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秋深人漸瘦, 豫章亦可別
- 琴亂君心
- 季燃音
- 2179字
- 2020-10-23 23:11:04
涼亭背風,正是深秋時節。姝顏身著的白色云衣松松垮垮地拖沓著。用一只露在外頭的雪白的手臂慵懶懶地支住額頭。涼風習習,吹動鬢角的發,單薄的云衣貼在脊背上。已經能明顯地感受到深秋的蕭瑟之意。
她一連幾日地冷落曲無岑,因此這幾日,那人也已不再頻繁地來看她了。
她偶爾聽見下人們嘴碎,說蕭影玄在豫章城的事情已經辦完了,傳聞正要動身回長安。每每聽見丫頭們談論此人,姝顏都忍不住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悶哼,她依舊記著他的仇。
又過了半個月,在姝顏不經意的時候,中秋節悄無聲息地到來了。驚蟬幾個張羅著做了幾大盒的月餅,姝顏興致泛泛,并沒有吃幾口。這一夜家宴,姝顏稱病閉門不出,卻聽見下人來報說,宮里來人了。
“來的好像是姓許的公公,說皇上宣王爺進宮議事呢。王爺明兒就要動身往長安去了。”驚蟬回來之后如是說。
過了幾日,曲無岑真的離家面圣去了,連聲招呼都沒跟姝顏打。姝顏知道后嘆了一口氣。轉念想,也是呢,人家是王爺,跟她姝顏打什么招呼?于是日子依舊是如水般的過,秋季的風綿綿繞繞,枯葉成日里在窗子前盤旋,過得她眉頭上沒得平添幾許愁緒。
日子真無趣。
唯一用來打發時間的辦法就是坐在聽風榭前頭的那座亭子里,看書喝茶。正是桂子飄香的季節,府上清一律喝的桂花茶,有風的日子聽風彈琴,無風的日子看天際茫茫渺渺的云海。倒也雅致。
一連過了大半個月,忽有小廝來報:爺被宮里扣押住了。
姝顏急急忙忙趕去正廳,嫻妃,雅妃都在。一時間,幾個人都沒了主意。這廂魏子嫻還能端莊持重,雖然焦急如焚依然不失大家風度。那秦雅詞,連衣裳都沒穿好,披著披肩,穿著青色的睡袍就急死火燎地來了。
秦雅詞問:“宮里為何扣押王爺?”
魏子嫻道:“小季去打探消息回來,說是宮里還沒動靜,好吃好喝地款待著爺,只是把跟去的一干下人都給安置到別院去了。”
秦雅詞咬牙:“這不等于是軟禁么?”
魏子嫻搖頭:“我父親那邊也在找路子,現下無它法可想。”
秦雅詞說:“前段日子,鐵騎侯不是來過咱們府么?他權傾朝野,一人之下,興許會有法子,不如找他?”
姝顏心中一動。
當晚,姝顏便寫了一封信:
蕭君惠鑒,
寧王府一面之緣,別來無恙否?若無十萬火急之事,絕不敢貿然驚擾。數日前驚聞王爺被軟禁宮中,闔府上下皆惶惶不可終日。姝顏無它法可想,冒昧為書干請,惟致函跪求大人增以援手,一探虛實。前事有逆尊意,見有睽異之處,抱歉良深。若蒙大人費神相助,姝顏不勝感佩。
丁卯仲秋,姝顏拜上。
姝顏將信卷好,把信塞進綠鴿爪邊的套環里,那綠鴿便撲棱棱飛去了。
七天之后,忽有客至。
姝顏趕到廳堂的時候,正見蕭影玄端坐在那。四下空無一人,下人們都不知道被遣到什么地方去了。魏子嫻跪在他面前哭得淚如雨下,邊哭邊道:“侯爺從句章城日夜兼程打馬加急地來,想必也是聽到宮中消息了。現在只有侯爺有法可想,若侯爺不肯幫忙,子嫻也管不了那許多,只有跪死在你面前。”
蕭影玄口中道:“夫人快請起,影玄可不敢當。”依然穩穩地坐在正中央,語氣只是淡淡的,帶著漫不經心的神色,眼睛卻看向了姝顏。
姝顏連忙也一起跪了下來,說:“王爺昔日視大人為知己好友,如今朝上形式錯綜復雜,王爺有難,想必大人不會袖手旁觀。”
蕭影玄嘆息道:“如今圣上視寧王為眼中釘肉中刺,寧王縱然想做個閑散王爺,不理政事,圣上也不一定愿意給他這個機會。我為人臣子,拿人俸祿,要如何行事?”
“況且,你家王爺現在被禁足宮中,其中形勢不為外人道,若非親自去見他,探明虛實,再無其他辦法。孤與王爺乃是朋友之交,以何借口前去探望?此一去不正落人口實,徒惹是非?”
魏子嫻抽泣道:“侯爺的意思,一定要府里人去,才能見著王爺?”
姝顏忽然開口:“我去!”
有一瞬間的安靜,安靜得能聽見窗外風拂過樹影的聲音。魏子嫻略有些驚詫地看著姝顏,俄而從驚詫轉為疑惑,然后眼神里漸漸生出幾分無奈。
良久之后,姝顏聽到一個淡得像風一樣的聲音,“從豫章到長安有多遠,打馬要走多久,你可知道?”姝顏看向蕭影玄,他的眼睛里有如他聲音一般淡薄的笑意。
姝顏在寧王府沒有名分,她若要走誰也攔不住她。況且闔府上下除了聽風榭的一眾仆從,實際上是沒有幾個人盼著她留下的。一來府中兩位夫人少了爭寵的勁敵,二來還可以順帶打探王爺的消息,擔風險的是姝顏,闖龍潭的也是姝顏,魏子嫻何樂不為?
次日,姝顏換洗完畢,整裝待發。明心舍不得姝顏,哭鬧著求她帶上自己。驚蟬則紅著眼默默地在一旁幫姝顏整理細軟包裹。
倒是秦雅詞來聽風榭送她,一雙醉態朦朧的桃花眼微微泛著光。“妹妹。”秦雅詞撫了撫姝顏鬢角的發,“事到如今,我才開始佩服你。閨閣里有幾個女子能如你般膽大。”
頓了頓,她又道:“...你從豫章到長安,跟鐵騎候進宮去見王爺,一路上山長水遠的,要走數月有余吧。莫說鐵騎候此人戰場廝殺千萬,不懂體恤女子,你跟他去,孤男寡女,難免惹人閑話。況且皇宮也不是那么好進的,一句話說不好,怕有性命之虞。”
姝顏笑了笑,她是不怕別人說自己什么閑話的,左不過自己是從群玉山出來的歌女,名聲能好到哪里。
秦雅詞見她沒有什么反應,嘆了口氣,也不再多說了。
姝顏去見魏子嫻。魏子嫻一改往日的溫和笑意,臉上神色是說不出來的冷淡肅穆。姝顏只是淡淡對魏子嫻說:“姝顏此去,不求王府錢財仆從,不為王爺青眼相待,也不在乎他人長嘴閑話,姝顏只求一件事。”
魏子嫻的目光帶著審視,輕輕“哦?”了一聲。
姝顏接著道:“姝顏只向夫人要兩個人,明心和驚蟬。”
魏子嫻點一點頭,算是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