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是一個半城山半城水的好地方。
站在高處向下眺望,彭城好似一座世外桃源:東面是大路,其它三面矗立著一環環高山。高山把彭城半圍繞,泉水順著高山直流而下,經過彭城外的田野,還有田野外的華家村莊。
現在正是秋收的季節,黃澄澄的稻田一望無際。風一吹過,它們就前仆后繼地搖擺起來。農民們在田里割稻,他們赤腳忙活著。陽光照耀大地,農民們的身影斜斜地映在地上,鋤了整個上午的他們汗流浹背,但是誰也不覺得累。
成群的灰掠鳥們停落在田邊的梧桐樹上,嘰嘰喳喳地鳴叫,好不閑逸。忽然,它們集體散開,“撲撲”地斜向枝頭飛去。
“嘿,鳥兒們全跑了,準是你那媳婦兒來了!”一個身體強壯的農民停下手里的農活,對另一個面色黝黑的同伴嬉笑著說。
這個農民叫大成,是那個面色黝黑農民的鄰居。
“嘿嘿,你這頭牛還真不賴,有這么個好媳婦!當初俺怎么就沒遇上呢!”另一個農民也跟著大笑說,“聽說你們以往是怎么遇見來著?一見鐘情?”
“可不是么!”大成立即接口說,“算起來,當初俺還是他們的媒人呢!”
“哦?怎么說?”農民們的興趣立即被勾了上來。
大成忍著一臉好笑,回憶道:“俺們倆曾是經常在樹底下玩耍。有一次,俺倆站在一片桃花樹下,俺一拉花枝,抖落他一身的花瓣,俺嘲笑他笨手笨腳,他卻只站在那里紅著臉‘嘿嘿’地對俺傻笑——俺當初就在奇怪了,他怎么就對俺笑呀。后來,俺明白過來了,他是對著俺的身后笑!俺一回頭,就看見他家那羞答答的媳婦兒——敢情兒他不是對俺笑,而是對著他那媳婦兒笑!”
“哈哈!”農民們被逗笑了。
“對了,聽說你那媳婦有了是不?”有人純粹找開心。
“是啊,你家那口子是不是快生了啊?可別累著了人哪!”
農民們在一旁玩笑,而主角——那個皮膚黝黑、身體結實的莊稼漢只站在那兒摸摸腦袋地憨笑。
“阿牛哥——”果然,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遠遠傳來。
“呵呵,你媳婦來了,還不快去接?”
“就是啊,難為她大著肚子呢!”
在一片哄笑中,阿牛紅著臉,放下手里的活計,跑了過去。
“阿妹,你怎么來了?”
阿牛有點意外地看著自己的妻子,那個在茶樓和掌柜的說話的女人——阿妹。他接過阿妹手里的籃子,把它放在地上,然后扶著妻子來到樹下。
“阿妹來是給你送飯的。”她順從地坐下來,稍稍喘了一口氣,才笑了笑,“聽阿婆說你早上還沒吃呢!這便給你送飯來了——難道你不愿意讓阿妹過來么?”她裝出一副可憐無辜的樣子瞅著他。
“不是,不是,俺不是這個意思!”看到自己的妻子委屈的樣子,以為她傷心了,阿牛又像往常一樣,向她急急地解釋,“俺、俺只是擔心你——這火辣辣的太陽,要是讓你曬出病來怎地是好?”他偷偷地瞄了一眼阿妹的大肚子,憨憨地問:“你、你的肚子怎么樣了?沒影響著罷?……”
“……放心,孩子沒事。”阿妹望著阿牛的眼睛,羞紅了臉。她低著頭,從籃子里拿出一條白布來,小聲說,“來,擦擦汗罷,看把你急得。”
“好——”阿牛接過阿妹的布巾擦著臉上的汗水,然后在妻子的陪伴下,開心地吃著籃子里的飯菜,又好生休息了一番才重新回到田里。
很快地,田里因為阿妹的到來而響起歡快的歌兒:
“富饒的徐州有二郡三國六十二縣,
舒適的家啊就坐落在悠悠河流邊;
富足的土地啊用結實的犁來翻耕,
遼廣的土地上種的是辛勞汗水。
大伙等待日漸成熟的稻米,
將收割的稻米裝進袋子里;
把袋米交給當家的主人,
從他們那里拿到些物品;
大伙把物品相互分享,
從對方臉上看到笑容。
真是富饒的徐州喲~”
注視著農民們又開始繼續勤勞地收割的情景,阿妹的眸子充滿了笑意。她輕撫自己圓圓的大肚皮,不由自主地想起和丈夫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他們倆一個是滿身花瓣的站在桃花樹底下,另一個則是背著空的藥簍子剛準備回家。至于怎么相識的,她已經記不清了。她唯一記得的就是她一抬頭,就看見他像個木頭似的盯著自己,看得她臉都紅了。然后在那幾個月,這個木頭每天跑到桃花樹底下,也不知道要干甚么,只遇見了她就呆笑。而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對上了心……
注視自已丈夫忙碌時的背影,阿妹一臉溫柔。
幸福,就如此簡單。
可是,誰也不知道公元一九三年對整個徐州來說,是一個多災多難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