺手云:“在這里,本公子名為文仲隱。你們叫我文公子好了。”海音、逸然皆稱“是。”皇上取出月如意遞過去道:“海音,太后所賜不可輕贈與人,你仍拿回去吧。”海音接過玉佩收入懷中。皇上又道:“你且回吧,郡主自有我和聶群送還。”徐峰應聲“是。”退了出去。

皇上冷靜的看著逸然。逸然有些不知所措了。皇上吁了口氣道:“逸然大膽,爾敢當面欺君?”

東方曉聞言怔了一下失口“啊?”了一聲,轉而明白。忙跪下道:“東方曉知罪。”

皇上見了,微微搖頭道:“起來吧!我是你師傅,文公子。你也不必怕。倒是你的機敏,我今日少了一道難題。倩妃可惡,有意為難若果然證實皇后欺君;一則太后面前不好發落,二則我亦不忍難為皇后。畢竟她的不才,才是我在她那里自便些。滿口‘之、乎、者、也’叫人不甚自在。可偏偏宮里皆是此輩。維皇后那里自便些。你也算護主有功吧!”逸然磕了一頭起來。皇上又云:“可是欺君之罪,不是玩兒的,不可再有!”

逸然方釋了懷,口中稱“是。”

皇上一指對面道:“你坐吧。”逸然依言坐了。皇上淡淡道:“你膽量不小啊?”

逸然不解道:“什么?”

李漼道:“倩妃面前你作的那首‘詠白荷花’,看似粗淺。卻,實則情意深遠,若我所料不差,將那句‘名流只愛清和素’略一改動。便是詞義新穎別致淡雅。你就不怕倩妃瞧出端倪,惹禍上身?”

逸然道:“是。只需將‘清和素’改為‘潔與雅’便是好句。但這一處正是處拙。若過于差了便能看出做假,若過于詞鑿則無法顯出能力盡而詞窮。所以大膽簡中出新,含中露白,以示技窮。若果然被倩妃看出,我只需以娘娘才高而出,奴婢智拙而窮便可推脫。只是看師傅方才語氣肯定而意重。想來,不止這一處紕漏,所以不敢相瞞。”

文公子聞言笑云:“是。看來你的心思極細,反應極快。其實單那一首詩只有一處可擊之處。可是,你昔日兩首詞作,若說抄襲也可。只是那筆跡剛利如刀,渾厚有力,將意中鋒芒含露表述無遺。可見字達詞義,意中涵隱絕非旁人所能代表,試問一個抄襲者怎么能看得如此深厚?表達如此之準確?再有,那詞分明有悲怨境遇之意,以我等出生是斷寫不出那樣的意境來的。我述可對?”

逸然聞言不由折服曰:“師傅眼明。徒兒那點心思是藏不住的。”

文仲隱點頭笑云:“這一刻,我倒是極想看你的真實之作,可否書詠一闋啊?”

東方曉起來道:“是。請師傅出題。”

皇上道:“你果然認我師傅?”

東方曉笑云:“是。天子門生可是好處頗多的。”

皇上“哦?”了一聲,笑道:“又一個貪利之人!”逸然低頭自笑。皇上觀之甚喜,心中好感尤甚一刻,轉而道:“就還是詠白荷花吧?”逸然無語,望著一池荷花出了會神,繞過屏風,在桌上布好紙硯。書云:

詠白荷花

一點圣潔登翠閣,頷首雅邀紅鯉客。

迎風不屈纖盈腰,黃鈿輕染香風沒。

皇上跟過來。看她書畢道:“妙。以荷花比美人,不言其美,不言其嬌,只風韻高潔為上。詞句清雅高潔,字跡凌厲,筆鋒如刀。可見你平日里是個不饒人的。”東方曉含笑不語。

這時,聶群來報薛云月回來了。皇上忙叮囑逸然道:“不可泄露朕的身份。記住了,朕是文公子。”逸然稱“是。”文仲隱方道:“請進來吧。”

薛云月笑得花兒似得進來道:“文公子來了許久,奴家慢待了。公子莫怪。”

文仲隱笑道:“好說,好說。薛姑娘貴人事忙,敝人只是借姑娘寶地會了位朋友。無礙的。”

薛云月側目觀之冷冷道:“我們見過,只是不知系誥命、貴婦、還是千金啊?”逸然只覺得無比惡心,又覺得她極看不上那些權貴命婦。文仲隱笑曰:“是在下的門生,靖王妃的妹妹東方曉。”

“哦——能有幸成為公子的門生,但不知是東方曉高攀了公子,還是公子高攀了東方曉?”薛云月這話好大的醋意。

東方曉亦看不上她的作派,嗤之以鼻,側目遠望。

文仲隱則大笑一場云:“姑娘取笑了,文某家中多有妻妾。只是方才戲言一句,東方姑娘便認真叫起了師傅。何來高攀之說?”

薛云月以扇掩唇笑了聲。斜眼瞧見案上詩句,便走過去看。連聲道:“好句。這是東方姑娘之作?”逸然不語。

文仲隱道:“是。姑娘覺得如何?”

薛云月道:“公子妄自尊大了。這詩文和字體皆是精妙,不在你我之下。不對,這詩文、語氣與皇后當年的詩句近似。字體尤在其上,怎么會沒有聽說過她呢?”

東方曉冷冷道:“我又不做名流,為什么要讓人知道?”

薛云月微怔,繼而釋然云:“東方姑娘淡泊名利,恕云月眼拙,有所慢待了。”

東方曉道:“不值什么,何用道歉?”

薛云月吃了個軟釘子,始知她也是個性情高傲的。遂不再言語,亦收了那放浪形態。相較之下倒是莊重了許多。

東方曉靜靜地候著,心下對云月有所懷疑:不知她為何本來好好的,要做出那樣的姿態?文仲隱看著氣氛不太好。笑云:“逸然,這幅墨寶贈與我吧?”

逸然道:“師傅不嫌粗淺,便拿去。”

文仲隱果然收了。云:“你出來久了,還是叫聶群送你回去吧!”

東方曉點頭。斜眼瞟見薛云月有欲言又止之態。料想必是初時輕視,正懊悔不已,意欲結交,又恐再受難堪。看著她此時神態,逸然微微一笑云:“薛姐姐、妹妹告辭了。若有空了,請馨香苑小聚,妹妹靜候。”薛云月初時知道相交無望,聞聽此言大喜。笑云:“蒙妹妹不棄,一定拜望。”二人攜手相望,一笑散去。

文仲隱也告辭出來,一同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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