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三,這天長安城很是寒冷,根據宮中的黃歷,是個好日子,蕭德言辭別父母爺爺,進宮與高陽公主完婚,可不能算正式完婚,只能算是訂婚。公主大婚,可不是那么簡簡單單的,這里面縟節極多,清早起來,蕭德言穿戴齊整,早有太宗皇帝派下的合婚使,禮部侍郎,這位大人姓周,周大人帶著幾名宮中的宦官天不亮就在太極宮中領了圣旨,來到了蕭家,宋國公蕭瑀早早得了消息,全家在門外降階而迎,這里面可不包括蕭德言,蕭德言在后面洗漱已畢,束發金冠,錦袍玉帶,都穿戴好了,和婚使周大人請一聲,說道:“請駙馬。”
這邊蕭德言才從后面出來,給合婚使見禮,周大人朗聲宣罷圣旨,蕭瑀帶著全家謝恩請過圣旨,放在香堂一供,請和婚使喝三杯合婚酒,周侍郎接過酒杯喝下三杯,蕭德言在前,和婚使和幾名宦官在后,出了蕭家的大門,大門外面早就停好了一架馬車,裝飾著大紅的綢緞,周侍郎給蕭德言掀開車門簾,蕭德言邁步上了馬車,他隨身應用之物早就在頭一天就運到了宮中,只是腰間這把流彩劍貼身帶著,周侍郎上了馬車,幾名宦官只能在外面和趕車的車夫坐在一起,馬車出離了宋國公府,一路上不急不慢,進內宮要走丹鳳門,馬車到了丹鳳門,早有內臣宦官將馬車引入宣政殿旁邊的一座偏殿,一位宦官對蕭德言道:“駙馬爺,如今您與公主還未成親,所以駙馬府您還不能住,只能暫居在這偏殿,您的東西應用之物小的都給您預備好了,請您入殿休息,一個時辰之后,也就是巳時,小的領您進大明宮行訂婚禮。”蕭德言點點頭,他心情有些緊張,畢竟人生中娶親可是件大事,況且他娶的可不是別人,是當今太宗皇帝非常喜愛的高陽公主,蕭德言心道:“這公主是丑是俊我可沒瞧見過,若是不合心意,難道也要和她廝守一世么?”他心里多少有點期待,盼望著公主美麗賢良,等啊等,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旁邊服侍的宮女勸他喝茶吃點心,蕭德言哪有那心思,端起茶碗來喝了兩口,等了過了一個時辰了,還不見傳他行訂婚禮,蕭德言心中納悶:“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宮中事物繁忙,把我給忘了?”又一想:“不能啊,公主大婚這么大的事怎么能忘呢?”
蕭德言正自胡思亂想著,就聽著環佩叮咚,蕭德言心中一緊,心道:“公主來了,她怎么這般心急,不等行過禮就來瞧我來了。”只見走來一個女子,面龐姣好,年紀約莫在三十幾歲,走起路來婷婷裊裊,穿著打扮在蕭德言眼中是與眾不同,蕭德言心說:“這是誰啊?瞧著衣服氣度,可不是宮中侍女,只見身邊兩名宮女跪倒行禮,道:“給楊妃娘娘請安。”蕭德言忙把手中的茶碗放下,站起身來整理衣冠,跪倒行禮道:“蕭德言見過楊妃娘娘,給娘娘請安。”
“罷了.”楊妃輕啟朱唇,語音柔軟,道:“蕭駙馬不必拘禮,站起身來說話。”“謝娘娘。”蕭德言站起身來,可是不敢抬頭直視,這里面規矩大了,楊妃瞧瞧他,道:“你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你。”蕭德言只得抬起頭,眼睛往下瞟,楊妃上一眼下一眼仔細打量了半天蕭德言,暗自點點頭,道:“蕭駙馬,我來此不是有意刁難于你,你可知道,十七公主就是我的女兒。”蕭德言這才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如此。”忙道:“娘娘,在下并無此意。”楊妃道:“我這孩兒年方一十六歲,許配給了你,你可要好好待她,可不能欺負她,你能做到么?”蕭德言跪倒再拜道:“蕭某自當聽娘娘教誨,不敢有負公主。”楊妃點點頭,道:“好,張公公。”旁邊過來一位宦官,楊妃道:“帶蕭駙馬去大明宮演禮。”
蕭德言跟隨著這位張公公一路出了宣政殿再往前走不過一里,便來到了大明宮前,蕭德言抬頭觀瞧,只見這大明宮修得好一座雕梁畫棟,人間仙境也似的后宮,這時候天朗無云,雖有些寒冷,可是心情驟然開朗,張公公領著蕭德言走正門,一進大明宮,蕭德言感到甚是溫暖,兩廊之外,瞧得見諸多的奇花異草,在這寒冬時節,收拾得百花齊放,蕭德言心道:“富貴莫過帝王,我家里可不敢這么奢華,大冬天的百花齊放。”蕭德言一進大明宮,兩廊是鼓樂齊鳴,吹得是鳳求凰,甚是動聽,蕭德言心中不免緊張,跟著張公公進了正殿,只見正中央端坐著一人,頭頂軟皇巾,身穿著大黃的錦袍,腰中束著玉帶,短短的黑須稍稍夾雜點白,往臉上看,一張方面生得濃眉闊目,威風凜凜,不怒自威,旁邊側座坐著一個女人,打扮與方才所見的楊妃稍稍不同,身上流光溢彩,華貴非凡,臉上端莊淑德,十分的和善。蕭德言腦中一想,胸中猜個八九不離十,這正座上端坐的肯定就是當今圣上李世民,一旁陪坐的想必就是母儀天下的長孫皇后,他所猜一點不錯,李世民很是疼愛這個十七公主,因此今日訂婚行禮他是一定要來,楊妃娘娘是高陽公主的生母,反而不能在這訂婚禮上見自己的女婿,母女連心,她心說我無論如何要先瞧瞧我這個女婿什么樣,若是個蠢笨之人,我可不能答應,若是耽誤了我孩兒的一生,我就是死也不能同意。楊妃是前朝后裔,人雖生得柔弱,可是心中剛烈,就這么,她趕在宣旨行禮的公公之前,去了配殿瞧蕭德言,她這么一瞧,心中放心了,新駙馬是人品俊秀,溫文有禮,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蕭德言乃是國公之后,見君之禮自然不敢疏忽,上前禮畢,太宗皇帝低頭這么一瞧,暗道:“不錯,蕭瑀的后代果真門風嚴謹,這孩子身形體態透著讀書知禮的風范。”轉過頭來瞧瞧長孫皇后,那意思你看怎么樣啊?長孫皇后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太宗皇帝龍顏大悅,笑道:“下面可是蕭德言么?”蕭德言向上叩頭道:“正是臣下。”太宗皇帝道:“昔年你祖父與武德皇帝有約,要給你們蕭家一位公主,如今我把十七公主許配與你,你可愿意么?”蕭德言低頭答道:“臣愿意。”“好。”太宗皇帝哈哈一笑,他是馬上皇帝,雖然年紀漸高,可是中氣十足,笑聲洪亮,在這正殿中聽得清清楚楚。
太宗皇帝笑罷跟一旁內侍的總領宮女道:“去把你們公主請出來吧。”宮女答應一聲轉身進了偏殿,蕭德言跪在太宗的座前心怦怦直跳,暗道:“公主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等了多時還沒動靜,太宗皇帝道:“駙馬,你站起來說話。”“謝陛下。”蕭德言站起身來,雙目低垂。
正這么個工夫,就聽偏殿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銀鈴般的聲音,可是帶著哭腔的,漸漸聽得清楚,就聽:“我才十六歲,我不想嫁。。。。。。”旁邊一名宮女低沉的勸阻聲道:“公主,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你可不能使性子。”公主續道:“我這就找父皇去,我讓他撤回旨意,把那小子趕回去。”蕭德言聽得清清楚楚,他可不敢扭頭去瞧,但是臉上是一陣陣的發燒,這時候環佩叮當,公主后面跟著宮女侍女一大群可就進了正殿了,太宗皇帝老遠就聽見,臉上也是不好看,怒喝道:“高陽,你怎么這么不知禮數?就要出嫁的人了,還一點規矩不懂?”只見高陽公主撲到太宗皇帝的座前,放聲大哭,嗚咽道:“父皇,女兒不想嫁,女兒還小,要伴在爹爹身旁。”太宗皇帝素來喜愛這個十七女兒,如今看她哭得如同淚人也似,雨后的海棠相仿,心中登時也軟了,道:“唉,傻孩子,女孩子一世,哪有不嫁人一輩子伴著爹爹媽媽的,咱們皇家也不能例外,高陽,你瞧瞧你這女婿,人品外表,可有哪一樣不稱意的么?駙馬,你抬起頭來。”蕭德言一旁聽得是臉色微紅,甚是尷尬,聽圣上喊他抬頭,忙一抬頭,高陽公主往下看,他抬頭往上瞧,兩個人是眼對眼,瞧得這個真切,蕭德言一瞧高陽公主面白如雪,兩個大眼睛如同紫葡萄相似,十分的靈動可愛,雖然年紀尚稚,可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心中一蕩:“她可比可嵐妹子好看。”
這時候公主兩個眼睛定在蕭德言身上,哭聲也止住了,兩個大眼睛忽閃忽閃,瞧得甚是入神,一時間正殿十分的安靜,太宗皇帝固然摸不著頭腦,長孫皇后卻是微笑著一把把高陽公主拉到身邊,道:“我們小高陽可是中意啦?新女婿俊不俊?”高陽公主臉一紅,粉頸低垂,嘴角微笑,竟不說話了,長孫皇后笑道:“陛下,我們高陽是愿意啦。”太宗皇帝這才明白,哈哈大笑。這一笑高陽公主更是害羞,掙脫開了長孫皇后,跑進了偏殿。
蕭德言臉上通紅,長孫皇后道:“蕭駙馬,我們高陽自幼嬌慣,失禮之處,你可得擔待著點。”蕭德言忙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下未敢多想。”長孫皇后道:“你是不用多想了,我們高陽眼光高得很,偏生一眼就瞧中了你。”說完掩嘴一笑,太宗也笑道:“我們這駙馬當真了得,公主瞧上一眼,便由哭變笑了,你這本領真是好,能不能也教教朕呢?”蕭德言臉上更紅,竟不知如何回答了。
這時候偏殿門口宦官喊道:“公主殿下到。”原來高陽公主回去之后重新裝扮,將訂婚的禮服穿戴好了,這才二次來到正殿。一名司職的宦官過來跪在太宗的座前,回道:“陛下,吉時已到,可行訂婚禮。”太宗皇帝揮揮手,兩廊洞樂,蕭德言與高陽公主并肩跪在太宗皇帝座前行禮,這就算行了訂婚之禮,宮中規矩,兩人行結發之禮,蕭德言與高陽公主各從發髻上剪下一束,交給了宮女保管,蕭德言可沒敢再看公主,瞧見公主生得美麗可愛,心中放下心來,甚是喜悅,臉上可不能流露出來,這也是禮。禮罷,太宗皇帝瞧這一對璧人男子如同玉樹臨風,女子如同裊裊芍藥,心中大喜,道:“太史令,何日是成親的吉日啊?”太史令忙過來跪倒道:“陛下,臣查過,再過七日,也就是臘月二十,是公主成親的大吉之日。”“好。”太宗哈哈大笑,道:“駙馬,你暫時安住在偏殿,七日后你與高陽成親,我在內宮給你們撥一座駙馬府。”蕭德言磕頭謝道:“謝陛下。”一旁高陽公主也行禮相陪。
訂婚禮罷太宗心情極好,設擺酒宴宴請駙馬,長孫皇后相陪,席間,太宗對蕭德言道:“言兒,朕聽你祖父說,你文才極好,是么?”蕭德言道:“祖父謬贊,兒臣文才略知于無。”這一訂婚,翁婿兩人便改了口,太宗道:“你不必這樣謙虛,這也沒有外人,朕可不希望我的女婿,是個不通文墨的粗人,這樣罷,朕考一考你,如何?”蕭德言心道:“這圣上興致也太高了點吧,考就考吧,讀書作詩寫文章,我可不怕。”忙道:“陛下請說題目。”太宗捻須微笑道:“這才像話么。”他沉吟一下,道:“你祖父宋公蕭瑀三代老臣,年高德劭,朕曾想作詩一首,贈給他以彰其功,朕想了前兩聯,這后兩聯,朕想你給你祖父配,你聽好了這前兩聯。”蕭德言聽得心中一暖,道:“陛下請講。”太宗沉吟道:“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蕭德言暗贊:“好句,當今圣上真是文武全才,祖父能得這一殊榮,也著實相配。”他胸中自有文墨,稍加思索,道:“圣上,后兩聯何不接,勇夫安知義,智者必懷仁。”太宗口中默念,雙眉一挑,笑道:“好,言兒才思敏捷,這詩句對得真是工整,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勇夫安知義,智者必懷仁。好詩,哈哈。”長孫皇后一旁道:“我們這駙馬文才出眾,您想著如何賞他呢?”太宗點點頭,道:“是該賞,言兒,你說說你想朕賞你什么?”蕭德言忙道:“陛下,臣不敢求賞,蕭家受圣上大恩,又蒙陛下將公主許配于我,蕭德言實不敢再有何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