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圖書館，借著明亮路燈，熊瑛華俯首端詳身旁這個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個子學生，臉露一種詭秘的笑，搖搖頭，不知怎么的，把纖纖玉手攬在學生肩膀上。

“胡司令，你現在總可以給我這個老師透露一點，你和翠玲到底發展到哪一步了？”熊瑛華俏臉流著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么會在意胡耀顥與胡翠玲的暗中戀情。

猛地剎住腳，胡耀顥這下不得了，熊瑛華這個高個子沒防著他這一停，胸口的高高山峰撞在他肩上，撞著他血液逆流，心撲騰撲騰跳得好厲害，心里一頭小惡魔即將闖出來……

胡耀顥怦怦怦心跳如同十八級地震，傳進熊瑛華身子，她一顫，感受到了，她低頭看看胡耀顥他的臉紅的像落山前的太陽，一下醒悟，自己登時也是臉紅耳熱。

芳心竊喜，熊瑛華佯裝不知情：“發什么愣哩，問你呢？”

“熊老師，你別聽堯申的烏鴉嘴，我和翠玲就是普通同學關系?！边@時，胡耀顥才驚醒，偷偷瞄一眼老師胸口，咽了口口水。

懷疑盯著學生，又詭秘地抿嘴一笑，熊瑛華說:“你就藏著掖著吧，胡司令。我問過你媽媽了，你媽媽說，你和翠玲根本不是堂兄妹。你們這一對小情侶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那點小秘密，還想瞞過我的火眼金睛，得了吧，胡司令?！?

難道翠玲這個死丫頭，她把什么都對熊老師說了？胡耀顥心里猜疑，他可不能上了老師的當：“熊老師，原來你是潛伏的高級間諜呀！那可是翠玲說的，我可從來沒說過我們是堂兄妹?！?

說話間，兩個到了大街上。

熊瑛華盛情邀請胡耀顥去她家坐坐，被他一口婉言謝絕。

不是他不想去，是他害怕去，害怕自己跟這個魔鬼身材的美女老師孤男寡女在一個二人世界，一不小心控制不住自己體內那團原始蠕動，他會對老師犯下天理難饒的罪孽。

優哉游哉回到家，坐下喝茶歇口氣當兒，胡耀顥腦海里又蹦出老師高聳、傲人、圓潤山峰撞到他肩膀一幕，妙不可言吶，頓時全身如同觸電，饑渴的多想親手掀開老師的衣服，看看她里邊的山山水水，用手摸一摸那種人間仙境的美妙感覺……

身子如房子著火，憋著難受，胡耀顥趕緊起身走到窗前，凝神靜靜遙望月牙兒，也許是老師問起他與胡翠玲的事，勾起了他對胡翠玲的思念。可能救活工廠壓力山大吧，胡耀顥一顆心沒有太多空間，他好久沒想胡翠玲了。

小時候，母親時常給講他嫦娥故事，胡耀顥對月亮有一種特殊情感，這時遙望皎潔純凈月牙兒，不由得心血澎湃，按捺不住豪邁情懷，童真爆發：“世界警察美國佬聽著，嫦娥奔月美麗傳說根源于華夏大地，最終揭開月球奧秘的人將出生在古老中國，那就是矮個子將軍——我耀顥和我老婆翠玲?！?

“哈哈哈……”想不到自己竟然還有這等井噴的豪邁詩情畫意，胡耀顥忍俊不禁，干脆朝著月牙兒敞開胸懷大笑，來一個笑聲大求婚感動嫦娥，嫦娥化作胡翠玲下凡與他拜天地。

爆笑聲劃破寧靜蒼穹，感動不了嫦娥，感動了五個不速之客——韓紅紅，趙中，趙同山，白楊華，武元宗，這五個人是胡耀顥在農用機械廠的老鐵死黨。

當大家搜遍房間旮旮旯旯兒，也僅是他胡耀顥孤身一個人站在窗口，一下愣住了，這是怎么回事，出鬼了，還是胡耀顥魂魄被狐貍精懾走？

腳步聲驚醒胡耀顥，他轉過身去……

就在胡耀顥這轉身霎時間，但見瘋牛一頭的趙中，一個大跨步跨過去，猝不及防一拳重重擂在他左肩上，眼睛冒火怒斥他：“你真有出息哦，胡司令，被鄭明會、陳澤沼兩個老頭欺負的在廠里屁不敢放一個，一個大活人回家偷偷摸摸躲在窗門前跟嫦娥親嘴，你丟人不丟人呀你，我們還以為你在房間里摸你那個美女老師的大奶，才樂的狂笑呢——”

——這個趙中，平日里一天到晚大大咧咧，穿著隨便，有衣服套在身上就行，沒一點正經相，是農用機械廠出了名的馬大哈、活寶，大家管他叫趙大哈。

悟過神，猝然出手，胡耀顥冷不丁兒狠狠擰住趙中腮幫子：“你發什么瘋啊你，快閉上你這豬八戒的大嘴巴，趙中。”“你走到窗門前，問問蒼天，問問月亮，問問星星，我——鋒濤是被那兩個老頭欺負的，屁都不敢放的人嗎？這叫大智若愚，將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智慧，你知不知道？跟你趙大哈說了，也是白說。算我倒霉，白白挨你一拳?！?

別說馬大哈趙中不知道胡耀顥深藏九地下的道道，其他四個人同樣不知胡耀顥其中玄機，認定是胡耀顥的懦弱。

大家腦海里還在想著胡耀顥的所謂大智若愚，將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大智慧時，他已經三下五除收拾了一下亂七八糟的茶幾、沙發，忙地給大家沏茶。

“老鐵們，來我這個窮狗窩，一世人是清茶一杯。想喝飲料、啤酒，你們可得自帶哦?！卑训谝槐柽f給離他最近的白楊華，胡耀顥一邊笑嘿嘿自嘲。

像一個古董鑒賞家，白楊華把茶捧在上手，煞有介事端詳好大一陣子，沒頭沒腦冒出一句：“胡司令，你老夸自己是匹攻擊狼——機警過人，那你說一說，這個有錢社會什么東西最珍貴最有價值？”

戛然停住手中要端給趙同山的另一杯茶，胡耀顥些許驚訝端詳白楊華，心頭感嘆——是啊，人們富裕了，手中有錢了，社會上奢侈、擺闊氣一股歪風邪氣腐蝕了古老文明，逼得要面子的窮人也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跟風。

品茶人品出的是一個人的操守，品德。

白楊華慢悠悠往空中舉起手上茶杯，右手彈了彈茶杯，不無感觸：“你胡司令是一個廠長，在這個攀比闊氣污濁的社會里，始終清茶待客，有人背后罵你吝嗇鬼一個——寒酸、小氣。我楊白華感悟到一杯清茶蘊藏你一種胸襟，正是你胡司令的吝嗇、小氣，我們農用機械廠才能遏止大吃大喝，省下的是工人的血汗錢?！?

二姑娘的棉褲——平鋪直敘。

白楊華沒有一滴滴夸張。

自從胡耀顥當了廠長，他的吝嗇、小氣，招惹了廠里大吃大喝慣的人，對他滿腹牢騷、不滿，意見比天大，動輒罵他小氣包包炒辣椒、吝嗇鬼，他當廠長，大家的腸子都長青苔了。

——面子有了，里子沒了，做人自然不會挺腰昂首直立。

感到白楊華這話是有意沖他來，武元宗窘迫的無地自容，他呀，哪怕里子燒焦了，照樣面子要緊。躲閃窘迫，武元宗站起來朝寫字桌走去，拿起一本書，背對大家：“胡司令，你這個土八路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大學畢業’呀？”

“你個死元宗，話從你里嘴里出來就變得一團餿氣，什么土八路，這么難聽。”滑稽地呷了一口茶，胡耀顥胸膛一挺，風趣、幽默：“司令我可是碩士大學士，眼下離博士也僅一步之遙。不賴吧，你們哪個想拜在我門下，趕緊報名，良機錯失，別后悔的去跳海喲——”

憋了大半天，韓紅紅剛喝進嘴里的茶噴了一地：“得了吧，胡司令，別在我們面前王婆賣瓜了。高考都不敢參加的矮冬瓜一個，還碩士大學士，離博士僅一步之遙呢，也不怕人笑掉大門牙，呵呵呵……”

“嘬，嘬，嘬，你就吹吧你，你胡司令要是碩士，我早早當大官去了，還會在你手下當一個機油匠?！壁w中一臉不屑。

“……哈哈哈”五個人對視一眼，哄堂大笑。

每天跟機油打交道，趙中邋遢的一身油污，滿身機油味，時間一長，青年女工們便給趙中編了一句順口溜——趙大哈機油匠，傻得蠻可愛，可惜沒有女孩愛。所以趙中一說到機油匠，五個人自然想到了這句順口溜。

一陣微風從窗口吹進，房間頓時涼颼颼的。

冷風吹得臉上一凍，動了胡耀顥的心，他眉宇一蹙，一一看了看趙中、趙同山、白楊華、武元宗、韓紅紅五個人，內疚神情躍然臉上，問他們明天是否有空？他想利用明、后天星期六、星期日機會，幾個人一道把廠里那棟閑置在一邊的舊倉庫整一整，叫退休工人蘇紹新、寧杰月兩家人搬進去住，畢竟眼看要過年了，他這個新任廠長總得拿出點人情味是吧。

“才剛剛上個月前把會議室改成住房，讓孫正洪那老頭一家住嗎，怎么現在又要……”見胡耀顥老想著退休工人住房這檔事，不想辦法整整鄭明會、陳澤沼，趙中滿腹牢騷，非常氣憤。

瞪一眼趙中，韓紅紅氣呼呼責備他：“你說的是人話嗎，趙大哈？孫師傅是孫師傅，他家又不是蘇師傅、寧阿姨家，怎么能混為一談?！?

朝韓紅紅投去贊許目光，之后一團義憤從胡耀顥心底洶涌而上，臉色瞬間冷峭十二分，深邃眼睛一束冰霜直視趙中：“趙中吶趙中，你用點腦子好不好，不要一天到晚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什么時候才能改掉你馬大哈、粗心的臭毛病。”

停頓一下，胡耀顥深邃眼睛從韓紅紅，趙同山，白楊華，趙中，武元宗五個人臉上一一移過，嗓音低沉，說，在眼前惡人擋道、橫行局勢下，他們五個人是他胡耀顥左膀右臂，說白了就是農用機械廠的影子班子，幕后核心領導。一名企業管理者策劃者，必須要把視野放大放長遠，絕不能按舊的一套俗套、落后體系做事，在鐵的紀律下也要充滿人情味，職工是企業命根子，特別是農用機械廠這么一個小工廠。

倏地，什么東西刺痛胡耀顥的心，他嗓音三分哽咽，眼睛濕潤泛紅，一字一個腔：“你們抽空去蘇紹新、寧杰月這兩個退休老工人家中走走吧，看看他們住的是什么房子，自然會明白我苦心要把閑置舊倉庫修成住房，讓他們兩家人住?！?

白楊華，韓紅紅，趙同山，趙中，武元宗五個人汗顏，一臉窘態，在他們眼里胡耀顥是一匹不懂累的駿馬，有種被他遠遠拋在后頭十萬八千里的感覺。

這時，白楊華品了一口茶，羞愧又感慨：　“胡司令，你說的是實在話，我們幾個人是扯你后腿了。”

馬大哈老毛病又犯，趙中把胸膛拍地啪啪啪直響，大大咧咧打包票道：“胡司令，你放心吧。只要你胡司令一聲令下，哪個人敢不照辦，我趙中第一個砸了他的豬頭?！?

原以為胡耀顥站起來是要給大家添茶，萬萬沒想到，胡耀顥一步奔到他趙中身邊，一拍他后腦勺，呵斥他：

“臭小子，閉上你烏鴉嘴，別一天到晚盡是油嘴滑舌。”

“別小看過問工人日?，嵤率羌∈?，琢磨透了，你會發現工人猶如手中這杯清茶，雖然樸素無華，但是長久不衰?！?

“我們都是從草根工人中走出來的企業管理者，理應當深知當工人的辛苦、無奈、憤懣?！?

“現在，我是廠長了，我不關心工人，誰關心工人。”

“有朝一日，我們這個影子班子真正手中掌握實權，扛起工廠發展大梁，你們一個個必須去掉眼前這種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