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管家的關照之下,每一份最新的戰報都會送到薇薇安三人手中。當然,這些戰報都經過了裁剪,只留下與岡薩雷斯直接相關的部分。
不過這些對于薇薇安來說,足夠了。每次柏莎看著她讀戰報時的幸福表情,都會暗暗嘆息一聲。與深陷愛河之中的薇薇安不同,她更清楚的知道社會的黑暗——正如她所言,貴族講究的是門當戶對,是否擁有私屬位面在極大程度上決定了某些事情。
弗林家族作為奧克蘭公國六個侯爵家族中最強盛的,擁有一等侯爵封號的他們無疑是想更進一步。但一等侯爵與三等公爵之間的差距就如同天塹,絕不是幾代人就能促成的。因此,聯姻就成了必行之事。
薇薇安作為弗林家族第五順位繼承人,地位足夠高,天賦也足夠好,外形也足夠吸引人,正是聯姻的不二人選。如果在明年之前,薇薇安覺醒了血脈能力,那么她甚至有機會與公爵家族的繼承人聯姻!
至于岡薩雷斯?一個小小的一等伯爵,根本不會被弗林家的老人列入考慮范圍。格洛里亞從來不缺少天才,但每個天才都缺乏足夠多的成長資源。沒有資源的天才終將泯然眾人,而即便擁有足夠多的資源,格洛里亞歷史上又有幾個靠自己撐起一個家族的?
苦笑一聲,柏莎輕輕拍了拍依舊在微笑的薇薇安,有些冰冷地說道:“醒醒吧,親愛的。不要讓愚蠢的愛情蒙蔽了你智慧的雙眼,好么?”
薇薇安抬起頭,看向她,語氣堅定:“一切都有可能的,柏莎。我可以等他,等著他……”
柏莎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充滿諷刺意味地說道:“等他成長起來,然后像那些充滿幻想的騎士小說一樣,演一段傳奇的劇情,騎著高頭大馬去弗林家族把你搶出來?你平日里的精明都哪里去了?”
頓了頓,柏莎一把將她手中的戰報搶過來,團成一團丟進垃圾桶:“如果你的長輩知道了你的心,你想想你會是什么結果?他們會用最快的速度把你嫁出去!”
薇薇安愣了一下,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幫我保密好不好,這件事到目前為止應該只有你和皮爾斯知道……”
柏莎諷刺地笑了笑,繼續破滅她的希望:“你們那天的表現可是精彩到了極點,給吟游詩人都能寫個劇本了。臨戰送別?這可是可以讓某些小姑娘尖叫的題材,再配上岡薩雷斯新近的大勝,王子與公主啊!我保證,寫出這個劇本的家伙,一定能成為某些小姐私人沙龍的嘉賓……”
薇薇安的身體開始顫抖,眼中也有淚光開始閃動。她理解柏莎話語的含義,迪奧多西家族雖然不被弗林家族看在眼里,但必要的監視是少不了的。自己的表現很可能已經傳到了家族,她甚至不敢再想下去了!
柏莎同情地看著自己的朋友,卻不知道再說什么。她嘆了口,想再說點什么,卻發現薇薇安猛然站起來,哭著向自己的房間跑去。她又搖了搖頭,再次嘆息,然后向外面走去,但她的一句話卻在薇薇安耳邊響起,如同夢靨:“我們的身份,注定了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力?!?
夕陽斜照,晚風習習。
岡薩雷斯站在洛克城的城頭向南望去,染血的披風在晚風中獵獵作響??粗鴱V闊的藍月平原,岡薩雷斯頓覺心胸開闊,直想長嘯一聲。
他轉過頭,看向站在身邊的古德里安:“我們已經完成了計劃,還需要繼續推進么?”
古德里安搖了搖頭,指向平原上的一處:“打不下去了,威爾遜殿下打算插手這件事了。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大公的裁決。在這片土地上,殿下的話就是律法。”
話音剛落,一道血色的傳送門從那里拉開,一千名全副武裝重騎兵從里面奔出,慘烈的殺氣令岡薩雷斯頓感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摸向背后的劍。
古德里安將他的手攔下,聲音里充滿了輕松:“放心吧,不是壞事。這是奧克蘭大公麾下血騎士,一般用于對內傳遞大公的法令并協助接令者實施?!?
岡薩雷斯就是一愣,然后是深深的震撼。這一千騎士最弱的都有十級的實力,放在自己的軍隊中足以擔任中級軍官,但在這卻只是普通一兵。而且,他們并非是對外戰爭的主力,只能算公國軍方的二流部隊!
想恢復祖輩的榮耀何其困難!伯侯之差,便宛若天塹!
不說岡薩雷斯心頭的震撼和苦澀,騎兵中一個穿著隊長服飾的家伙凌空飛來,手中拿著一份文件,大聲說道:“威爾遜大公急令,岡薩雷斯?馮?迪奧多西子爵請速來領命!”
“千人級別的騎士團領軍人物就是圣域?這……”岡薩雷斯再次被震撼,但還是大聲回答:“我就是岡薩雷斯?!?
騎士聞聲而至,降落在城頭,將那份文件交到岡薩雷斯手中,不無羨慕地說道:“恭喜子爵閣下,您的家族真正走進了大公的榮光之中。我是血騎士衛隊第三大隊上校隊長埃爾羅,以后我們將一起在大公的榮光中奮戰?!?
岡薩雷斯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打開那份文件,一時間欣喜若狂,就連他身后一直笑瞇瞇的古德里安都笑得愈發燦爛——大公力挺迪奧多西家族,甚至不惜將思維因滅族!
最重要的是,自己真正搭上了威爾遜大公這條線,成為了一個大公的代言人!于是他微笑著,對埃爾羅說道:“都在大公的麾下戰斗,我們應該互相幫助,不是么?”
埃爾羅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容,說道:“那就請子爵閣下立即前往大公府吧,大公想見您一面?!?
岡薩雷斯點點頭,在一個飛翔術的加持下進入了那道尚未關閉的傳送門。他的身后,古德里安一臉和善的微笑:“接下來的接受工作,可就需要埃爾羅大人的幫助了。作為辛苦費,第三大隊將得到思維因家族三成的財富。”
這相當于行賄,且明目張膽,但完全在公國法律允許的范圍內。所以埃爾羅矜持地笑了笑,接受了這份饋贈。
仍是那間昏暗的房間,只是多了一盞燭臺以證明黑夜的到來——事實上無論四季,這間房間都不會有任何的變動,除了這個代表黑夜與白晝的燭臺。
大公坐在桌后,不過面孔卻很奇異地印在了岡薩雷斯的視線里,并蠻橫地占據了正中央的位置。在這一瞬間,大公的似乎成了屋中唯一的光源,且光芒萬丈。
大公長得并不好看,唯一可以形容他的褒義詞就是足夠的粗獷,足夠有男人味。未曾修剪過的胡須在參差之中透著狂野,深棕色的眼眸之中不斷有血色光芒閃動——與岡薩雷斯的血氣不同,大公眼中的血氣更多的來源于戰場的殺伐而非血脈的傳承。
岡薩雷斯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擁有擁有偉岸者、惡魔獵手、鐵血屠夫等諸多稱號的強者,他的經歷可以稱之為傳奇!
但岡薩雷斯很平靜地站在那里與大公對視,湛藍色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惶恐或者緊張。不過體表不時迸發出的血氣和滲出的汗水表明,與大公對視的壓力實實在在存在,并且十分巨大。
而這種壓力隨著時間的流逝不斷疊加,相應的,岡薩雷斯體表的血氣迸發的頻率愈發的高了,他額角的汗水也是越來越多。
當這一過程持續到第十五分鐘時,岡薩雷斯再也承受不住壓力。他的體表猛地爆發出一股艷紅的血氣,空氣中似乎響起布匹撕裂的聲音,他佇立的身影晃了晃,險些摔倒在地。
大公點了點頭,猛地收回了壓力,而隨著壓力的消失,岡薩雷斯的身體更猛烈地震動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再次站穩。豆大的汗珠順著頭發滴下,在地上匯聚成一個小小的水洼,至于里面的襯衫已是瞬間濕透。
大公突然開聲,他的話依然威嚴而低沉,不過里面滿意的意味顯而易見:“你很不錯,斗氣的底子和意志力可以達到卓越的標準。血脈天賦更不錯,可以達到傳奇標準,不出意外,你可以將迪奧多西家族帶入侯爵級別?!?
岡薩雷斯沒有說話,而是等著大公的下文。在這個層面,大公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傾聽者和執行者,至于交流者,他還遠遠不夠格。
果然,大公繼續著他的評價與安排,語氣中是不可違逆的威嚴:“在你這個年紀,能有你這樣的實力并不稀奇,但有你這樣的心智還是很罕見的,看來古德里安教了你不少東西。這樣也好,免得你在莫德里克那個吃人的地方,只是因為不通人情就被活活砍死,既讓我丟人,又讓自己丟命?!?
看著岡薩雷斯努力地催動自己只有七級的斗氣,試圖將地上的汗漬蒸發,大公笑了笑,順手扔給他一本書:“在那里,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我,代表著整個奧克蘭公國。你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嗎?”
岡薩雷斯回答得斬釘截鐵,語氣里的殺意毫不掩飾:“我要做的是一個鐵血的戰士而非處處忍讓的君子,如果被逼過甚,那么做一個屠夫也是不錯的選擇?!?
大公突然間哈哈大笑,豪邁的聲音震動著岡薩雷斯的血脈,恢復著他的體力。笑聲之后,大公揮了揮手讓他退下,同時說道:“屠夫?我喜歡這種說法!我期待你可以成為第二個奧克蘭血屠!”
岡薩雷斯接過書,恭敬地施禮,然后轉身離去。在書房的門口,借著月光看向手中的書籍,封皮上一行宛若刀削斧鑿的大字映入眼簾:
強者可以決定弱者的未來,而弱者只有兩個選擇,接受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