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志輝和孟志山前往菀坪鎮已有兩天，家里少了兩個大男人，古氏和夏氏的關系更近了，得空的時候就聚在一塊做繡活。

院里的三只母雞正在遛食，孟欣梅哼著小調邊晾衣裳。剛晾完，晴朗的天一下子就暗了下來，非常迅速地飄起零星小雨。見此，孟欣梅嘆了口氣，急急忙忙地把正滴著水的衣裳取下來，重新移掛到屋檐下。

一陣歡快的笑鬧聲傳來，原來是在外頭玩耍的幾個男娃追逐著跑回來了。孟水葉跑得最快，一進院門看見踮著腳晾衣裳的孟欣梅，上前直接取過衣裳就幫忙晾掛著。

"謝謝二哥。"

孟水葉嗤笑一聲，轉頭又和跑進院里的弟弟們嬉鬧一番，院子里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娘，大伯母。"孟欣梅剛進屋內，外頭的小雨就變了，噼里啪啦地下起急雨。

"這雨下得好，等天晴了，可以去采地耳菜。"古氏引著針線淺笑。

"是呀，熘地耳菜可好吃了。欣梅，到時候你帶著欣棠一塊去吧。"

"嗯，我知道了。"孟欣梅爽快地應下，她也想出去轉轉。

一個時辰后，雨停了。路上滿是泥濘，孟欣梅借著力氣大，一手提著菜籃筐，一手抱著孟欣棠就匆匆走出院門。

沒一會功夫，就到了灣渠沙石地。放下孟欣棠，孟欣梅指著地上一簇簇一朵朵黑里透綠，水靈靈嫩生生的地耳菜笑道，"這里好多地耳，七妹，跟著四姐采。七妹，熘地耳菜，你喜不喜歡吃？"

孟欣棠立馬喜笑顏開，"嗯嗯，棠棠喜歡吃。"

瞧著孟欣棠笑容可掬的樣子，孟欣梅也跟著樂了。

剛過一會功夫，就有三三兩兩的小娘子也朝這邊走來了。孟欣梅只好加快速度，須臾間就撿滿了半筐。沒辦法呀，地耳做成菜肴，脆嫩軟潤，滑而不膩，色味形俱佳，口感甚好，吃起來有種特有的爽適感。在這個食材單調的西平村，這是一種充滿山野風味的佳蔌，大家都愛吃。

天空漸漸泛白，地耳菜嬌貴，不能見陽光。因為太陽出來一曬，這些茶綠肥潤的地耳，很快就會干縮得很小，就不好再采撿了。一時間，大家顧不上交談，都忙著把草根里長的，或是軟軟鋪在沙地上的地耳菜往菜籃筐里裝。

天空已經開始放晴，地耳菜不好再采，孟欣梅和孟欣棠就著灣渠的清水開始將地耳菜里面的沙子、碎草和泥土漂洗干凈。

鐘小芬看到采撿了那么多地耳菜的孟欣梅，不免有些嫉妒，"哎呦，采那么多，難怪吃得這么胖。"

同行的幾個小娘子聞言也嗤嗤笑起來。

"小芬姐，好端端的，你勸這個做什么，別人是樂意長那么胖的。"

"就是，就是，呵呵…"

孟欣梅斜眼看著這幾人，不發一言，繼續低頭清洗起地耳菜。呵，一群小屁孩。不過村里的同齡人討厭她，很多時候離不開鐘小芬這樣的挑唆。時間一長，孟欣梅也漸漸遠離她們了。倒是孟欣棠眼里立馬冒出水汽，"你們壞！不準說我四姐姐！棠棠討厭你們！"

孟欣梅眼里閃過一絲詫異，這孟欣棠居然還有大聲說話的時候，平常她可一直是糯言糯語，奶聲奶氣的，此刻聽了心下很是歡喜，"七妹，我們不要理那些瘋狗！"

"嗯，不理，不理。"

鐘小芬一臉憤色，指著孟欣梅厭惡道，"你這個胖豬，罵誰呢？"

"欣梅，你怎么隨便罵人呢，你都議親了，還這么不懂事…"旁邊的任蘭秋驚呼道。

"誰議親了，你才議親！多管閑事！小娘子家家的，成天把議親掛在嘴邊，不害臊！"

任蘭秋一張臉漲得通紅，"你…你…"

"孟欣梅，說話可真狠呀！"鐘小芬狠狠地瞪了孟欣梅一眼，"蘭秋又沒說錯話，你就是要嫁人了。"

"要嫁你嫁，鐘小芬，你可比我大多了，我還小呢。你快點嫁呀！"孟欣梅真是無比討厭這個，這里的人年紀小小就開始準備議親。少年尚未到及笄之年，小娘子未及豆蔻年華，家里的長輩就匆匆地開始謀劃。唉，生活里就沒其他事了嗎，她才七歲呢。

"牙尖嘴利的，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有人愿意娶嗎？你還不樂意，哼！"

"就是不樂意，你樂意你嫁！"

"你…"鐘小芬氣得想扇孟欣梅幾個巴掌，可她不敢，孟欣梅的力氣比她大得多呢，打起來她占不了什么便宜，她可不想再像以前那么狼狽。

孟欣梅可不管鐘小芬她們多生氣，麻利地洗好地耳菜，提著菜筐子，舒坦地牽著孟欣棠回家了。

回到院里，古氏幫忙著晾起地耳菜，夏氏則拿著一小部分的地耳菜去灶房忙碌開了。這些地耳菜一待晾干，便可保存起來，想吃的時候直接泡開就可以了。

沒過一會，孟水葉和五歲的孟水英也回來了。倆人手里捧著用寬大葉子盛的地耳菜，這是他們出去玩耍，回來時在巴連山谷的土坡上采撿的，村里的小娘子一般不會去那邊。

"三叔母。"孟水葉對著古氏喚了一聲，把地耳菜往桌子上一撂，就徑自回自己屋里了。

孟水英溫聲道，"三叔母，四姐。"

"嗯，六弟，回來啦，今天采這么多地耳菜，你真厲害。"孟欣梅對這個略顯羸弱卻陽光清亮的孟水英好感甚多。

孟水英是李氏的第三個孩子，為李氏最不喜。李氏剛嫁入孟家不久，夏氏就生下第二個男娃孟水葉，這讓李氏很焦慮。高興的是，不出四個月李氏就有孕了。哪料到最后生下來的竟是個女嬰，氣得李氏頭些天都哭了幾回。只不過看著陳氏沒說什么，滿月后的孟欣蘭也是越長越好看，是個美人胚子，李氏才歡歡喜喜。可這種歡喜在古氏進門有了身子后又變為焦慮了，精神一度緊繃。直到古氏生下的是女娃孟欣梅，而自己兩個月后順暢生下的是兒子孟水青時，才終于揚眉吐氣。而在那期間的擔驚受怕，是李氏不喜孟欣梅的一個緣由。至于為何也不喜自己的親生兒子孟水英，僅僅是因為孟水英是個早產兒，生他的時候李氏是被折騰得疼痛不已，心里一直有所憤懣。

"六弟，你歇會，一會我再清洗地耳菜。"這些活基本都是孟欣梅做的，孟欣蘭是不會出來搭把手的，她大多時候是在閨房里做繡活。

"四姐…"孟水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確實覺得有些累。

"水英，去歇著吧，沒事，這還有三叔母在呢。"古氏也笑道。

"嗯，謝謝三叔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