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日午后。

“這棗剝開個口方有味道，用文火慢慢煮，也不必加別的，光是那一股子棗的香甜味就足夠了，且最是溫補人的。”念香邊說邊那小勺舀著紅棗湯一口口的喂杜太后。

杜太后點頭不語，只死盯著她瞧，倒看得念香發毛，想這太后是怎么了？“太后再喝些，涼了怕不好。”

杜太后方向后靠了靠，任他伺候，太后因喜這味道，一碗湯喝了大半，忽覺得身上懶懶的有些倦意，即說：“我略歇歇。”

念香連忙鋪好被褥，放下簾帳，悄悄退于殿后。

因正值午后，太后又已歇下，那一班太監宮女見能插科打諢早就溜了，一時間坤寧殿空蕩蕩只剩下念香一人。

念香無聊至極，靠在墻邊看那窗外陰沉沉的，出了會兒神，竟有些打盹，正似睡非睡之時，忽覺面前有呼呼的喘氣之聲，慢慢睜眼，但見一張臉近的怕是快要貼上來了，雙眼直勾勾盯著自己，一張嘴咧著，通身放浪形骸，禮法皆無。

念香嚇得忽地起身向后退后好幾大步，那人偏又向前黏來，瞇眼笑道：“好香的身子，讓我好好聞聞。”說著就動手動腳起來，念香頓怒，想甩開他那的手，卻被他牢牢鉗住動彈不得。

眼看那人湊上一張嘴似要輕薄于她，忽然不知哪來的力氣，抽手就朝他臉上打去，“啪”，聲音脆的很，那人未料得念香敢打他，先是一愣，而后惱羞成怒也揚起手臂。

念香一看，怕自己一人敵不過他，反吃了虧，連忙向后門跑去，因跑得急，來不及細看腳下，絆了一跤，顧不得摔得如何，爬起來就狂奔，一個踉蹌站立不穩，倒跌入一人懷里，來人也嚇了一跳，待低頭看清是她，就問：“急個什么？”

念香定睛一看，來的卻是趙匡胤，像是見著救星一般，皇上在此，那惡人想來不敢怎樣吧？

念香心里委屈，滴滴淚順臉頰滑落。

趙匡胤抬頭見晉王趙光義氣呼呼追來，見自己在才猛地剎住步子，手抓頭發漲紅了臉，而懷中的她仍是靜靜流淚不言語，趙匡胤表面上不動聲色，心內卻明鏡一般，淡淡說：“皇弟何事如此匆忙？”

趙光義只得推說來探望太后，不想歇了中覺。

“既如此，先退下吧！”趙匡胤聲音不高，卻分量十足。

趙光義悻悻作了一揖向外退去，臉上猶帶著念香的指痕。

“人已走遠，不用怕了吧？”趙匡胤的語調像同幼兒耳語，異常的溫柔。

念香這時方意識到自己貼在人家胸前一直未曾離開，羞得忙倒退幾步跪下，才發覺膝蓋疼得要命。

“起吧。”趙匡胤仿佛又恢復了平日的腔調，“那是晉王殿下，再見仍需恭敬。”

“是······”念香回的勉強，心里恨得咬牙切齒。想站卻慢悠悠緩了半天，這邊趙匡胤見她起的艱難，問她，她卻只是搖頭，自己反不好再追問下去。

一時無聲，趙匡胤又不想走。兩人離著幾步之遙，既不說話，也不看對方，念香覺得心里咚咚的直跳。

恰此時，聽得太后輕喚了幾聲，窸窸窣窣似有起身之聲，念香略拜，借機進殿伺候太后。

趙匡胤想，既來了，又走掉反而不好，遂大步進去，“母后歇的可好？今日吃了什么？還想用些什么，吩咐下去讓他們做。看天氣越發冷了，這被子袍子也該添些厚的。”

杜太后見皇上如此細致周到，也覺欣慰，忙差念香將新煮的棗湯端一碗給皇上喝。

念香忙重添火溫上，不一會兒，方用個金絲攢龍的小碗盛上，拿檀木雕花的托盤小心翼翼的端來，至趙匡胤眼前，垂首不看他一眼，只一躬身，等他品嘗。

趙匡胤見她如此，反愣愣不住看她，卻并不伸手去接。

杜太后見他二人情景，不知兩人早已相見，只道是初遇，看皇上這番樣子卻不多見，不由得驚訝，轉而想，讓念香進宮本也為此，他二人若是對意豈不更好？

太后拂袖抿嘴一笑，干咳了兩聲，趙匡胤這才晃過神來，不好意思接了碗，低頭品湯。

念香羞怯怯退下，走到后面，見四下里無人，便輕挑外袍，見襯褲膝蓋處已是滲出血跡，心里又把那晉王趙光義從上到下罵了個遍。

杜太后見念香退下，而皇上只低頭品湯，并不言語，便找個由頭說：“這湯可好？”

“好，倒不甚甜。”

杜太后點頭說：“知你不喜甜。”

“勞母后惦念。”

杜太后看自己想說的話好似無法轉腔，悶悶不知怎么辦了，趙匡胤見太后不再說話以為乏了，遂起身告退，那杜太后亦不好甚留，只得作罷。