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錢了,哈哈哈哈哈,”有錢的感覺真好。雖然我是個搞藝術的,應當視錢財如糞土,可是糞土多么好啊,糞土可以種出綠芽種出希望,糞土多么寶貴,因此我要視錢財如糞土,糞土越多越好。
我要好好的規劃這筆巨款:寄一百給家里,拿五十自己備生活費,拿來五十給林晨過生日。
一為看見我興奮過度,給我當頭一棒:“狗發了才也會抽瘋。”
抽瘋的人通常不要命,踢他幾腳也理所當然。
“有多少錢可供支配?”
我伸出5個手指頭。
“五佰?你也太夸張了吧!”
“五十。”
一為變成個皮球,沒了氣的。“有什么意思,你拿五十塊錢去舉辦吧,我不需要插足了,建議你去買幾個泡泡糖大伙吹吹,喝喝西北風,也不錯。“
“不就是資金少了點嘛,照樣支配得過來,一沒有蛋糕,這沒關系,二沒有酒,以水代酒……“
“好吧,看你小子也不容易,我能容忍,別人能不能容忍我不知道。”
“時間還早,先回去洗澡。”
衣服濕得如同一扎泡菜,黃泥巴油污鐵銹什么都有,散發著許多不可名狀的味道。回到地下室周身雞皮疙瘩立得有黃豆大小,我們拉上毛巾和干衣服往澡堂跑,急著去登極樂世界。
從澡堂里出來,換上一身干凈的衣服,我悟通了一個道理,人生無非兩重階段:一是渴求溫飽的階段,二是暫且溫飽的階段,這兩個階段遁環往復,就構成了生活。
我看了時間,中午十二點,離林晨她們放學還有5個小時,還可以畫張素描。
我支開畫架,想畫一幅素描靜物,一為掙死要臨摹畢加索。
我說:“畢加索比大人你來中國考大學可是考不上的。”
“那倒也是,不過找找感覺也好,從他身上找找激情。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如果畢加索到中國來做美術老考生該是什么情景?”
“揀十年破爛也考不上。”我簡練的回答。
“你曲解了,他的繪畫功底是頂尖的。“
“就算他繪畫功底是頂尖,他照樣考不上,他語文及不了格數學及不了格,說不定英語也及不了格,只能去揀破爛。“
“這道理夠深刻。“
“不過還有幾種可能他可以上大學。”
“揀二十年破爛?”
“相反的途徑,假設他爸是部長、市長、局長那就通通PASS。假設他爸一麻袋錢拿出來砸,也通通PASS。”
“那就是說畢加索無論是什么人,來中國做美術考生,有幾種前提假設就有幾種命運結果?”
“問題扯遠了,你畫你的畢加索,我畫我的靜物,東拉西扯,扯淡得很。”
燈光昏暗,我只得離靜物近乎又近,我習慣用線去勾勒外形。
我的筆觸隨著我的想法云里霧里,有點古壁畫味道。我沉浸在古壁畫里,突然聽到殺豬的聲音:“四點鐘了,林晨就要回來啦!”
我恍然驚醒,一看手表,不得了,真的四點鐘了,什么都忘得干干凈凈。我丟下手里的筆:“快!你把屋子收拾一下,打掃,東西擺整齊,我去買點東西!”
我跑出地下室,天還在下雨,撞鬼,傘也沒有。
顧不得了,叭叭地跑進寒風冷雨里。
所買東西很簡單:五份盒飯,五個涼菜,五個炒面,兩瓶水,只剩下十來塊錢了,還不得不給她買個禮物意思意思,我便什么都不買了,到處找禮物。
這城市不缺乏禮物,明亮的窗櫥里展覽著花花綠綠叫人眼花繚亂的禮品,當然,首飾店里還有鉆戒,有白金項鏈。我攥著十塊錢暈頭轉向,轉到畫材店里。
我把畫材店的材料摸了個遍,老板娘不耐煩了:“有你這樣買材料的么,你需要什么材料你就說,有必要翻來覆去么?”
“我也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材料。”
“你神經病,你缺什么買什么,什么叫不知道需要什么材料。”
“我再找找,不好意思。”
我羅盡我所有神經找合適的禮品----素描紙?顏料?速寫本……通通都不合適,有的是價格不合適,有的是外形不合適,我慌了手腳,老板娘幾欲咆哮:“你抽羊癲瘋是吧,不買東西就出去!抽瘋到處邊抽!“
“我再找一找,求求你,我再找一下。“
我的手翻到了一盒鉛筆,想到林晨應該需要鉛筆,雖然她自己能買,但這不一樣。雖然鉛筆不是鉆戒,但畢竟天天要用,也算是價值吧。我拿了鉛筆思慮了好久,抽了羊癲瘋又發老年癡呆癥,老板娘差不多要拿掃把把我給掃出去。
我拿來著鉛筆到收銀臺,“對不起”說了一萬句,老板娘耳朵起了繭:“滾滾滾。”
該買的都買了,我很踏實地走在冰冷的細雨里,我的右手受了傷,東西統統掛在左手上。
就這么點東西很寒磣,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把我攆出來,尤其是雨曦,沒準會把我趕出來淋一個晚上的冬雨。
我左手提的就是林晨20歲生日盛宴的宴品,我覺得我真不怕笑死幾頭老母豬,我想最好是把雨曦那頭老母豬笑死,她笑死了我就免得難堪。
我進門,一為已經把把室內打掃得很干凈,東西擺放的很整齊,林晨她們還沒回來,顏貝回來了說是沒看見林晨她們。
“見鬼,她們比平常晚了這么多,到哪瞎混去了?”顏貝說。
“沒準她們下館子去了,搞生日Party去了。”一為涼颼颼地說。
我把左手提的“宴品”放在桌子上,袋子委縮得跟我一樣可憐。
“就這么點東西?寒不寒磣?”一為還要傷口撒鹽。
顏貝一腳踢翻板凳,手指一為:“你放屁!”
“我是不覺得什么,可人家一女的怎么覺得我不知道,依我之見,干脆把東西收起來,裝作忘了她的生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一為辯解。
顏貝挽袖就要打人:“你沒完是吧?你欠扁是吧?”顏貝這人看起來白面書生,遇到不順心的事他總會站出來,心眼特好,可是這時他的好心叫我難受。我寧愿這時他們罵我一頓。
我想或許林晨她們班里有人約她去開Party了吧,看著桌上可憐的炒面盒飯我自己都覺得見不得人,整個人恨不得萎縮成一盒炒面。或許此刻林晨正和同學們在KTV包廂里K得熱火朝天,吵得樂不可支,想想自己沒趣地東奔西跑挺搞笑的。
我說:“把東西收起來吧,畫畫!”
顏貝急得不行:“林晨不是那樣的人,你還不了解她嗎?別人不了解,你左門還不了解?”
“我了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想多想了,畫素描吧,炒面和盒飯等下咱們吃宵夜。”我盡力讓自己坦然一點,這有什么,我心里說。
我一邊畫畫一邊覺得自己很搞笑,是個搞笑的天才,淋濕的衣服也在笑,笑我太幽默了。更搞笑的是我昨天還用硬紙板圍了個圓柱,用顏料涂的五彩繽紛用來代表蛋糕,說到時可以意思意思,渲染氣氛。想到這里我覺得自己不是個一般的天才,簡直是個絕種的天才。
“不要傷心。”顏貝安慰。
“誰傷心了?莫名其妙,我幾十歲的老男人了,為這點事傷心?可笑!”
顏貝哭笑不得:“總之你平衡一點。”
“你看到我哪里平衡了?你以為我左手跟右手稍微不一樣就不平衡了?左手沒纏毛巾兩千克,右手纏了毛巾兩點零一千克就不平衡了?”
“呵呵呵呵呵……”他們笑得不可抑制。
看來我是個貨真價實的搞笑天才。
“嗨,同志們,我回來啦!”雨曦老遠就叫嚷,她們竟然回來了,竟然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